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了什麼?無解。但是靖陽很生氣。「張佑軒,我沒你想得那麼膚淺!你又不是我的誰,我不收陌生人這麼貴重的禮物!」
靖陽字字尖銳犀利,他完全沒有招架的能力,又慌了手腳,連手語都比得笨拙。
我們,不能像以前那樣,單純地當好朋友嗎?
這是後來,靖陽告訴我,那句笨拙手語的意思。
「朋友?」她淡哼,笑得極諷刺。「我的『男性朋友』已經很多了,不差你一個!你要不要問問我同學,她們是怎麼形容我的?」
「對呀,我都叫她公共汽車。」寧夏接得好順口。
他瞳孔一暗。靖陽,你可不可以不要……
「你有什麼資格過問我的事?」丟下這句話,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張佑軒呆立原地,絕對是打死也沒想過要追上去。
我搖頭歎氣,轉身要離開時,他抓住我的手臂,急急忙忙拿出口袋裡的小記事本,凌亂地寫下幾個字:
拜託你,幫我交給她。大後天是她的生日。二十歲是很重要的生日,我真的希望能送她點什麼……
對上他寫滿懇求的眼神,我實在狠不下心拒絕。
我收下紙盒。「我可以幫你交給她,但是,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她最想要的是什麼。」
他沒回應,垂眸默默地回到店內,那背影,其實很落寞。
回到寢室時,靖陽一個人窩在書桌前,曲起雙腳環抱著,表情麻木。
我走上前去,遞出那個屬於她的,二十歲的生日禮物。
她抬頭瞪我,生氣地喊:「你幹麼要收下?你知不知道,要買下這個禮物,他得縮衣節食多久?他是笨蛋,讓人生氣的大笨蛋!」
她不收,原來不是和他賭氣,而是——心疼他罷了。
「既然知道,那你不收,不是更傷他的心?」
她像是沒聽到,逕自說:「他剛剛問,我好久沒來了,最近過得好不好?如果想知道我好不好,為什麼不自己來找我?每次都要我去找他,我不動,他就三、五個月見不到我也無所謂……」
「可是,你都說你好久沒去了,他又怎麼知道你今天會去?除非每天將禮物隨身攜帶,等著你哪天突然想起他。心裡要是沒牽掛著你,怎會這樣?」
豆大的淚珠,措手不及地掉出眼眶,她張手,抱住我的腰,埋頭哭泣。「所以我說他是笨蛋!他到底還要我等多久?我已經……等得很累、很灰心了,我沒有辦法,無限期地陪他耗下去,再這樣下去,我會放棄,我是說真的,我真的要放棄了!他卻還是那句話:為什麼我們不能當朋友?他只要朋友,其他什麼都不需要……」
我輕輕拍撫她顫動的肩,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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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陽不知道在哪裡認識了一個男孩子,叫莊浩豐,他對靖陽很用心,追得很勤,大家都看得出來。
那一天,下課時,我們三個人一起回寢室,每走幾步,沿路上就有人送一朵紅玫瑰,每送一朵就對她說:「莊浩豐要我告訴你,他愛你。」
短短一段路,她聽了近百次的「我愛你」,也收了將近百朵的玫瑰,還要我和寧夏幫忙拿。
寧夏嗤哼:「白癡!明明就是抄襲廣告。」
但是靖陽看起來很感動。
那時我就有預感——完蛋,張佑軒要心碎了。
那天晚上,靖陽問我:「靜雨,我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就看你呀,看你心裡是怎麼定義這兩個男人的。」
「我心裡還是愛著佑軒的,可是他從來不會給我什麼。而莊浩豐對我很好,我心裡想什麼,還沒說出口他就已經先替我辦好,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用心過。我是女人,女人始終是渴望被呵護、被疼惜的,佑軒……卻總是只給我眼淚,我渴望的柔情,始終等不到,我真的厭倦了……」
我沈默地聽著,好半晌才回答她:「當初我和柏琛在一起時,你曾經說過我會後悔,寧夏也這樣說,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後悔過,因為他給過我很多的快樂。所以靖陽,這種事,我沒有辦法替你做決定,你必須自己去選擇,哪一段,才是你最想要的快樂。」
「我想試試看,靜雨,我真的想試試看……」
「那,就去試吧,只要你確定,真的不會後悔。」
能說什麼呢?愛與被愛,每個人的抉擇不同,我選擇了義無反顧地去愛,而靖陽,她疲倦了,放棄堅持,只想好好享受女人被寵、被愛的權利,我能說她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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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靖陽的選擇,真的是正確的。
放掉對張佑軒的苦候與期待,不再深陷於永遠得不到回應的苦澀中,單單純純地,去享受被追求、被寵愛的感覺,這樣的她,笑容比以往還要多。
只除了,偶爾夜深人靜,會見她呆坐在書桌前,握著胸前的鏈墜,失神地不知在想什麼。
那對水晶耳環,她從沒戴過,一次都沒有,卻時時抱在胸前許久,捨不得放下。
我真的很擔心,私底下也問過寧夏,我們不阻止她,真的是對的嗎?她看起來,明明還放不下張佑軒。
寧夏聳聳肩,回我說:「感情是要心甘情願的,又沒人逼她,她要是覺得這樣會比較開心,我們能說什麼?」
不過,我依然找了個沒課的下午,硬拉著寧夏陪我去張佑軒工作的那家簡餐店。我問他,知不知道靖陽交男朋友的事?
他僵默了下,點頭表示知道。
靖陽有帶他來這裡吃過飯。
我瞄了眼記事本上的字跡。「那,你都沒什麼感覺嗎?她這次是認真的,不是在賭氣。」
這樣,很好啊!她看起來,很開心。
靖陽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值得最好的一切。我早就知道,她需要一個像他那樣的男人保護,我很替她高興,她找到了真愛。
如果,她受到委屈,請你一定要讓我知道,好不好?
兩個笨蛋,真的是兩個笨蛋!
他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靖陽最大的委屈,是在他這裡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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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靖陽真的能夠放下過去那段苦戀了,因為她現在開口閉口,都是莊浩豐,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告訴我們,他今天又給了她什麼浪漫驚喜。
她真的放下張佑軒了嗎?她真的,愛上莊浩豐了嗎?或者,只是短暫被浪漫迷眩了眼?因為在張佑軒那裡受了太多的委屈和挫折,莊浩豐的溫柔寵愛來得正是時候?
在她感情最空虛脆弱時,莊浩豐抓對了時機乘虛而入,那樣強勢卻又不失溫柔的追求方式,一般女孩子是很難招架的,所以,靖陽淪陷了。
她說,她終於答應成為他的女朋友。
她說,她讓他吻了她。
她說,看到他那麼認真地對待她,而她卻還不時想著佑軒,就會覺得好有罪惡感,好對不起他。
她說,她要忘掉張佑軒,嘗試去愛他。
她說了好多好多,如果她真能做到她說的,我會給她滿滿的祝福,祝福她迎向全新的感情。
但是那一天,我好不容易說服自己的樂觀想法,又破滅了。
她打扮得明艷動人,甜甜蜜蜜去赴約,而我窩在寢室K我的行銷學,明天要小考,那兩隻小鬼還得靠我幫她們闖關——(不准噓我,哪個學生沒作過弊的,叫他站出來!)
大約在宿舍即將關閉時,那兩隻小鬼同時回來,而其中一隻,一雙眼睛腫得嚇人。
「怎麼回事?」我問扶著靖陽進門的寧夏。
寧夏聳聳肩。「哇啊知?!剛剛回來,就看她蹲在大樓角落哭得要死要活。」
我擔憂地上前,才剛想問點什麼,一碰到她的臉,她就趴在我肩上,放聲痛哭。
我無法形容那一刻的驚嚇,寧夏也是!從沒見她這麼失常,那是極絕望、聲嘶力竭的哭法,我心知有異,在心裡做了最壞的打算。
那一夜,誰都沒睡,斷斷續續盤問了她一整夜,才知道他們去看夜景,四下無人時,莊浩豐不顧她的反抗,在車上強暴了她。
寧夏氣得半死,直說要找人去揍他——如果不是靖陽拚死拚活,哭著阻止的話。
後來,莊浩豐向她解釋,連連請求她的原諒,說是因為她太美了,他真的很愛她,才會一時感情蒙蔽理智,做出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事。
但是,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會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得到她嗎?
什麼情不自禁,全是男人為自己脫罪的說詞,他是人,不是禽獸,為什麼不能控制好自己的下半身?
他根本沒有顧慮靖陽的感受,一個不尊重她的男人,還談什麼愛與珍惜?他連張佑軒的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我和寧夏,都勸她快點分手,這種爛人,不值得她再浪費時間,甚至主張她去報警,告死那個賤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