世事難料,很多事不是眼前的表象可以解釋,他至少得為自己留條後路才是上策。
「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衛子齊微慍地睞了他一眼,一腳踩進浴室。「哪來那麼多美國時間管我的事。」
「沒什麼。」起身拍拍長褲,舅甥間的對談算是告個段落。「我該到公司報到了。」雖然公司是自家的,露露臉總是必須。
「怎麼就走了?」吐掉嘴裡的牙膏,他由浴室裡探出頭。「你來就為了跟我談肥肥的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簡直莫名其妙。
「大姊交代我過來看看她。」知子莫若母,秦菊容或許早知道那丫頭會在這裡吃點苦頭,所以才會叫他前來打個照面。
「夫,我還以為你是來催我稿件的呢!」還好他沒提這件事,早走早了。
「我是啊。」秦正勳扯開優雅的唇線,憐憫地看著自己的外甥。「該給的東西還是得給,晚上我會過來取件。」
「不用特意過來,我不介意過兩天才見到你。」漱了漱口,嗯∼∼滿嘴清新。
「你不介意,我介意。如果你不反對,我想請霏霏跟我吃頓晚飯。」
銘銘銘 「太幸福的啦,自從來這裡上班以來,我不知道有多∼∼久沒奸好吃一頓早餐的啦!」頭號瘟神前腳剛走,衛子齊後腳便踩出房間,只見那仔邊喳呼、邊喝著鹹粥,吃得好不快樂。
「吃慢點,還燙著呢!」倪霏霏擔心地看著他,再次將桌面清過一遍。
她喜歡清爽的桌面,這樣工作起來才能「賞心悅目」,不僅自己使用起來舒服,別人看了也神清氣爽。
「真好吃,你要不要來一碗?」那仔見她桌上空空,忍不住邀她一起進食。
「你吃就好了,記得留一點給衛哥。」真笨!才來工作室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就讓人給罵了,說實在話,心裡真是不好受。
「後!衛哥那麼凶你,你還擔心他餓著?」他現在想想還是會覺得頭皮發麻咧!
「人是鐵、飯是鋼,尤其最近你們趕工作又常日夜顛倒,老空著胃怎麼行?」初來乍到,挨罵也是情有可原,以後她盡量注意不再犯就是了。「衛哥比我們辛苦,他還得構思劇本、畫原圖,不能讓他餓著了。」
「肥妞,你的心地真是好得沒話說的啦!」嗚……說得多只會讓人家心酸的啦∼∼
「才沒有。」她羞澀地笑了笑。「我沒什麼長處,廚房的工作我還做得來,如果時間上允許,你們又吃得慣,我可以每餐都煮給你們吃。」
「我沒叫你做煮飯婆。」冷冷地插上話,衛子齊大步踱到桌前坐下。「把你分內的事做好就夠了,不必麻煩。」
該死!這番話說得他都內疚了起來,開始後悔自己剛才太不給她留顏面。
倪霏霏和那仔同時噤了聲,兩人有志一同地看著他,心情同樣忐忑不安。
「不、不麻煩。」指了指桌上的碗筷,倪霏霏的心是跳得亂七八糟。「衛哥,你餓了吧?快吃點鹹粥暖暖胃。」
他不氣了嗎?希望他不再生氣了,生氣傷肝吶!
「嗯。」應了聲,他慢條斯理地喝了口鹹粥。「那仔,在我這裡工作很辛苦喉?」
打從衛子齊出聲後,始終含著一口粥沒敢吞下喉的那仔,經他這麼淡淡一問,含在口中的粥差點沒梗在喉嚨裡「卡門」;他努力嚥下那口足以令人窒息的鹹粥,還是控制不住地嗆咳了聲。
「咳!衛、衛哥,我很滿意現在的上作,咳!」他雙眼瞠得老大,額際冒出汗水,搞不清是因為粥湯太熱,還是衛子齊的問話所造成的。
「是嗎?」很快喝光碗裡的鹹粥,這才發覺自己的肚子真的餓了,他意猶未盡地再添一碗。「最好是這樣。」
「是、是。」那仔涎著笑,丟了個苦哈哈的笑臉給為他緊張的倪霏霏。
好好的一頓早飯,就在這麼晦暗不明、波濤洶湧的氛圍下,悄悄、悄悄地進行下去……
第三章
「去找張倫敦地鐵站的圖片給我。」風景圖片翻了又翻,衛子齊在找不到想要的背景畫面後,煩躁地丟開圖片集錦,轉而命令正在貼網點的那仔。
「ㄋㄟ?那本裡面應該有啊。」那仔看了眼他手邊厚厚一本的圖卡,屁股沒離開椅子的意思。「我記得有奸幾張欸,都不適用嗎?」今晚衛哥看起來特別煩躁,為什麼? 「沒有我要的角度。」推開椅子,他索性自行走到書牆去找自己想要的資料。
那仔小心地割掉不需要貼網點的部位,偷覷衛子齊背影的眼裡滿是興味。那蘭鋒在這裡工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打從他念高職夜校就做到現在,極少看到衛子齊有如此焦躁的時候,除了趕稿件時例外。
雖然現在工作也很趕,可算了算,進度並沒有落差太多,那麼,衛哥會為了什麼事如此焦慮? 說是焦慮,感覺起來又不太一樣。往常趕稿子時,衛哥是卯起來大聲罵人,可今晚是怎麼回事?悶悶的、毛毛躁躁的,好像每五分鐘不換個姿勢就不對勁似的,一會兒搖頭晃腦,一會兒又走東走西,他都糊塗了。
抬頭看見對面那張沒開燈的清爽桌面,那仔突地有種恍然大悟的領略。
衛哥之所以失常,該不會跟肥妞有關吧?「衛哥,不曉得總編輯帶肥妞到哪裡吃飯的啦?」帶點刺探的意味,那仔狀似不經意地問起。
衛子齊站在書櫃前的身形明顯僵直,翻找書籍圖片的手頓了下,然後像在掩飾什麼似地,隨意抽出一本存放圖卡的藍色封面夾冊。
「你是嫌工作不夠趕是不是?還有空閒想那些有的沒的。」快速翻動圓片畫面,衛子齊冷冷地說了句。
「我也知道工作很趕吶,那你為什麼又讓肥妞跟總編出去的啦?」喔哦!看來他踩到炸彈的引線了。「雖然肥姐還不很熟練,但多一個人總比只有我們兩個人好的啦。」他動作不敢稍停地邊做邊問。
「下了班就是她的時間,我沒那麼大的權力可以硬性規定員工留下來加班。」把藍色那本放回去,又抽了本紅色的夾冊,衛子齊翻找的動作也不曾停過。
是喔,那為什麼他就得苦命地留下來加班嗄?那仔心裡不斷犯著嘀咕,在看到衛子齊又換了本黃色封面的夾冊時,忍不住在心裡暗自竊笑。
倫敦地鐵的圖片?衛哥是傻了還是昏了?連他都知道藍色那本放的是機械類的圖卡,紅色那本是花卉,而黃色那本則是存放服飾等流行類的資料,怎麼自己做分類大綱的衛哥會不知道? 不知道才有鬼!明明心都沒放在上頭,說話更是醋酸得要命,天曉得他心裡都在掛意些什麼。
ICRT播放的一連串吵死人又聽不懂的音樂,或大或小地流瀉在十多坪的工作空間,兩個男人任由繁複的工作淹沒疲累的身軀和腦袋,就此不曾再開口說話--
銘銘銘 「你不要太寵他。」放下沙拉叉,秦正勳啜了口紅酒後說道。
「嗯?」由沙拉盤裡抬起頭,倪霏霏唇邊沾滿千島沙拉醬。「對不起,你說了什麼嗎?」她抽起餐巾擦拭嘴邊的醬汁,圓圓的眼眨巴眨巴。
這裡的東西奸好吃喔,光是剛上的沙拉拼盤,就好吃得讓她快連盤子一起吞下肚了,更何況是待會兒送上的局海鮮煲。真令人期待∼∼
「我是說子齊,他任性慣了,別太順著他。」不是他這個做小舅的扯自己甥兒後腿,實在是受不了他爆烈的睥性,就像他嗜飲的威士忌一般猛烈,沒幾個人能忍受得了。
「我、我沒有啊。」她有點慌,帶著點無措。「我只是做我分內該做的事,而且衛哥是我的老闆,他怎麼說我自然就怎麼做。」地這樣做錯了嗎?秦先生是不是責備她太過雞婆?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不用太緊張。」看出她的侷促,秦正勳不得不出言安撫。
他實在對老姊佩服得五體投地,她到哪兒找來這麼個心思單純又正直的小胖妞,擺明了讓子齊吃死了嘛!
就她的兒子是兒子,別人家的女兒就不是女兒了麼?真是!
「是、是嗎?」怎麼她聽起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服務生撤掉桌上的生菜沙拉,接著就是主菜上桌;倪霏霏望著眼前秀色可餐的局海鮮煲發愣,明明肚子有點餓,卻弔詭地提不起半點食慾。
「子齊他……有嚴重的起床氣,你別把早上的事放在心上。」那些話簡直可以用「不堪入耳」來形容,連他這個做小舅的都為他感到汗顏。
「沒,我不會放在心上。」倪霏霏僵笑了下,小心地看著秦正勳,半晌,才嚅囁地問:「秦大哥……好像很瞭解衛哥的習慣喉?」
怎麼現在的總編這麼難當,三不五時就得到畫者的家裡「突擊檢查」,不然他怎會對衛哥的生活作息瞭若指掌? 「那仔沒告訴你嗎?」挑了挑眉,秦正勳有點意外。「我是子齊的小舅,打小一起長大,當然對彼此的生活習性都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