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還是甩不開過去的陰影,老用自己的角度去評量他人的需求,不管人家是否能接受,他仍用世俗人的眼光去做安排。
她說的一點也沒錯,擁有一切的人不一定比一個洗碗工快樂,而他很清楚自從他強要她跟在身邊學習,她單純而自在的笑容慢慢在減少,取而代之是對他的不滿。
他犯了一個錯誤,一個非常明顯卻被他忽視的錯誤,他正把自己遭遇過的模式套入她的世界,讓她逐漸轉變成他所期望的目標。
他不是神卻在做神的工作,難怪她會反彈,視他為毒蛇猛獸。
大智若愚,真正聰明的人是她,欲求不多的人才能獲得單純的快樂。
「呃,你們在吵架嗎?我覺得吵架是一件不好的行為,我們要心平氣和的聊一聊,先吸一口氣,再吐一口氣,看看問題的癥結出在哪裡……咦,你們看我幹什麼?」
不吵了嗎?她有什麼好看的,怎麼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你的女人很有意思,非常具有娛樂性。」以前只要看到她到店裡找Hermit埋怨女人心事,他就會想笑。
不只是她的外型,還有她哀怨的談話內容。
嘴角一揚的鐵漢生對上他本來應該是黑眸的藍瞳。「所以我愛她,當她是寶來寵。」
因此才有這一趟的婚前蜜月旅行,讓她大肆的揮霍他的「黑心錢」。
「好好守著,別在船上逗留太久,風大雨大對孕婦的身體不好。」凱恩像是談論天氣一般的說道。
「你的意思是……」眼一沉,他的閒適神情陡地轉為凝肅。
他笑笑地抓抓落腮鬍,一臉落拓的勁氣。「氣候多變化,小心風雨來襲,多加件衣服總沒錯,人要先保暖才有心情遊玩。」
「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需要我調派人手來嗎?」鐵漢生幾乎可以確定他就是Kin本人,他口音中那獨特的外國腔總有不經意流露的時候。
「不了,我還應付得了,小風小浪打不到我那間破廚房。」真讓他調人來,不就是光明正大的向世人宣告他在這裡。
人多反而麻煩,沒有什麼事是他控制不住的。
「那麼你那隻小兔子呢?通常困擾我們的不是敵人的強悍,而是身邊放不下心的女人。」有過差點失去的心痛,他更懂得珍惜這份難能可貴的感情。
他的話令凱恩默然,深沉的心思百折千回不見盡頭,叫人無從揣測那藏得深的思緒究竟轉著什麼盤算。
「愛她就把她看好,她和我家那個一樣是令人頭疼的人物。」而他已經習慣頭痛的滋味。
愛?「不,你誤會了,我和她不是你所想的關係。」
他想都沒想過,這是不可能的事。
鐵漢生的笑讓人感到頭皮發麻。「老闆,你的眼看盡世間人情愛糾葛的故事,可是對於自己的故事卻蒙上一層紗,看不清楚也不敢掀開。」
因為他們都害怕一件事--
看見自己的心。
「人家說戀愛中的狗會作詩,看來此言不假。」凱恩以嘻笑的心態拒絕剖析自己,調侃道。
「Kin……」聲音含怒,警告他別玩火。
「叫我凱恩吧!白凱恩。」因她而生的名字,鬍子底下的嘴一揚高,流露出他不自覺的柔情。
「好吧!凱恩,你可以不承認你的心,但有一點你絕對無法忍受,那就是有一天她會愛上別人。」敢嘲笑他是狗,他就咬他一口。
愛……愛上別人?!
心口一抽,染笑的眸色驟地一深,從不知道心也會痛的凱恩擰緊雙眉,感受胸口凝聚的郁氣,他早該明白他不可能永遠保有她的純真,不是嗎?
可是他的心為什麼會那麼難受,不想她單純的心有著別人的影子,甚至離開他的身邊。
這是怕她受傷的不忍心吧!不是愛,絕對不是愛,他怎麼可能還有愛人的能力?!
沒讓他有時間多想愛與不愛的複雜習題,賭場的另一邊忽然傳來一陣銅板滾落的嘩啦啦聲,全場歡聲雷動的朝同一方位移動。
這時兩人才發現各自的小女人不見了,下意識的也望向放置吃角子老虎機的地方。
不會是她們吧?!
「我們家的小女人賭運非常差,差到連莊家都不好意思收她一塊一塊湊合的台幣。」而她還有臉請人家通融通融,一點也沒發現對方的臉色有多難看。
所以絕對不會是她,他敢打包票。
「我沒見過那隻兔子賭博,她似乎對賭不感興趣。」應該說連看都不看一眼。
虧他還特意帶她來開開眼界,結果她竟然只顧著吃她的胡蘿蔔,還不住的抱怨人太多、氣太濁、物慾橫流,害她高潔的靈性都被污染了。
因此他斷定這陣騷動與小兔子無關,她還沒那麼勤奮會走到吧檯旁的兌換櫃檯換籌碼,然後又不惜勞動她宣稱已累到麻痺的小短腿。
總而言之,這是優點也是缺點,她喜歡找個舒服的位置窩著,一整天不動也沒關係,只要無限量供應她食物和胡蘿蔔。
「老闆,你好像走得太快了。」不是說他的小朋友不賭博嗎?怎麼形色匆匆像掉了一百萬。
「我以為方小姐的賭運很差,用不著你太擔心才是。」他在比誰的腿長不成,步伐跨得有些大。
兩人競走的速度都不算慢,即使理智一再認為事情不可能發生,那比彗星撞地球的機率還要渺茫,但還是不由自主的任雙腿像自有意識般的行走。
對她們兩人而言,世界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沒有道理可言就是她們的道理,想做就做還需要先算命嗎?
「酒保,幫我調一杯酒。」
「是的,先生,請問你要什麼酒?」專業的取出雪克杯,面無表情的調酒師開口詢問。
嘴裡叼了一根切成棒狀的胡蘿蔔,蘇曼露出高深莫測的淺笑,說了個酒名,輕咬一口胡蘿蔔嚼著。
嗯!滋味還不錯,鮮甜甘脆,不帶腥味,適合當殺戮前的淨口點心。
第七章
「啊!中了、中了,這怎麼回事?!機器是不是壞了,它一直掉錢……」
相較於方良善的大驚小怪、驚惶失措,瞪著滿出來的銅板的白小兔,根本感覺不到一絲興奮,反而開始煩惱要如何處理它們。
她對錢一點概念也沒有,不知道多少叫多,多少才符合暴發戶的條件,不耐煩的她瞪著淹到足踝的人類幣值,絲毫不想彎腰拾起。
錢能有什麼用處呢?
她有吃有住的,從沒想到要用錢做什麼,她將當洗碗工扣抵食宿費後的薪水全交給福嬸保管,至今她一毛錢也沒拿過,也不曉得自己有多少錢。
她不懂人為什麼要發明一種叫「錢」的東西,然後再自相殘殺的搶奪它,不死不休地只為它用盡心機。
如果世上沒有錢是不是會平靜些,大家都填飽了肚子還需要搶什麼,你我都一樣兩手空空的來,自然也該了無冀盼的離開。
這些一直靠過來的人有什麼事?鬼吼鬼叫的吵得她耳朵發痛,他們不知道兔子的耳膜很脆弱嗎?聲音高容易震破。
「妳怎麼還在吃胡蘿蔔,妳沒發現……呃,事態嚴重嗎?」好多人哦!看起來真可怕。
「不然呢?妳把它們全捧走好了。」對,推給她,她似乎比較愛錢。
「什麼全捧走,這是妳贏的錢耶!趕快找個籃子裝起來。」萬一被人家搶了就慘了。
白小兔啃著胡蘿蔔,用腳撥撥壓到她腳指頭的銅板。「我用的是妳的籌碼,所以錢是妳的。」
「不行、不行,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妳的運氣比我好才會中大獎,換成我自己玩肯定又輸個精光。」她認了。
「妳是女人不是君子,不用管他道不道,反正滿地都是錢嘛!不拿白不拿。」就是不要叫她拿。
瞧瞧這話說得口氣有多大呀!還滿地都是錢,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大千金或財團負責人的寶貝女兒,千金一擲不放在眼裡。
可是看看站在錢堆上的兩個小女人,既不嬌貴也下華麗,更甚之還穿著平價的衣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不像有錢人,那麼她們幹麼不把錢當錢看的推來推去?
在場的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巨額獎金的幸運得主,心裡蠢動的想分一杯羹,就算撿點零頭也好,錢永遠沒有人會嫌多。
要不是賭場的經理看到有人中大獎,立即派員清點金額,那些貪心不足的賭客大概會衝上前行搶。
「話不是這麼說,錢明明是妳贏的為什麼要推給我,我這人雖然很愛財但也有骨氣喲!」心動,但不行動,這是原則問題。
「因為我的房間很小放不下去,錢給我也沒用。」她總不能拿來墊腳吧!
全體絕倒。
什麼叫錢給她也沒用,有了這些錢,她愛換多大的房子都可以,不愁沒地方藏錢。
不少人已經準備吐血了,因為她倆非常有「良心」的對話。
「沒關係,我家有一個很大的保險箱可以借妳,保證沒有人打得開。」放進去萬無一失,連她也打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