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到此刻才猛然發現,他是那麼那麼的愛她。
周華伸出手細細地挲摩珈珈的臉頰,她仰起頭看了他一眼,覺得他今天真的有一點怪怪的。
「你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周華輕輕搖頭對她微笑。「沒有。」
然後他執起她的手輕輕印上一吻,深深地望進珈珈眼眸裡。「珈,我有沒有跟妳說過我愛妳?」
沒料到會聽到他這麼說的珈珈,忽然間張開了嘴巴,一臉呆愣地瞪著他。
是她聽錯了嗎?他剛剛真的有說他愛她嗎?
老天爺!他不是在跟她開玩笑吧!
「你……你之前沒有說過……」
「那聽好了,我再說一次!!我愛妳,珈珈。」周華再一次重複方纔的愛語。
再一次聽到那三個字的珈珈,反應感覺上比前一次快多了,她驀地掉下兩行淚,撲進周華的懷抱裡。
「哎呀!討厭鬼!都是你害人家哭啦!」
「是妳自己要哭的,結果又罵我討厭鬼。」
「誰叫你、誰叫你……人家好感動嘛!」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珈珈,拚命往周華身上偎去,周華一邊大喊著好噁心,但是擁抱她身體的雙臂,倒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放鬆過。
直到哭得盡興,珈珈才伸手捻來一張面紙,將滿臉的眼淚鼻涕擦乾淨。
雖然紅著鼻頭、眼眶的她看起來有些好笑,可是她的眼神卻是非常的認真。
「現在換我跟你說,周華,我也這麼多這麼多……好多好多的愛你。」
當她天真的手畫圈圈比喻著她滿心的愛意時,這回反倒是坐在她面前的周華,一時禁不住紅了眼眶。
當夜,直到枕邊的珈珈已沉沉睡去,周華悄悄地從床上爬起,呆坐在床上,睇望著枕邊甜美的睡顏。
彷彿還想再多仔細看她一會兒,周華的眸子順著她的臉頰、頸背,再一路下滑至她蓋在胸前的薄被上,兩人入睡前才纏綿地做了一場愛,所以此刻棉被下的珈珈仍是赤裸的。周華細瞧著她藏在被子裡的身體曲線,忍不住伸出手去碰碰她線條纖細的腰肢,然後停留在她緊致的臀部上頭。
「華?」她聲音裡飽含著睡意。
「沒事。」周華輕輕地在珈珈耳邊低喃,看見她又再度沉沉入睡了,他憐愛地撫了撫她紅潤的臉頰,好一會兒後,他才下了床,赤著腳無聲無息離開。
臨出臥房門前,他還依戀不捨地回頭看了珈珈一眼。從他這個角度只能見著她線條優美的背,在月光柔美的映照下,珈珈赤裸的肌膚隱隱地散發出一種如玉般的光澤。周華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將如此美麗的她深印在腦海中後.毅然決然地走出門去。
隔天醒來,珈珈發現周華沒待在家裡。
珈珈原本還以為他是出門買東西去了,嘴裡還嘟嘟囔囔念著他怎麼不知道留張字條,直到她起床離開臥房,穿越書房門準備朝廚房走去時,她突然覺得不太對勁!!她發現周華的計算機竟然是開著的!
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周華他一向最看重的就是他的計算機!
她三步並成兩步的衝到計算機桌前,一封以WORD打出的短短文件,正靜靜地待在螢光幕上等著人來閱讀。
珈珈一見到上頭文字,先是呆住,然後一雙眼突然間瞪大。
珈:
找尋妳的那支短片已經撤下。
妳只要忍耐再等三天,之後就可以安心地去做妳想做的事情了。
可惜的是,我大概沒有時間陪妳一塊去看妳媽媽跟洗溫泉了。
還有記得,別找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去過妳的生活吧!
——周華
珈珈傻愣愣地站在計算機屏幕前奸一會兒,之後才像遊魂似的來到電視旁邊,搜尋廣告裡是否還有媽媽找她的那支短片。
她不吃不喝地坐在電視機前找了一整天,沒見到最能惹她流淚的尋人啟事,只瞧見了總統候選人在電視上互批互罵,從白天看到晚上,直到新聞台裡的主播開始重複播放著白日的舊聞後,珈珈這才終於相信周華是真的離開她了……
她不相信昨晚才說過「我愛妳」的周華,現在竟然會負心地拋棄她,尋人短片的撤下就是最好的證明——若他已不再愛她,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只是……周華到底是咆哪去了呀?!
珈珈將頭埋在手裡哭泣,她實在難以適應,怎麼才一天的時間,事情就全都變了。
凌晨四點,餓了整天的珈珈四肢發軟的癱倒在電視機前面。掉了一整天眼淚的眼睛早已紅腫酸澀到無力再睜開一丁點,珈珈以為自己應該沒辦法再掉淚了,可是當腦海中又浮現出周華昨晚對她說的那句「我愛妳」時,她再度忍下住,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騙人!騙子!說什麼將來有機會一定會帶她一起去……
珈珈哀哀地啜泣,如果早知道周華問她那些事的用意是這樣,那麼她一定會把將來的夢想換成!!「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只是當她終於恍然大悟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
尾聲
一年後桃園寶祥安養所
「珈珈。」正站在安養所門前掃地的工友老王,一見到珈珈身影,馬上停下掃地的動作,抬起手與她打了聲招呼。「這麼早又來看媽媽呀?」
「是呀!王伯伯。怎麼樣,這幾天有沒有發生什麼好玩的事?」
「有噢!」
王伯伯最喜歡跟珈珈說故事了,珈珈知道老人家總是寂寞,所以每次來安養所看媽媽時,她總會停下腳步陪著工友王伯伯掃一會兒地,笑容可掬地聽他講完這禮
拜發生的事情,之後再進門去看媽媽。
「哎呀呀,時間不早了呢!我得趁我媽剛吃飽飯,心情正好的時候去看看她,王伯伯你先去忙,我等會兒再來聽你說故事。」
「代我跟妳媽媽問聲好呀!」
「我會的。」
珈珈背對著王伯伯揮了揮手,纖巧的身影一下子就步出走廊,來到所裡辟出的花圃邊。這裡是珈珈媽媽最喜歡的一個地方,因為這裡總是有那麼多的花。
「哈囉,妳早。」
由於珈珈的媽媽記不得她曾經生過珈珈,所以完全不准珈珈叫她「媽媽」。之前她還曾經為了珈珈叫她媽媽,氣到不願搭理珈珈,因為她覺得珈珈太沒有禮貌了,她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當人家的媽!
自從知道母親的狀況之後,孝順的珈珈也就順了她的意,嘗試著開始以一種平輩的方式來與媽媽相處。
看見珈珈來,珈珈媽媽皺紋滿佈的臉上並沒有歡喜的表情,她只是朝珈珈點了下頭後,就自顧自地織起了毛衣。
不過說也奇怪,珈珈的媽媽不太記得這個常常跑來看她的女孩,但卻清楚地記得年輕時最擅長打的毛線。珈珈蹲在媽媽身邊,瞧著她兩隻手上下交換移動的棒針,就這樣靜靜的陪著媽媽,什麼話也沒多說。
直到媽媽開口趕人——
「妳都不用上班的嗎?妳已經在這裡坐很久了呢!」
珈珈抬起眸子等著媽媽把話說完,瞭解她接下來還會有一大篇話!
「我媽媽說年輕人就是要勤勞,不能老是坐著不動!等我將來長大了以後,我一定要出門去上班,而且我還要交很多的朋友——這樣我就不用一直待在房間裡,可以常常跟朋友出去玩了。」
說完話後,珈珈媽媽還會一臉同情地望著她輕問:
「是不是因為妳的朋友太少,所以才會常常跑來坐在這邊?」
每回聽到這裡,珈珈總會被媽媽眼睛裡的同情給惹紅了眼睛。她笑笑地說:「我再一下子就會回去。」
「這樣才對,這樣才對。」珈珈媽媽點點頭。
瞧著媽媽又沈入編織毛衣的世界裡頭,珈珈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拍拍屁股。「我要回去了。」
「嗯。」珈珈媽媽頭也沒抬,繼續著手裡的動作。
珈珈看了她一會兒之後,才懷著失落的心情踱出安養所。
走出大門,珈珈瞧見工友王伯伯等在門口旁邊,他身邊站著一個懷裡抱著一隻小黑狗的男孩。
工友王伯伯一見珈珈出現,立刻要小男孩把懷裡的小黑狗抱給珈珈看。
「怎麼了?」珈珈不解地看看狗狗,又看看王伯伯。
王伯伯摸了摸頭之後,訥訥地說:「妳之前告訴我妳在台北一家獸醫院裡當櫃檯小姐。我孫子的狗生病了,我們這鄉下地方一時也找不到醫生看,所以打算請妳幫幫忙,把寶兒的狗帶回台北看病。」
王伯伯從口袋裡掏出三千塊要給珈珈。拿。」
「這是狗狗的醫療費,不夠再跟我
「這我不能收。」珈珈很堅持不收王伯伯的錢,她跟他們倆要了一個大手提袋裝好狗狗之後,就帶著牠坐上了駛回台北的公車。或許是因為狗狗身體很不舒服的關係,一路上都見牠無力地偎在手提袋裡,連陌生人搬動牠,也沒有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