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此刻,她才終於體會到過去的二十三年來,自己受到多麼無微不至的保護。
她多想將東西一丟立刻轉身回台灣。但是一股不認輸的意志,驅使著她已無知覺的雙腳往前走著。她可以被全天下的人訕笑,但就是不能被喬浩文瞧不起。
他等的不就是她出饃、認輸的那一刻嗎?
喬浩文不時回頭望著遠遠落在後面的季琳,驀然皺起了眉頭。
她又怎麼了?難道是大小姐脾氣還沒發夠嗎?
一想到這兒,一股怒氣陡然從心底竄起,他放下手上的東西,跨著大步走向她。
季琳低著頭吃力的走著,驀然一個身影擋住了她。
猛一抬頭,只見喬浩文正兩手叉在腰上,冷冷的盯著她。「我的耐性已經用盡了,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下山。二,往前走!」
季琳又累又狼狽,她望著冷酷的喬浩文毫不體恤的對她發號施捨,隱忍許久的委屈頓時如排山倒海般湧來,讓她再也忍不住的將手上的皮箱一丟,跪坐在地上掩著臉哭了起來。
喬浩文原本等著她犀利的回嘴,用那既驕縱又傲慢的態度頂撞他,沒想到一向盛氣凌人的她卻坐在地上,既無助又委屈的哭了起來。
「你哭什麼?」喬浩文粗聲問這,心頭卻不覺一緊。
季琳哭得正傷心呢,哪有空去回答他的話,只是一逕的搖著頭。喬浩文急了,一伸手便要去抓季琳的手將她拉起來,怎知才一碰到她的手,她就倏然倒抽了一口氣,瑟縮的抽回了手。
「怎麼回事?」喬浩文不顧她的反對,抓過她的手,攤開了她的手掌。
看見季琳細嫩的手掌上一片紅腫以及水泡,他震驚得無以復加。她竟然倔強到一聲不吭的走了這麼久?!
然而他繼之一想,這根本是她罪有應得、自作自受,他早就警告過她不要帶這麼多行李,誰教她偏不聽。
「不要你管!」一向高高在上的季琳怎能容忍自己被人同情,更何況這個人是喬浩文。
她用力的推開他.抓起皮箱又蹣跚的往前走去,皮箱上堅硬的提把摩擦著她紅腫的手,讓她的手心傳來一陣陣的熱的痛楚。她咬著牙硬撐著,不容許自亙再掉半滴眼淚,那是弱者才會做的事!
喬浩文驚愕的望著季琳倔強的背影,在心底暗咒了一人。季琳就是季琳。一個不知好歹的嬌嬌女,她根本不值得他同情。
他又怎麼會感到內疚呢?真是荒謬!
不再多想,」他迅速的走向前將自己放在地上的兩個大行李扛了起來。繼續未完的路程。
走了兩個參小時後,周圍的景觀由原先稀疏、翠綠的樹群。慢慢的變成巷郁的高大樹林,濃密的葉蔭遮蔽了晴空,襲面而率的是濕冷的空氣。
雨林裡的濕度極高,一腳踩在地面上,都隱約可見鬆軟的土沁出水分。一群人步行的聲音驚擾了一向沉寂的雨林。林蔭深處隱約可見一些動物迅速奔逃的影跡。喬浩文猜想他們必然已經進入雨林的中心地帶,也就是說,他們的目的地到了。
「大家停下來!」喬浩又朝前頭喊著。
「怎麼了?」前頭扛著一堆物品的腳夫揮汗問。
「我們就到這裡。」
「就是這裡?」季琳緩緩放下手中的皮箱,喃喃說道。
她放眼望著四周高大筆直的樹群下,分佈著低矮而繁茂的樹叢,以及橫生纏繞的籐蔓,粗壯的樹幹上還覆滿了翠綠繁盛的苔蘚類植物。
這一片渾然天成的自然奇景,讓季琳心底升起一股對於自然界的敬畏。
喬浩文擦著腰巡視四周,這一塊平坦的林地再加上四周的掩蔽樹叢,的確是紮營的絕佳地點。
「喬先生,不走了嗎?」兩個腳夫放下了肩上沉重的行李。
「我們就走到這裡。今天辛苦你們了!」喬浩文微笑致謝,從口袋裡拿出三百馬幣交給他們。
「謝謝!需要再回來接你們嗎?」兩人滿懷希望的問這。
「不需要。如果有需要,我一定第一個找你們。」喬浩文交際的手腕高明得沒話講,只見兩人露出了滿足的笑容,一邊稱謝邊回頭走去。
季琳坐在皮箱上,十分不以為然的望著喬浩文展現他高超的生意手腕。
虛偽!她在心裡不屑的睥道。
「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可沒空讓你發呆。」喬浩文一轉身,輕描淡寫的說。
「要做什麼?」季琳心不甘情不願的站了起來。
「搭帳篷啊,你不想睡到半夜被野獸叼走吧?」喬浩文好笑的瞥了她一眼,彷彿在嘲笑她的無知。
「我手痛!」季琳不假思索的拒絕了。
搭帳篷可是男人的事,更何況她根本一竅不通。
原本正蹲在地上解開營帳的喬浩文聞言隨即站了起來,一臉平靜的望著她,「不幫忙是嗎?」
「不幫!」季琳優雅的將頭一抬,堅定的拒絕。
「那恕不奉陪,我得開始搭『我的』營帳了。」喬浩文很乾脆的一轉身開始攤開帳篷,忙碌了起來。
「喬浩文,你是什麼意思,你不準備搭我的營帳?」季琳豎著眉擋在喬浩文的面前,一副興師問罪的氣勢。
「我一向主張自食其力。對不起,好吃懶做的季小姐,請借過,我還得忙呢。」喬浩文無視於季琳擋在跟前的身影,仍自顧忙著。
「你……你敢?」季琳不安的嚥下了一口口水,虛張聲勢的道。
「你是問動物敢不敢叼走你?」喬浩文一臉無辜的問,繼之又疑惑的仰天思索著,「這個我是不知道啦,這得看這些野生動物餓了多久而定。不過以這山中罕無人跡的情況看來,它們大概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季琳恐懼的緊盯著喬浩文的臉,想證實他說的話的其實性。一想到自己的屍骨被啃得血肉模糊的模樣,她就忍不住一陣戰慄。
沉默了半晌,季琳用力的吞下一口口水,抖著聲道:「我……我想我應該可以幫一些忙。」
「快點!」喬浩文不耐的催促著,丟給她一雙麻布手套以保護她紅腫的雙手。
「真是的,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我的手都受傷了,還叫我做這種粗活。」季琳邊套上手套,卻仍心有未甘的嘀咕著。
喬浩文對她的話置若未聞,沒停下手邊的動作。已經過了中午了,他可沒時間跟她抬槓。
雨人不過一會兒工夫已經將一座蒙古包搭了起來,季琳擦著腰站在一旁欣賞著自己的成果,覺得好有成就感。
「接下來要褡的營帳在哪?」季琳興致勃勃的問,竟一下子忙出樂趣來了。
「只有一座帳篷。」喬浩文簡略的說道,轉身在一堆行李中找著」烹調的器具。
「只有一座帳篷?那我睡哪裡?」季琳尖叫著,不敢相信喬浩文竟然說話不算話。
「那裡!」喬浩文朝帳篷一指。
季琳驀然鬆了一口氣,幸好這個喬浩文還有點良知,還知道將帳篷讓給她。不過疑問又來了,那他睡哪裡?
「那你呢?」
雖然她討厭他,但還不至於要讓他睡在外面,讓他冒著被野獸叼走的危險。
「我跟你睡同一頂帳篷。」喬浩文心不在焉的答道,兩手也沒閒著,就在地上架起鍋子來。
「什麼?你要跟我睡在同一座帳篷?為什麼你沒有多租一頂帳篷?」季琳小敢置信的衝到他的跟前質問道,只差沒揪起他的領子。
「一頂帳篷那麼重,難不成你要自己扛下山嗎?回去這一趟可沒有腳夫替你做牛做馬,因此我們吃的、住的一切都要克難。」喬浩文抬起頭冷冷的掃了她一眼,不耐煩的說道。口的大小姐,一切都只能自力更生,除了她自己動手,沒有人會幫她的。
「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你不懂嗎?」季琳白著一張臉,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在山下的村子裡,你倒是很大方的爬上了我的床;現在又何必故作姿態呢?」看她毫不避諱的穿著性感睡衣爬上男人的床,想必是相當有經驗,深諳挑逗男人吧!
喬浩文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起,那天早晨睡在他懷裡的季琳是多麼的純真、美麗,猶如一個純潔的天使般,觸動他心底一絲莫名的情緒。
「你……就算我懂得挑逗男人,那也絕不會是你!」季琳被他的諷刺氣得口不擇言。
「很抱歉,你渾身上下也引不起我絲毫的興趣。除非你怕自己無法抵抗我的魅力,忍不住勾引我,否則我們就睡在同一頂帳篷裡,你沒有選擇。」喬浩文挑起一道濃眉,挑釁的望著她。
季琳無畏的直視著他,接受了他的挑戰,
「那希望你的品味高尚一點,不要運我這種人都想染指。」她冷哼一聲,轉身就將皮箱提進帳篷裡去了。
「季大小姐,今後煮三餐的工作由我們兩個人輪流,下一餐由你開始。」喬浩文不動聲色的朝營帳喊道。
回答他的是一陣惱怒的抱怨聲。
「我要自己去攝影!」季琳堅決的聲音迴盪在空寂的雨林裡,顯得格外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