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眾人的疑問,襲魅輕輕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早已褪色瞧不清原先顏色,繡功十分粗糙,卻保存良好的香包。
「敢問哪位姐姐可以幫我把這香包交給襲小姐?」
眾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誰也不敢接過來。最後終於有名綠衣丫頭雙頰泛紅,小腳往前跨一步,伸手接過他手中的香包。
「公子,我是服侍小姐的丫頭發綠兒。」她紅著臉,細聲說:「我這就幫你送去給小姐。」她朝他點了下頭,轉身往在裡跑去。
不一會兒工夫,只聽一陣細碎的小跑步聲朝他們奔來。
眾人聞聲,奇怪地轉身望去。
下一瞬間,大伙不約而同的雙眼圓瞠,連嘴也忘了閉上,只能目不轉睛地瞪著平時大伙眼中的千金閨秀襲黧小姐正不顧形象,小手撩起裙擺,跌跌撞撞地往那位白衣公子奔去。
跑得急了,襲黧沒留心到地上凸起的石板,只見她狼狽地往地上摔。
大伙還來不及由她異常的舉動反應過來,等到想出手援救時,為時已晚,只能驚呼出聲,眼睜睜地看著她往地上撲倒。
襲黧緊閉雙眼,唯一來得及反應的只有拉開嗓門,努力放聲尖叫。
半晌,沒等到預期的疼痛感,襲黧納悶地睜開眼,一陣輕笑聲從她頭上傳了過來。
「都快嫁人了,你怎麼還是這樣迷迷糊糊的。」
熟悉的嘲弄聲讓襲黧紅了眼眶,緩緩抬起臉,緊張又心喜的看向聲音的主人。
她不敢眨眼,雙眸含淚的望著眼前的白衣少年,腦海裡片刻不敢忘的小男孩臉龐慢慢放大成眼前白衣男子的模樣。
下一刻,她顧不得正在大街上,突然一把抱住他,大聲痛哭道:「魅兒!」一點大家閨秀的形象都沒有。
任由她抱著,襲魅眼眶也才由自主地紅起來。
其實在他被師父救起後,也曾想要出谷尋她,可是又怕身上的紫玉會為郯家和姐姐帶來殺身之禍,是以寧願讓人以為他和紫玉同時消失在這世上。
「別哭了。」襲魅吸吸鼻子,安撫地輕拍她的肩。
「魅兒,這些年你是跑到哪去了?我好擔心、好想你!」襲黧壓根聽不見他安慰的話,只是一味地抱著他痛哭失聲。
「我這不是好好地站在這兒。」襲魅不顧她的抗議,硬是拉開她緊抱著他的手。
「還不把眼淚擦乾淨,你想讓我被人追殺啊。」拿起她緊握在手中的繡帕,他仔細地替她拭乾淚痕,視而不見襲黧身後那朝他瞪視的惡狠眼光。
襲黧乖乖地讓他拭淚,感覺好像又回到兩人小時候一般。那時,他總愛抓些奇怪的昆蟲動物嚇她,把她弄哭後又會耐心地哄她別哭。
「魅兒,你這些年都到哪去了?」襲黧輕咬下唇,一臉委屈地咕噥。「你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嗎?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害我只要一想到你就哭個沒完。」每回只要一想起他落崖那幕,她總是會噩夢連連,病上數日。襲魅輕歎口氣,「我有我的苦衷。」
「什麼苦衷不能給我說?」襲黧又紅了眼眶,一種被排拒在外的挫敗感讓她有股想落淚的衝動。「我是你姐姐耶!你有事為什麼不跟我商量?」
襲魅又歎了口氣,不過這回是為她的迷糊而歎氣。
他們非得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閒話家常嗎?
還有,她難道不覺得身後有道灼熱目光快把她給盯穿了嗎?
「我們能不能進莊裡談?」襲魅無奈地說。唉!他站得腳都酸了。
「進莊裡?」襲黧愣了下,隨即拉起他的手,愧疚的紅了臉,「對不起,我都忘了。我這就帶你進去。」
襲魅輕歎口氣,對她的遲鈍無可奈何。算了,待會兒就等著看戲好了,某人發飆的情景鐵定有趣。
襲黧牽著他的手往莊裡走,心思全都在失蹤十年的胞弟身上,壓根就沒注意到有人雙手環胸,雙眼噴火似地瞪著兩人親密交握的手。
兩人往大門走去,突然一隻黝黑的大手硬生生地扯開她和襲魅交握的手。
襲黧後知後覺地看向大手的主人,櫻唇錯愕地微張,奇道:「夫君,你怎麼在這兒?」他怎地都沒出聲?
「夫君?」襲魅納悶地看著兩人,「我以為你們還沒成親?」
「夫君要我這樣叫他。」
見襲魅還是一臉納悶,她熱心的補充,「我到郯莊之後才知道我和夫君從小就指腹為婚。」
「指腹為婚?」
襲魅輕佻下眉,怎麼這事他從沒聽家里長輩提過?印象中,爹娘老嚷著要替姐姐辦場熱熱鬧鬧的招親大會。
「是啊。」襲黧單純地輕笑著,壓根聽不出襲魅話裡的訝異。
「魅兒,你的反應和我當初一樣一樣呢,你一定也沒聽爹娘提過喔。」沒想到一向精明機靈的魅兒也會像她一樣有納悶迷糊的時候。
看著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郯肇亭不禁怒從中來,向來火爆的脾氣更是難以控制,瀕臨爆發的邊緣。
「黧兒,他是誰?」他沉下聲,不滿地將襲黧拉入懷裡,抬眼惡狠地瞪向襲魅那張過於俊美的邪氣臉龐。
「哎呀!」襲黧輕叫一聲,突然想起忘了替他們介紹彼此。
思及此,她連忙漾出一抹甜美可人的微笑,熱絡地說:「魅兒,他就是你未來的姐夫郯肇亭。夫君,他就是我跟你提過的襲魅,我唯一的弟弟。」真好,待會兒就由夫君向大家解釋魅兒的事,不然她每回說了半天,也只有夫君一人懂得聽。
「弟弟?!」同樣一句疑問自另外兩人口中同時傳出。
襲魅不可置信地瞪向她,一臉活似吞了顆大石頭的呆愣樣。
郯肇亭狐疑地瞟了他一眼,最後視線停留在襲魅嬌美可人的小臉上。「你不是說襲魅跌落懸崖,早摔死了?」
「我只說魅兒跌落懸崖。」襲黧不滿地嘟起嘴。「我從來都沒承認魅兒過世的事,你別烏鴉嘴詛咒他!」她邊說邊不滿地捶打了下他的胸口。
對這個失而復得的弟弟她可寶貝了,誰都不可以欺負他,就算是即將成為她夫婿的人也一樣。
郯肇亭冷哼一聲,因她的袒護而對襲魅更加不滿。還有,就算是親姐弟也不該摟摟抱抱,更何況是在大街上。
要不是他打斷他們兩人,這小妮子竟像是沒瞧見他一般,當他的面和陌生男子拉拉扯扯,是存心要氣死他嗎?
「襲魅失蹤十年,你怎麼能確定眼前這人就是他?你們失散時,你才九歲,你真的記得住他?」郯肇亭咬牙低聲問道。
更別提這小丫頭迷糊的心性,怎可能還記得這麼久遠前的事。當年他可是花費了好大的工夫,才讓她認得他。
「當然!」襲黧不滿地瞪視他。
臭夫君!平時就老愛說她笨,腦筋打結轉不過來。所謂血濃於水,自己的親弟弟她當然認得出來,她才沒夫君說的那麼迷糊呢。
「魅兒還帶著我繡給他七歲生日的香包呢。」說著,她從懷裡掏出香包來佐證,證明她的話無誤。
這香包可是她的第一份作品,為的就是替七歲的魅兒慶生。那時雖是她硬逼魅兒收下,但光看這香包完整無缺的模樣就知道魅兒有多寶貝它了。
看著未婚妻小心翼翼護在掌心的香包,郯肇亭只覺刺眼得很。
當下也不顧她的抗議,他伸手硬是把她手中的香包搶了過來,逕自塞到自己懷裡。
「那是魅兒的!」襲黧不敢置信地叫出聲,「你……」
襲魅好笑地看著兩人一來一往,忍不住開始同情未來的姐夫,什麼人不好愛,竟愛上個迷糊蛋。
「沒關係,姐夫若是喜歡,送他也無妨。」他大方地說。
反正他也覺得那香包醜得緊,當初若非姐姐硬逼他收下,他哪肯要啊。
「可是……」襲黧一臉愧色地說,「那是你的生日禮物。而且你保護得那麼好,我知道你一定很喜歡。」
「真的沒關係。」襲魅安撫地朝她擺擺手,笑道:「那香包是用來睹物思人,我現在都見著你了,有沒有那香包也無妨。」
「既然你這麼說,那……好吧。」襲黧輕歎。心裡暗自決定等與郯肇亭獨處時,非得勸他把香包還給魅兒不可。
襲魅大難未死的消息在郯莊引起一陣風暴。
大家誤以為早在十年前就喪生的人現下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當然是會好奇得不得了,不住地詢問他死裡逃生的經過。
襲魅輕吁口氣,到郯莊不到三天的工夫,他見過的人不計其數,什麼奶奶、姑母、姥姥、某叔、某伯的一大堆,大伙全受過他爹娘恩惠,急著找他報恩。
看到這情況,襲魅忍不住懷疑他父親是否把救人當做終生事業在做?怎麼這一大群人全受過他的點滴之恩。
不過,這也間接地解釋清楚當初爹娘攜家帶眷逃往江南的原由了。這些人的熱情連他這相處不到三天的人都受不了,更何況是和他們認識大半輩子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