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麼渺小,縱然再努力仍爭不過天;人,多麼渺小,即使再難過仍感動不了天;人,多麼渺小,生老病死、來來去去好幾回,世界卻依舊運轉著。人,真的很渺小,既然爭不過天、改變不了事實,也只有聽天由命順其自然了。
聽天由命?順其自然?沒想到他齊天歷也會有這種感歎的一天,這就難怪會有「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句話了,現在的他只願這段感情能像春夢無痕,轉眼煙消雲散就好了。
只是可能嗎?搖搖頭,他決定不再多想以免自尋煩惱,而且如果他真的感到疲累的話,現在他最應該做的事是趕快回家躺在床上睡覺才是,所以還是快點回家吧。
口中哼著不成調卻符合自己心境的曲子,他穩穩當當地驅車回家,沒想到在快回到家的路上,天卻突然下起雨來,苦悶的他竟也感歎起老天的多變,甚至還多愁善感的想,難道連老天都感受到他的悲哀,為他哭了起
來了,嗎?
不由自主地,他撇了一下嘴笑了起來。他這個想法還真是可笑至極呀。
當他熟練地將車子停靠在家門的路邊時,車外的雨勢已大到令他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火速下車甩上車門,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家門。
「該死!」不期然地被門前的東西絆了一下,齊天歷直覺反應的詛咒出聲,然後急忙穩住顛簸的身子。三更半夜的會有什麼東西擋在他門口?不會是流浪狗之類的吧?
想到「流浪狗」這名詞,齊天歷的眉頭就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他齊天歷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甚至在許多人眼中是個社會敗類,但他卻可以摸著良心發誓,他一向很愛護小動物的,而不像一些自認為是甲等公民的人,可以為了一時的流行趨勢和新鮮感而養動物,卻在新鮮感過後棄之不理,讓那些可憐的動物流離失所,在外頭自生自滅,甚至於衍生種種社會問題,這種行為真的很令人髮指。
不管如何,他的心再冷酷無情對流浪動物就是無法棄之不理,所以他才會建立了一個「流浪動物之家」,而且很明顯的,「流浪動物之家」明天又得多準備一間狗房了。
他帶著一絲善誘的笑意低頭準備引導門前的流浪狗進屋,卻在下一秒鐘愕然的瞪著眼前畏縮成一團的人影,他剛剛絆到的竟然是個人!
老天!這個人半夜蹲在他家門前做什麼?
「喂,醒一醒。」他皺著眉,伸手搖了搖那人影叫道,三月的季節不適合在外頭露營吧?更何況對方連個帳篷都沒有,「喂,醒醒。」
見對方始終沒反應,齊天歷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發現他太晚了,眼前這個人早已經見到閻羅王了……一想到這兒,齊天歷忙伸手探向對方的鼻息——還好,還有呼吸。
他放心地吸了一口氣,卻在下一秒鐘冉度擰起眉頭。
這人明明沒死,為什麼會叫不醒呢?是自己太溫柔了,還是他有重聽?或許給他一巴掌會比較容易叫醒他。他想。
一手握住他下巴將他臉托起,齊天歷的一隻手已是蓄勢待發的高舉過頭,怎知在驚見對方面目時硬生生地住了手,然後只能呆若木雞地瞪著眼前這張臉。
該死!這個「他」竟然是個「她」,而且還是那個該死的小鬼!
老天,他怎麼可能記住她這張臉?這簡直是個惡夢!
齊天歷火速縮回手起身跳開,這個燙手山芋他碰過一次就能讓他敬鬼神而遠之,這一次說什麼他也要視而不見的遠離她,他絕對不會讓自己再次陷入上次的惡夢中,他這次要視而不見——一定要。
想著想著,他腳步毫不停頓地繞過她,鑰匙準確無誤的開了門,「砰」一聲將自己和她以門分隔。一鎖上門,齊天歷蹙緊的眉頭在瞬間鬆懈了下來,他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那個小鬼會讓他全身緊張起來。
隨意將手中的西裝往沙發上一丟,他走進浴室舒舒服服的沖個熱水澡,然後在做了上百次伏地挺身和仰臥起坐後,將自己丟進被窩中,滿意的閉上眼睛睡覺。
可是十分鐘後他竟發現自己的神智愈來愈清醒,一點該有的疲倦睡意都沒有——因為他腦中浮現的竟是剛剛看到瑟縮門前的身子,和那張清麗略嫌蒼白的臉孔。
該死的!他不是很累嗎?為什麼不睡覺反倒在胡思亂想?
快點睡,你明天還有一堆事要做,你記得嗎?他告訴自己。
然而翻來覆去半晌,拚命阻止自己的思緒的結果,她的影像卻只有愈來愈清晰,一點淡化的跡象都沒有,終於,齊天歷投降的睜開憤然的雙眼,利落的翻身下床朝門口走去。
他並沒有改變自己的意念要再次收留門外的小鬼,他告訴自己,他只是突然想到剛剛自己在觸摸她臉部時,由手心傳來的熱度,她好像生病了,再則如果就這樣讓她睡在傾盆大雨的三月夜裡,明天他家門外定有具死屍,而他可不想要一大早就觸霉頭,所以……
想好種種再度收留她的理由,齊天歷不再遲疑的將梁思綺抱進屋內,安置在她上次睡過的客房內,而正如他所發覺的,她是真的在發燒。
「你這個麻煩精,哪裡不好睡跑到我家門口做什麼?根本是存心找我碴嘛!真不知道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才會被你『粘』上。」他口中不爽地唸唸有詞著,雙手卻絲毫沒有片刻的停頓,又是替她蓋被、拿冰枕等。
「這次要不是看到你生病的份上,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再次進入我家門的,明天,等明天你燒一退,我絕不會讓你多待一秒的,你聽清楚了吧?」他對昏迷中的梁思綺說道,「還有,你最好不要再有行竊的行為,如果被我抓到的話,你下次睡的地方不會是我家門口或是這裡,而是警察局懂嗎?」
看著動也不動的她半晌,齊天歷自我嫌棄地皺眉念道:「我瘋了嗎?竟然對一個沉睡昏迷不醒的人說話,我真是瘋了。」
轉身回房,意外的是這次他竟一沾枕就沉沉地睡去,再沒有任何雜亂思緒擾他人夢,而且——夢中有她。
☆ ☆ ☆
一股燒焦的味道驚醒了沉睡中的齊天歷,他迅雷不及掩耳的跳下床衝了出去,映入眼中的是煙霧瀰漫的廳堂,其中站著的卻是那個小鬼。
「你在做什麼?」
被突然出現的吼聲嚇了一大跳,梁思綺手中的鹽罐「咚」一聲摔落地板,呆呆的看著怒氣正熾的他,一臉興師問罪的向自己走來。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上次想偷錢,這次想放火燒房子,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了?你非得恩將仇報!」率先伸手將瓦斯爐的火關掉,齊天歷怒不可遏的用力抓住她搖晃著大吼,「我到底是什麼時候得罪過你?」
「我沒有……」梁思綺被他突然兇猛的態度震駭住了。
「沒有?你沒有要放火燒房子,那麼你是打算想用煙嗆死我嗎?」
「我……」
「你最好說一個比較容易讓我信服的理由,否則你就完蛋了!」
「我……」
「你最好別想用謊話來敷衍塞責,我不是三歲小孩於。」
「我……」
「你什麼?想要說什麼你說呀!」
「都是你在說話,什麼時候輪我說呀?」等他終於停口,比平常音度高八度的聲音由梁思綺口中衝出,她終於受不了地朝他大吼,「而且你的手抓得我好痛。」她甩掉他的箝制,委屈地揉著被他抓紅的地方。
「說。」瞪了她一眼,齊天歷命令地說。
「我肚子餓啦!」看了他一眼,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撇嘴說,「我不想因為再跟你借錢買早餐而被你誤為小偷,所以才會自己找東西吃,誰知道找了半天,除了冰箱裡的三個蛋之外什麼都沒有,我才會想煮個蛋來吃……」
「煮蛋?你煮的蛋在哪裡?」
「那不是嗎?」她指著瓦斯爐台上的鍋子。
「那不是?」齊天歷不可置信的瞪了她半晌,然後慢慢轉頭看向瓦斯爐台上的鍋內,看不出是何東西的焦黑物體,「你的意思是說,那個東西是蛋?」他的聲音像是被人扼住脖子,萬分艱難地發出聲音道。
「對,不信你可以吃吃看,我根本沒有必要騙你。」梁思綺非常慎重的點頭說。
齊天歷張口結舌地瞪著她,好不容易闔上嘴巴後卻只能搖搖頭。
「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還
有蛋殼可以證明我沒說謊。」地說著將垃圾桶中的蛋殼翻出來給他看。
齊天歷真的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他早被嚇呆了。實在很難想像有人能將蛋煮成黑色的,就算摻了醬油的蛋,炒出來至少還看得出蛋黃是黃色的,就只有眼前這個蛋是通體全黑,難道這個蛋是個「壞蛋」,它的蛋黃是黑色的,老天!這個推測根本是天馬行空的幻想嘛!畢竟如果蛋黃是黑色的,而她卻依然想將它煮來吃的話,那他也敗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