灩兒就伏在巨石上!易泱奮力往巨石的方向游去。好不容易爬上了巨石,顧不得自己還重喘連連,趕緊扳過灩兒的身子。
「灩兒!」易泱急喚她。她的嘴角正流出鮮血,整張臉毫無血色,額際的傷口也沁出血水。
易泱探了探她的鼻息,弱如游絲,幾乎不可聞。他讓自己鎮定下來。他要救她!他一定要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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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悔……永遠……熱……好熱……」灩兒的吃語不斷,臉龐泛出異常的潮紅。易泱守在床邊,忙不迭地為她淨身,她全身不斷地沁出汗。
好在當時他抱著她躍上岸,急往樹林裡奔去,因他知道林裡可能會有洞穴之類的容身處。好在沒多久他就找到這間可能是獵人狩獵時臨時住宿的小屋,否則,灩兒一定熬不過今晚。
拭完汗,他伸手探了探她額頭,仍是高燒不退!
易泱伸手握住她柔弱無骨的纖手,凝望著她那蒼白如紙的臉,同時憶起了混濁水底曾浮現的容顏。
「你一直在尋我嗎?初始的因緣不是會隨著輪迴而失落、改變嗎?為什麼你……始終……」
易泱的聲音哽咽了。想到若非老人為他打開通天眼,他也不會知曉天地間曾有過那段相伴的因緣。可是她……她為何仍記得那執念?
「你真傻!真的好傻!」易泱握著她的手,在唇間來回摩婆著,再覆上他的雙眼。頃刻,那素手已暈染一片濕濡
「別……別……放手……」
「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他的聲音已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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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湛的晨光,透進小屋裡來。
易泱伏在她身邊睡著了,手裡卻仍握著她的柔荑。那素手似乎極輕微地顫動了下,他察覺到,醒了過來。
易泱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際,她退燒了!易泱寬心地輕吁了口氣。
床榻上的人兒輕輕抖動如扇般的卷睫,先是微開一絲眼縫,然後半開眼,再悠悠地睜開一雙水眸。
「灩兒。」易泱輕聲喚她,語氣裡難掩興奮。
「水……我……水……」她氣若游絲地說。
「你要喝水嗎?你等等,我去倒給你。」易泱急忙為她倒了一杯水來,然後極細心地餵她喝水。
灩兒略偏頭,看著易泱,眼神卻茫然沒有焦距,隨即又合上眼,沉沉睡去。
「能醒來就好、能醒來就好!」易泱緊閉雙眼,整個人因激動而顫動不已。
之後,灩兒時昏、時醒,整個人的意識似乎尚未回復。
等到灩兒完全清醒,已是五天後的事了。
灩兒看著伏在她身邊的人,伸手為他理了理略顯雜亂的發,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急收回了手。
這幾天,即使是極輕微的動作,都可以喚起他的注意力。他醒了過來。
「灩兒。」看到灩兒再度醒來,易泱整個人像是又活了過來般。
灩兒怔怔地看著他,眼神儘是茫然。
「你……你是誰?」她問,語氣充滿陌生。
「灩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灩兒的神態讓他有些慌張起來。
「灩兒?你在叫我嗎?」灩兒說出這句話,卻讓易泱愣住了。
他心底閃過一絲念頭,他希望那不是真的!「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灩兒茫然地搖頭。
「那……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她還是搖頭。
他的恐懼成真,灩兒居然失去記憶了!
「你叫灩兒,你再努力想想看。」易泱極力勸說,希望她可以藉此喚回一些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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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灩兒緊鎖眉頭。她的腦海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她一徑地搖頭。
倏地,腦海浮現吉光片羽……是她在水裡掙扎的樣子,她好痛苦、好痛苦!
「不,不,救我、救我!救……」躺在床上的灩兒,揮舞著雙手,好像快溺斃的人,在垂死掙扎中渴求一片浮木。
易泱抓住她揮舞的雙手,急切地看著她。「你想起來了嗎?」
灩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的眼神佈滿了驚懼。「不、不——」她驚叫著,整個身子開始不安地扭動起來,卻牽動到傷口,讓她的眉心鎖得更緊。
易泱覆住她不安的身子,雙肘支在她頭上安慰懷裡的人。「好了,好了,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
懷裡的人似乎聽見他的安慰,安靜了下來,卻因此扯開覆在身上被子,被子底下是一具全裸的嬌軀。易泱貼著她,曲線一覽無遺。
灩兒察覺到自己的赤裸,驚惶的神色又起。「你……你……」她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她居然在陌生男子面前裸露身體?!
「噓……」易泱溫柔地安慰懷裡的人,止住她的躁動。「你落水,全身都濕了,又發燒,不脫掉衣服你會病得更重。」
「你……你起來……」她小手貼在他胸上,想推開他,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如此親密的舉動,讓她蒼白的臉染上一片紅暈。
易泱起身,替她拉好被子,然後坐在床側看著她。兩人之間有種突兀的陌生感,卻也因剛才的事而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親密。
「你是誰?而我——發生了什麼事嗎?我剛剛看到自己在水裡。」灩兒記得他也提到她落水的事。
「你救了我?」灩兒知道自己多此一間,以她現在模樣,八成是被人救了。
「你真的不記得我?」他問得好無奈。
灩兒僅能搖頭,她的腦袋一片空白,除了那吉光片羽的影像。
「我叫易泱。」
「易泱?泱?」灩兒喚著他名字,似在思索著什麼。
方纔的掙扎,再加上情緒過於激動,倦意在這時候襲來了。她的眼皮重了起來。「泱,我好累……」
在沉沉睡去前,她不自覺地喚了他的名字。
「灩兒聽話,快把藥喝了。」易泱舀了一湯匙藥遞在她的唇前,可是她說什麼都不張口喝下。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才喝!」灩兒堅持著,她今天一定要把事情問清楚。
灩兒已經可以坐起來了,但還沒有辦法起身下床走動。之前,易泱都是哄她先喝藥,這藥一喝,人就變得昏昏沉沉的,想問什麼也問不清楚。所以,今天她堅持非先把事情問清楚不可。
易泱看她不為所動的樣子,心軟了下來。「好吧,你想間什麼。」
「為什麼我會落水?」灩兒記得他好像和她提過。
易泱將湯匙放回藥碗裡和了和,思索著該怎麼回答。
「不小心的。」他說得好淡然。
就只是這樣?灩兒狐疑地看著他。
「來,先喝一口。」他舀了一湯匙,送到她嘴邊。灩兒順從地張口飲下。
「那……」她一張俏臉倏地飛紅,下意識摸著右邊胸口。那是她昨天更衣時所發現的印記。不知為何,她就是知道那印記所代表的意思,可是,思及她可能是他的……
當時胸口湧上的酸澀,竟被一種奇特的感覺化開了。
「那……我是你的奴嗎?」她支吾著,臉上的潮紅更是明顯。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救起落水的她!她揣想著。
灩兒又被餵了一口藥,想到易泱尚未回答他的問題。
易泱伸手握住她撫著心口的小手,她覺得自己的心突然怦怦地跳得好快。「你不是奴,不是任何人的奴。」
他的聲音溫和篤定,好似纏上她的心,將心溫暖地包了起來。
「那我是你的什麼人?為什麼你會救我?」她的聲音好輕、好輕。他不是說她的親人都不在了嗎?他既不是她的親人,為什麼對她這麼好?他已經十來天寸步不離地在旁照顧她了。
易泱放開她的手,又舀了匙藥送到她嘴邊,說:「先把藥喝了,嗯?」他一連餵了她好幾口,藥幾乎快喝完了。
最後一口到嘴邊,她別開了臉。易泱明白她的意思:他還沒回答她的問題。
「灩兒,我希望你能自己想起過去,而不是由我來告訴你。只有你自己記起來的回憶,才是你自己的。至於我為什麼會救你、在這裡照顧你,那是因為……我們曾朝夕相處過,我答應你死去的老爹照顧你。」
易泱只願意講這麼多,其他的,等灩兒回復記憶,她就明白了。
灩兒卻默然不語,他們之間就只是這樣嗎?可她想不起來啊!她愈努力回想,頭疼得愈遽。
忽然間,她腦海裡浮出斷崖、勁風的片段畫面,她站在崖邊哭得好傷心、好傷心!灩兒猛然扶著頭。「好疼,我的頭好疼!」
易泱趕緊放下碗,將她攬在懷裡。「你又看到什麼了?別想、別去想了!」
這幾天來,她常在夜裡被夢魔驚醒。他知道灩兒憶及什麼,從前在北狄的夢魔已不再困擾著她,如今困擾著她…的,是和他有關的回憶!
懷裡的她安穩下來,偎在他懷裡,伸出手環住他的.背。這個看來極輕柔的動作,卻讓他心如攀雲,隱約有股波潮朝他胸臆湧來。
「嗯……」她的臉皮好重,她想睡了。
細細的呼吸聲,易泱知道灩兒睡著了。他讓她躺下,為她拉上被子。那清麗脫俗的臉龐上,,還有著墜崖時所留下的瘀痕,泛著淡淡的青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