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當年我為什麼會進感化院嗎?」魏雲智突然開口問,卻不等他回答逕自說了下去,「因為犯了重傷罪。」
相識十五個年頭,楚國豪第一次聽到魏雲智主動談起過往,在他們五個人中就屬他最沉默,不必要的話絕不多說,除了偶爾心血來潮時會談到他的寶貝小祈妹妹之外,更不曾聽過他說起他自己的過去與其他家人,雖然大伙都知道他的家世好、高學歷、高收入與他們任何一個都不同。
十五年的兄弟,他們的默契早已好到不用言語,什麼該說、什麼該問、什麼該知道、什麼又該瞭解,他們全都心裡有數,而魏的過往就是一個他們不該問、不該知道的事,只因為他不想說,而他們則全然的尊重他。可是現在,他怎麼會突然提起呢?楚國豪皺起眉頭看著冷漠的魏雲智。
第九章
「傷者不是同年齡的孩子而是一個四十幾歲的男人,在送醫住院一個月不到就死了的男人,對此我一點反悔的感覺都沒有甚至還懊悔當初下手不夠重,以至於無法直接送他下地獄,讓他還能苟延殘喘多活了幾天。」魏雲智的眼神中充滿了楚國豪所不曾見過的恨意。
第一次見到魏雲智形於色的恨意,楚國豪暫時遺忘了一切紛擾的感情瞠目看他,到底那個男人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能讓「黑街教父」中唯一一個知書達理,一向不慍不火的魏雲智露出那種恨不得喝他的血、抽他的筋的表情,什麼樣的罪行連死都不能贖?
「他所做的一切絕不是死就能解決的。」讀出楚國豪眼裡的納悶,魏雲智冷笑的說,「他以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我不會這麼便宜他的。」他一臉不善的說,讓人看了不由得膽戰心驚了起來。
「那個男人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恨他?」看著他一臉恨不能掘墳鞭屍的可怕表情,楚國豪蹙起眉頭問。
「強暴。」瞥了他一眼,魏雲智躊躇了一下才開口。
「強暴?」楚國豪愣了一下,「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這麼樣的絕對『抗暴』,並對所有強迫女人的男人痛下殺手?」
他終於有點懂魏的行為模式了,其實很少男人不強迫女人的,因為根據市場問卷調查結果顯示,大多數女人的高潮多來自男人的粗暴與強制的性愛,所以「周瑜打黃蓋」——打者願打,挨者願挨,誰也不能怪誰。
但魏不是,只要對方輕輕搖個頭或是「不」字一出口,再火熱的性慾他都能控制住情緒「順從民意」的退開,唯獨不知他的體貼讓多少女人蹬足狂飲淚水,抱怨他的不解風情。誰不知道女人往往心口不一,口裡說著不,可心裡卻直喊著要、要、要、我要呢?就只有魏會一本正經的當真,真是沒辦法了。
抿著嘴,魏雲智對楚國豪臉上的不以為然不予置評,如果事情不是發生在小祈身上的話,他聽到這種司空見慣的強暴案件往往也只是蹙個眉頭而已,所以他不怪楚的不以為然,只是當楚知道受傷者是小祈時,楚的反應還會是這樣嗎?
「受害者是個未滿十歲的小女孩……」魏雲智緩緩的說,眼眸則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楚國豪。
「未滿十歲的小女孩?」楚國豪一臉的震驚,「該死的人渣!難怪你對『強暴』這麼深惡痛絕,像那種喪心病狂、泯滅天良的人,本來就該一槍斃了讓他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他忿忿地詛咒著,為小女孩的遭遇抱不平,更為社會的病態感到可悲。
「那個未滿十歲的小女孩你也認識,」看著他忿忿不平的表情,魏雲智吐了口氣,緩緩的說出一句讓楚國豪聽了頓然五雷轟頂的話,「她就是小祈。」
楚國豪的雙眼睜得老大,他眨也不眨眼的瞪著魏雲智,不相信自己剛剛是不是聽錯話了。魏……魏說那個未滿十歲的小女孩就是小祈?!不,怎麼可能?!他不相信!
「現在你知道小祈為什麼不是處子之身了吧?」魏雲智沒有看他,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著,「事發那一陣子她不知是被嚇壞了,還是怎麼的?凡是見到男人就會不由自主地瑟縮在家人的身後,沉默、安靜、不哭不鬧的她讓我們全家嚇壞了,老爹甚至還懷疑她是不是成了自閉症兒童。
「可是一年後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突然變了,將頭髮剪得奇短,活潑開朗、俏皮,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她心血來潮會和別人打架,心情不好會喝酒、抽煙,她不再有一絲女孩或女人該有的氣息,反而成了我們家第四個叛逆小子。
「她以為自己佯裝得很好,可是卻常在不經意間流露著無助與茫然,她非常排斥異性,甚至可以說恨異性來得確實。表面上她總是洋洋灑灑的與男人勾肩搭肩、稱兄道弟的,其實內心卻永遠忐忑不安的防範著,即使以她現在沒幾個人打得過她的非凡身手,她依然活在恐懼當中。
「她沒有忘記童年的惡夢,因為在她夢中經常流落著恐懼與不安的淚水,她以為沒人知道,我們亦不願多說,而這樣的生活她過了十五年。」
閉上眼睛,楚國豪的腦中閃過第一次在舞廳中,在他懷裡掙扎、失控和大叫的她;第二次醉醺醺在她家門口驚懼尖叫的救命聲;第三次在他床上的顫抖與哀求……老天!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為什麼那時他竟視若無睹的強迫她?!老天,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事?他的所作所為跟那個禽獸不如的人渣又有什麼不同?!
楚國豪閉緊雙眼,雙手懊悔的緊扯自己的頭髮,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我們冷眼旁觀的看著她依自己的方式活著,然而在心中卻都有一致的決定,不管她在愛情這條路上是不是絕緣了,或是受傷怎麼的,我們發誓會守候她一輩子、愛她一輩子。
「可是那天她卻丟了顆炸彈給我——她愛上了你!你能想像我當時欲哭無淚的感受嗎?兄弟十五年了,我對你的為人還會不瞭解?你的多情與博愛不適合小祈,」魏雲智就事論事的說。
「她需要的是一顆全心全意愛她、包容她的心,而那絕對不是你。所以我擅作主張的要求你離她遠點,但人算不如天算——」他苦笑了一聲,「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大概就是在說我了。早知道冥冥之中的定數不可改,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妄想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如果當時他知道浪子也有回頭的一天,他絕對樂意將小祈交給楚的,畢竟有誰比得瞭解十五年的兄弟楚國豪呢?楚絕對是那種一愛上就是一輩子的人,所以楚若真心愛小祈的話,他不會再阻止了。
「我該怎麼做才能挽救這一切?在我如此重傷她之後,她還會原諒我惡劣的傷害嗎?」寂靜中,楚國豪痛苦的低喃,他的惡劣說辭活像在她傷痕纍纍抹鹽巴,她怎麼能忍受這種椎心泣血的傷痕?他真是該死!
「老實將自己攤在她眼前,愛也好、恨也好、氣也好、怒也好,讓她明白你對她的感覺,不要再讓她捉摸不定。」魏雲智建議他。
「這樣就可以了嗎?如果當我坦誠以對後她卻相反的封鎖了自己,這樣子不是白搭一場?」楚國豪苦澀的搖頭,「以她這樣倔強的個性,我認為這個可能性比較大。」
瞥了楚國豪一眼,魏雲智的眼眸中閃著欣慰,懂她就好比得到一半的她,他很高興楚瞭解小祈的個性。
「絕不認輸是她倔強的第一條守則;絕不低聲下氣求人是第二條守則;絕不在人前歇斯底里哭叫顯示出無助與可憐則是第三條守則。這些倔強是她的偽裝更是她平日的保護色,所以如果真愛她的話,那就不要被她強勢的外表所騙。」魏雲智非常好心的提醒他。
「你肯告訴我這些,是不是表示贊同我和你的寶貝小祈妹妹在一起?」沉默了一會兒,楚國豪驀然睜開眼睛望向魏雲智,「不再阻止我這個花花公子、多情浪子了?」他眼中閃著不可置信的希冀。
「如果今後你敢傷害小祈一絲一毫的話,那麼你就等著受死吧!」魏雲智眼睛閃閃發光的對他擱下狠話。
「我發誓不會的,大哥。」楚國豪一臉喜出望外的看著他,然後噁心巴拉的叫著。有了魏的首肯,那麼就算死纏爛打他也要將魏涵祈贏到手。
「去你的!」笑罵一句,魏雲智再也忍不住的與楚國豪狂笑了起來,然而卻在下一秒鐘樂極生悲的哀號出聲,他們竟該死的都忘了自個兒臉上的傷痕纍纍。
「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小祈在昏迷的時候一直念著一句話。」好半晌後,魏雲智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口。
「她說什麼?」楚國豪好奇的問。
「她說她恨你。」魏雲智一臉幸災樂禍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