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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裡?好大的一棟宅子,你要教訓的人就住這裡嗎?」曉彤注視著眼前白牆、黑瓦、朱紅大門的一棟高深宅院。為了方便行走,她也換上了一套秀才服飾。
「對,這裡的主人叫吳跟城,是吏部的書辦,官雖小,權卻大,他有個綽號叫『無銀不辦』,凡是不送錢打點,他一定會在公事上百般刁難,所以他這幾年著實撈了不少黑心錢,便在京裡蓋了這棟俗不可耐的大宅子,用來誇耀他的財富。」管玉回道。
「喔,這人也太可惡了,我回去告訴爹,叫他派人好好查查這吳跟城的劣跡,將他重重治罪。」
「他早已退休了,現在想捉他的毛病太晚了。」管玉搖搖頭,「其實我本來也沒那麼多的閒工夫跟這無恥之徒鬥氣,不過剛才他家的惡奴才駕著馬車一路大搖大擺,差點濺濕了你的衣衫,我才決心過來給他點顏色瞧瞧。」
「原來剛才那輛可惡的馬車就是這姓吳的所有,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呢?」曉彤同仇敵愾的說。
「現在告訴你也不遲呀,反正你都知道了,早一點或晚一點又有什麼差別?」管玉不解的看著曉彤。
「那當然不一樣嘛,要是早知道你要來整的人是那輛馬車的主人,我可以叫些府裡的侍衛一起幫忙,好好痛打吳跟城一頓,替你出口氣。」
「如果我也叫人來痛打他一頓,那我們的行為和吳跟城又有什麼不同?還不是倚仗權勢欺負人。」管玉以指責的眼光看著曉彤,「而且這樣做也有損令尊的清譽,萬一給人捉住把柄,說他縱女在外欺壓百姓,結果不是害了你爹?」
「啊!我的確沒想到這一層。」曉彤羞愧的低下了頭,「可是這吳跟城的行事太霸道了,令人生氣嘛!」
「所以我這不來教訓他了嗎?」管玉和曉彤一直走到吳宅的大門前,「我不傷他分毫,卻能令他難過至極。」
「真的?你打算怎麼做?」曉彤雙眸一亮。
「你瞧,門口這副簇新的對聯,是吳跟城這個暴發戶花了五百兩銀子請一名舉人替他寫的,你看如何?」管五指著朱紅大門兩旁的對聯說。
曉彤定神一看,差點兒沒笑出來,原來這副高價的對聯寫的居然是
養豬大如山老鼠頭頭死
釀酒缸缸好造醋罈壇酸
「這副對聯嘛,墨是好的,又黑又亮,天下馳名的平徽墨也不過如此……」曉彤故意稱讚墨色來表示內容乏善可陳,但她正想往下說時,卻走來一名挺腰凸肚、滿臉市儈模樣的中年男人,滿臉堆笑的向管玉和曉彤打招呼。
「兩位小相公果然識貨,我這副對聯可是花了五百兩銀子特地請了位江南來的大師所寫,自然不同於一般的對聯。這兩句話是指我開的豬舍裡養的豬大、設的酒廠釀酒最佳、買下的醋坊釀醋最酸,而且家中沒有老鼠。」那名中年男人以得意的口吻說。
「哦?原來你就是此宅的主人吳跟城。」管玉看了曉彤一眼,兩人會心一笑,「我們的確是特地來瞻仰貴宅的對聯。」
「呵呵,兩位請看。」吳跟城高興的瞇起了雙眼,捻著下巴的山羊鬍訓誡道:「年輕人長點學問也是好的。」
曉彤笑看著對聯,「是啊,這手好字倒是值得學,字寫得圓潤大方、力透紙背,頂好的館閣體。刻工更好,這幾個字刻在壁上就像寫上去似的,一點也不呆板。」
吳跟城一呆,他不過是個文墨不通的老粗,根本聽不出來曉彤的意思是指這副對聯字好、墨好,就是內容不好,還笑嘻嘻的說:「當然好了,我可是花了五百兩銀子哩!所以我特地請人直接刻在門柱上,以後年年都省了春聯的錢。」
「你的諷刺太高級了,他聽不懂。」管玉拉拉曉彤的衣袖,悄聲低詔,「看我的,保證教他哭笑不得。」
管玉拿出隨身帶著的白銀墨盒和一枝筆,二話不說便上前在聯上各加了一點。
曉彤一看,登時爆笑出聲,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被她的笑聲吸引,也走過來圍觀,一時間,人人捧腹大笑,有些人還笑得蹲在地上直叫肚子疼。
而吳跟城則是氣得吹鬍子瞪眼,話都說不出來了。
原來管玉只是在那副對聯上加注了標點,於是一句頌揚的對聯完全變了樣,成了天大的諷刺,新改過的對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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釀酒缸缸好造醋,壇壇酸
吳跟城又氣又惱,眼看自己在眾人面前丟盡了臉,加上他平日為人刻薄,此刻不但無人同情他,反而聚在一起指指點點,數說若他平日的種種劣跡。吳跟城也顧不得排場和架子,急忙親自上前擦拭管玉加注的標點,可是墨汁被風一吹早就乾透了,一時間擦不掉,反而引來更大的哄笑。他只好含羞忍辱的躲回家中,並且吩咐家丁將門柱上雕刻的對聯整個刨平,免得再惹人笑話。
「走吧,好戲下場了。」管玉拉起曉彤的手,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如何?我說一定會好好教訓吳跟城一頓的吧?」
「你真是個促狹鬼!」曉彤臉上仍掛著深深的笑意,「人家說的是『養豬大如山,老鼠頭頭死』,竟然給你改成了『養豬大如山老鼠,頭頭死』,真把吳跟城氣得七竅冒煙。」
「我什麼也沒做,罵吳跟城的,是那個收了他五百兩銀子、替他寫對聯的人。至於我,不過是替那副對聯加上標點,好讓別人看得更清楚一些而已。」管玉一臉無辜的說。
「那個人收了五百兩,卻做這種對聯給吳跟城!」曉彤搖著頭,然後猛然覺醒,「嘿!該不會是你……」
「這副對聯不是我寫的,五百兩還請不動我。」管玉眼珠一轉,話題也隨之一轉,「這是我的侍僮伴鶴的大作,怎麼樣?還不錯吧!」
曉彤一聽,立刻咯咯的嬌笑不停,「你這人真是太刻薄了!你們主僕二人收了人家五百兩,還這麼羞辱人,我真要怕了你。」
「怕我?為什麼?」管玉凝視著曉彤。
「你總是這麼不留情面的奚落人,誰能不怕你呢?」曉彤微笑的糗他,「比方在護國寺那次,我就真怕了你!」
「是嗎?我真不敢相信,向來伶牙俐齒、連皇上也敢修理的京城第一才女居然會說出這種話!」管玉半諷刺的說,「而且你大概忘了,三年前在玉泉山上你曾經罵過我『東遊西逛瞎混』、『不讀古今聖賢書』,該不會忘了吧?」
「果然是你!你……還記得那件事?」曉彤吃驚的看著管玉,心底卻冒上一絲甜意,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
管玉打旦裡了曉彤一眼,聲音低沉而迷人,「你是個很難令人忘記的少女,不過現在的你,比我記憶中更美了。」
曉彤望著管玉,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看來幾天後的金殿上,她有準定勝過管玉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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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彤伴著管玉沿著大街走,心裡尋思該找什麼借口和管玉談起她心中的「計劃」,不知不覺中竟走到了笙歌繚繞的河房。這裡被稱為「河房」,主要是臨河而建,瀕河的一面設有欄杆,來此尋歡的訪客憑欄而坐,可以欣賞河面上往來如梭的畫舫;而欄杆外繡簾深垂,從船上倒看不見河房內部的人和景。
河房一帶除了歌院、酒樓,也遍立著茶館、食肆,曉彤靈機一動,立刻說她又餓又渴,想找間酒樓吃喝一頓。
「這個……」管玉遲疑了一下,「此地不是名門閨秀該來的地方,我看,我們還是走吧,另找地方吃飯好了。」
「可是我走不動了。」曉彤嬌憨的耍賴著,「何況我現在是女扮男裝,旁人又不知道我是女子,進去吃點東西怕什麼?我早已聽說河房裡的廚藝可比皇宮大內,今天有你在,正好帶我進去見識一番。」說完,她搶先走進一間名為「倚翠閻」的河房,管玉阻擋不及,只好也跟了進去。
倚翠合的佈置十分雅致,進門處是一遍植奇花異卉的小花園,密密的湘簾遮住了房內的入口,幽靜得不像是聲色場所。
「啊?是管公子。」一名小丫頭聞聲出來招呼,一見到管玉就十分親熱的打招呼,「阿彌陀佛,我姊姊日盼夜盼,總算盼到了您的大駕,還帶了位小相公來,快請進!」
曉彤滿臉狐疑的看看管玉,心裡莫名其妙的不高興起來,藉機對著丫頭出氣:「相公就相公,為什麼還要加上個小字?我哪裡小了?」
「啊!對不起,是我不會說話,惹惱這位小……呃,小丫頭打了自己一巴掌,「又忘了,不能說小,是這位相公。大人不計小人過,相公就別和我小桃計較了,還是快請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