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晶晶,你怎麼可以忘了這男人對你的傷害,像花癡一樣地渴望他?
"晶晶……"
那低切的呼喚彷彿可以深入一個女人的內心,撥動她心中最脆弱的那根弦──可惜晶晶心裡的那根弦早在十一年前就被他的無情所扯斷。
她深吸一口氣,感覺他灼熱而急促的吐息異常接近,小心地挪開兩步,才轉向他。
"你在這裡做什麼?"瀰漫在心中的懊惱情緒,讓她的口氣顯得不耐煩。
"我等了你一下午。"明哲憂鬱的口吻,像足了受盡委屈的小孩,眉宇間的輕愁更添加了俊朗臉龐的男性魅力,能輕易擄獲具有母性的女人。
可惜她的母性在十一年前……也沒了。
"等我做什麼?"她冷冷一瞪。
"我中午就來了。"他緊了緊眉,灼熱的眼眸帶著抹驚艷的情緒在她臉上、身上梭巡。
晶晶登時有種渾身著火的錯覺,想要躲開,耳室裡卻充滿他哀切誠懇的表白。
"我請門口的警衛幫忙找你,他告訴我你出門了。我拜託他,你一回來便打電話給我,自己則守在對面的西餐廳,從那片窗戶可以看到大門的出入情況,我一直等,從午飯吃到下午茶,才看到你回來。"
"你有沒有喝他們的桔茶呢?味道還不……"晶晶懊惱地閉上嘴巴,將一個"錯"音連同升上喉頭的咒罵一併吞進苦澀的喉嚨。
她還有閒情逸致跟他扯這些?都是他低沉溫雅的聲音害的!
晶晶咬了咬牙,也不知是生自己、還是明哲的氣多一些,表情驀然僵冷,語氣嗆辣得如剛吃了一盆辣椒,射向他。
"你到底想幹嘛?"
一抹很深的情緒閃過他黑沉沉的眸心,晶晶不確定那是什麼,心臟卻莫名地跳得更劇烈,方寸間有種很酸的感覺,害她既想要衝上前抱住他,又想拔腿奔離他,但不管是前者或後者,都讓她悶得想一頭撞死算了!
"你冷靜下來了嗎?我想跟你談。"確定她眼中沒有淚水、驚慌,情緒比起早上穩定,明哲猶豫地詢問。
晶晶瞪著他,有一瞬間想衝過去打他一頓,但最後還是沒有訴諸暴力,只是用一種無法置信的眼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著這個男人。
他眼花了嗎?
沒看到她郁卒得……目露凶光,額際的青筋都露了出來,她這模樣像是有冷靜下來嗎?
是呀,在看見他前,她都很冷靜,但他一出現,她全身每個細胞便激動得快要發狂了!
"都快六點了,一起吃飯吧?他們的餐點有五星級飯店主廚的水準。"他一派自然的提出邀請,好像他們之間沒有十一年的隔閡,好像他沒有負遇她,好像他們還是情人。
晶晶心裡卻清楚得很,不僅過去的時光回不來,鑄成的傷害也難以自心版上抹去。他們的確分開了十一年,他的確負了她,兩人也早就不是情人了!
所以,他憑什麼可以假裝那些事沒發生過?
然而,充滿怨念的一個瞪視,在那雙暖柔、深情的眼光下,非但凶狠不起來,硬起的心腸不知何時也軟折了,腦中來來回回的全是當年他待她的千般好。
可是一個錯誤,便足以毀掉她的愛,踐踏她的情呀。
"從午飯吃到下午茶,現在又要吃晚飯,你以為老闆會發獎狀給你嗎?"她閉了閉眼,努力硬起心腸,口吻刻意充滿奚落、譏刺,希望他聽得出來,識相點,知難而退吧!
"以前我們也是這樣……"他的回答輕得像灑落一串感歎,晶晶的心劇烈顫動著,她猛然張開眼朝他望去,在他深鎖的眉際裡彷彿看見了往日的甜蜜,以及她不願懂的柔情深種。
狼狽地別開眼,晶晶的嗓音依舊冷絕。"我不想談以前的事。"
"晶晶……"他微微哽咽了,就在她以為他無話可說,明哲歎息道:"那麼昨晚的事,你也不想知道嗎?"
晶晶心中一動,看向他。
那黑漆漆的瞳人裡放著柔柔的光,而她的心──是好奇心,好像一隻飛蛾般,情難自己地繞著那光焰飛。
"我們邊吃飯邊談,我請你。"看出她有軟化的跡象,明哲提出邀請。
哼!這家餐廳的法式料理向來貴得讓她只能望菜單興歎,既然他想當冤大頭,她倒是不介意敲他一頓,順便弄清楚他怎麼會突然冒出來當她的"熟人",趁她在沒有反對能力的情況下,以花言巧語說服德雷的朋友,由他護送她回家。
"走吧。"她也不客氣,跨步往餐廳走去,明哲趕緊跟著她。
晶晶被引導到他的桌位前,一台銀色的筆記型電腦佔據住鋪著白色桌巾的圓桌上大半的面積,螢幕上有著一缸魚游來游去──那是螢幕保護程式,顯然他之前匆忙跑出來攔她,沒來得及關上電腦。
桌上還疊著幾個檔案夾,看來他在等她之餘,也沒閒著。不過那幾個檔案夾看起來怎麼有些眼熟……
"請坐。"明哲為她拉開椅子,輕柔的聲音打斷了晶晶的思緒。
她丟給他一個疑問的眼神,卻沒有開口詢問,而是坐了下來,默默地注視他將桌上的電腦和檔案夾全都收進公事包裡,然後召喚服務生送來菜單。
"想吃什麼?"他慇勤詢問。
晶晶打定主意要點最貴的套餐,不過最貴的套餐不代表合她的口味,最後選擇了法式鄉村套餐。
明哲跟她點一樣的,還點了瓶波爾多的白酒佐餐。
等到服務生佈置好餐具,在一對酒杯裡斟上香醇的酒液後離開,晶晶開門見山便問:"昨天晚上究竟怎麼回事?"
俊臉上閃過一絲迷惘,彷彿也不確定情況,明哲微微蹙起眉頭,斟酌了一下,方緩緩開口:"晚餐後,見勳帶我跟一票同事去PUB,正好碰到你出來……"
"等等。"晶晶打斷他,黛眉鎖著困擾,對於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名沒有興趣,她納悶的是──"我們有十一年沒見了,今天早上我都無法立刻認出你來,就算你記性再好,我還是很懷疑你可以在燈光昏暗的PUB裡,一眼把我認出來。"
"我不是在PUB裡把你認出來。"他眼神一黯,縈繞胸懷裡的酸澀情緒使得聲音發緊。"我們在PUB外的走廊,遇上被一名綠眸男子扶持出來的你,有同事認出你來,我隨即喊住對方……他就把你交給我了……"
"你喊住對方,他就把我交給你?"晶晶無法置信。
"他似乎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他語帶保留。
"他怎會知道?"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當時的情況很詭異,明哲難以解釋。
"就算是這樣,你同事又怎會認識我?"
"我們都在同一家壽險公司上班。你是法務室,我是證券投資部門的副理。"
晶晶腦中有一秒鐘的空白,眼神從茫然轉為領悟。怪不得她會覺得那些檔案夾眼熟,常在公司裡看到嘛。
"你就是從美國母公司調回台灣的B?J?何?"她半信半疑,隨即蹙緊眉頭,"你不是說要當律師嗎?"
"這是你讀法律的原因?"明哲眼中閃爍出一抹瞭然。
血液衝上腦門,晶晶臉上燃起難堪的灼熱,從來沒想過自己念法律,是因為……
喉頭像被塞了團棉花般難受,她迅速別開臉,忿忿不平地否認,"少往臉上貼金了!我學法律純粹是因為……對法律課題有興趣,跟你沒有關係。"
一定是這樣沒錯!
她舉起酒杯,任甜郁的酒液衝下喉頭的硬塊,說服自己。
但看在明哲眼裡,分明是欲蓋彌彰,心頭湧上一股溫暖與滿足。知道晶晶心裡仍有他,絕望的心境又燃起白熱化的希望。
"我明白了。"他意味深長地說。
"你明白就好。"不想弄清楚他究竟明白了什麼,晶晶隔著酒杯窺視他。"我倒是不明白,你送我回去後,為什麼……不……立刻離開呢?"
"當時你昏睡不醒,我不確定你究竟是喝醉了,還是……發生了什麼事,只好守在你身邊。我以為你的室友應該很快會回來,卻一直沒等到人……"
"維貞另外有事。"她避重就輕地回答,伸手抓了酒瓶,為自己又添半杯。
"就算有事,也不該把不省人事的你交給陌生人……"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格外犀利地看進她眼中,口吻酸澀地刺探,"或者,對方不是陌生人?"
"不干你事!"她討厭他那種有權審問她的口吻。
"誰說的!我……"
"你怎樣?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痛苦劃過俊秀的臉寵,明哲蠕動著唇,正侍說什麼,卻見侍者端了兩盤前菜──白酒燴貝扇佐香蒜麵包來到兩人的桌位,登時一股鮮美的氣味帶著酒香充滿嗅覺。
晶晶逕自拿一塊香蒜麵包沾取醬汁吃,明哲只能等待侍者離開後,方能將梗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的苦澀化作言語。
"我就不能以朋友、同事的立場關心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