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抹奇異的想法,令她在心驚之餘,發現心房裡洶湧的不再是冰冷的怨恨,而是溫柔的漣漪,她不由得深深看進他眼裡,淚光裡藏著的真心熾熱得彷彿隨時都要燒起來,那是他不悔的承諾。
"永遠愛你。"
第十章
"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在維貞的勸說下,晶晶半推半就的接受明哲的邀約,走出楊家大門。
陽光在沉默的兩人之間閃爍,晶晶不曉得明哲要帶她到哪裡,直到迎曦門巍峨的建築進入視線,一抹領悟從眼中飛濺出來,某種燙熱的情緒在方寸間洶湧,目光情不自禁地轉向他。
明哲也正朝她看來,晶晶被逮個正著,粉白的頰膚燙熟起來。
"記得這裡嗎?我們約會的老地方。"明哲深情款款地凝視她,濃濁的嗓音充滿回憶,"雖然跟以前不太一樣,可還是東門沒錯。有別於我們脫去了年少時的青澀,迎曦門則是從傳統走出來,經過規畫後,脫胎換骨成為一個結合傳統與現代科技的市民廣場,被稱為'新竹之心'。它是新竹文化的象徵地標,也是多少新竹人最甜美、難忘的回憶……我剛回來時,連續好幾天站在這裡……想著你,想著如果有天能牽著你的手,像以前一樣……散步,該有多好?"
他詢問地朝她伸出手,晶晶怔忡了幾秒鐘,彷彿受到催眠般地把手遞去,隨即感覺到明哲手上傳來的顫動,她狐疑地看向他,捕捉到他眼中的一抹激動,心房跟著一緊。
"我們走。"壓抑下喉頭的哽咽,明哲挽著晶晶過馬路,來到新竹之心。
當他們走到透明材質架成的人行步道──走在下層人行道的人,一抬頭便可看到上層的行人,他突然拉著晶晶停下來,一把抱起她。
"你幹嘛?"她驚呼地扶住他的肩,以免重心不穩地跌下來。
"你穿洋裝。"他嚴肅地宣稱。
"我穿洋裝?"晶晶困惑地重複,低頭檢視自己的一身裝束。
她是穿著洋裝沒錯,想到這裡,雙頰再度燎燒起來。
聽了明哲那番掏心挖肺的表白,她哭得唏哩嘩啦,維貞陪著她回房清洗一臉的狼藉,勸她與明哲談開。她邊聽邊打開衣櫃,等她發現自己換上洋裝,梳好頭髮,已經煥然一新地下樓,隨著明哲走出楊家了。
天呀,她是怎麼了?
不是固執的不肯接受他嗎?為什麼……
急促的心跳和呼吸,洩漏出答案。
如果不是還愛著他,如果不是還渴望著他,怎會隨他出來?
心裡那塊年深月久的浮冰,在聽完他這幾年來的遭遇,承受的壓力,隨著一股源源不絕湧出的暖熱情緒快速融解,過往的慘痛回憶在那刻全都不重要了,只剩下對他的深深憐惜。
他承受的苦,不比她少呀!
至少她還有維貞姑侄和母親的關愛,明哲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外遇不斷的父親,得憂鬱症的母親,以及接踵而至的學業和事業的壓力,沒有人可以分擔心事,他比她苦百倍、千倍!
比較起來,她過得太幸福了。
可是他對生命沒有任何怨慰,對她這些日子來的拒絕也沒有一絲怨恨,仍癡心地等待她回心轉意,堅持用四千朵玫瑰等待她,這份癡心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都求不得的。她卻……
想到這裡,晶晶不由得汗涔涔了起來。
她還要固執到什麼時候?等到四千朵玫瑰全送完,等到明哲心灰意冷離她而去,再來懊悔嗎?
不,她抓緊手下厚實的肩膀,像在汪洋中抓住救命的浮木一樣緊。
"到了。"明哲含帶笑意的聲音在耳際迴響,晶晶猛然回過神,發覺他已經抱著她走到步道的一端。
"你不用害怕,我們已經過了。"他的聲音輕輕的,眼中蕩漾著款款情意。
晶晶眼眶灼熱著,一種深刻的感動在心裡盪開,彷彿他話裡的"過了",不僅是通過步道,還包括兩人分開了十一年的隔閡,這段日子他的努力挽回她,她的固執拒絕,這些艱辛、風雨,全都過了。
沒等到她的回答,只有她沉默的瞅視,明哲的心情有些慌亂,呼吸和心跳卻莫名地急促,男性的感官也跟著活躍。
懷裡的人兒有著柔軟的身段,帶著清新葡萄香息的體味隨著呼吸進入他鼻腔,一雙氤氳著煙霧的眼眸閃爍著某種情意,形成一股令人難以抗拒的女性魅力撩撥著他體內的男性需要。
太久了。
身與身總是如寬闊的河堤兩岸遙遙相對、看不到對方,心與心卻暗系彼此,不肯承認。但這一刻,他們的身體靠得那麼近,心靈也在觸手可及之處,所有的嫌隙和距離彷彿不存在了。
像是為了證明這點,他緩緩將她放下,但雙手仍環在她纖細的腰上,任那窈窕的身體抵住他男性的身體,感覺體內的慾望逐漸攀升。
"我擔心……"他沙啞的呢喃,目光如火地瞥了一眼她的裙擺,繼續解釋,"你的裙底風光會被人看見,才抱你走過。不會怪我這樣獨斷獨行吧?"
下頭的人行道有沒有人經過,晶晶不知道,但她看見了明哲眼中濃烈的獨佔欲,與充滿慾望的光芒,不由得身心一陣酥茫,扶在他肩上的手緩緩抬起,撫向他的臉。
再沒有比這個動作更強烈的暗示了,明哲逸出一聲呻吟,低下唇捕捉住她調皮的指頭,親吻她柔白的掌心,然後……不知是誰先採取的主動,兩雙飢渴已久的唇瓣疊在一塊,像沙漠的旅人渴望一滴甘泉般的深深的汲取著對方的津液,沉醉不能醒,週遭的一切都淡化成風景,他們吻得那麼激狂,那樣的不顧一切,好似要把十一年來錯過的熱吻都一次補足似的。
許久,在體內急迫需要著氧氣的情況下,他們不情願的分開,氣喘吁吁的凝視著對方,但仍緊緊的擁抱著彼此,不願放開。
"我愛你,晶晶。再給我一次機會。"他喘息著說,眼光溫柔而狂野,有著不容人拒絕的執拗和深情。
"我能拒絕嗎?"她呢喃道,傾身過去,熱烈地含住他的唇,直到再次的喘不過氣來才放開,瞅著他,吶喊道:"知道自己有多可惡嗎?"
"可惡?"體內仍殘存著熱吻的影響力,一時間,明哲無法體會她造句話的深意。
"拜你之賜,我成為公司的名人了!"晶晶的聲音雖是氣惱的,眼神和嘴角的笑窩卻隱隱帶著喜悅。
"名人?"
"都是你送的那些花害的,現在總公司沒人不認識我了!同事每次看到我,女的就用一種'我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的眼神瞪我,同辦公室裡的尤大姊、晏青,更時時提醒我,別太固執,等到你心灰意冷,看破愛別人時,我就悔恨不及了!男的則開玩笑問我,還有沒有五元一枝的玫瑰可以買!更糗的是,有次遇到總經理,他意味深長的對我說:'年輕人別太倔強。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世間像何副理那樣優秀的癡情男人不多了,要懂得把握。'"說到這裡,她氣憤的掐了他手臂一下,明哲不敢呼痛,只能無辜地眨著眼。
"什麼嘛!為什麼全天下的人都為你說話,認為我是在拿喬,你送我花,我就一定要理你嗎?"
"我……"明哲苦不敢言。怎麼剛才還熱情地吻著他的女人,這會兒翻臉比翻書還快地指責他?
"你說自己可不可惡?"
"可惡,可是晶晶……"他著急地想為自己辯解。
"幹嘛?"她凶巴巴的問。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他可憐兮兮地問。
晶晶呼吸一窒,千百種思緒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她無法違背自己的心說不願意,更害怕一旦拒絕,會真的失去明哲,但要她就這麼承認,面子上又有些掛不住,一時之間,在那裡不上不下地尷尬著。
"我真的愛你,不要拒絕我好嗎?"他捧住她垂低的臉,深情的注視著她,低啞的語氣伴隨著灼熱的呼吸撲向她,晶晶感到頭暈目眩了起來。
"我……"她口齒不清地頓了頓,一貫強硬的拒絕,此刻暫時軟折成──"交往看看是可以,但你別以……"
話還沒說完,卻悉數吞沒在他倏然俯下的嘴巴裡。
就像溪水急著流向海洋,始終活在她心中的情意熱烈地奔向明哲;宛如浪潮渴望重回土地,明哲以海嘯般的熱情吻著晶晶。
再沒有嫌隙,再沒有顧忌,他們終於又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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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法國阿爾薩斯省的尚家堡,今晚正在舉辦一場婚宴,晶晶有幸成為主人夫婦力邀的貴賓之一。
唯一的遺憾就是,明哲無法隨她成行,看著滿室的衣香鬢影,儷影雙雙,晶晶心中縈繞著強烈的孤寂。
"美人兒,我們又見面了。"
充滿磁性的愉快嗓音聽起來有些熟悉,晶晶轉向說話的男人,看進一對璀璨如寶石般的綠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