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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杜芹

  他苦笑了幾聲,這個不成才的寶貝兒子可真令他傷透腦筋!雖說兒子是自己的好,但他的泯兒有幾斤幾兩重,他可是比誰都清楚,再心裡有數不過了!趁這些日子,好好的調教一番。免得落個「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笑話。

  胡自瑞邊思量著,順便揮揮手,意示胡泯可以離開。胡泯如釋重負般的喘了一口大氣,規規矩矩,必恭必敬的行了個禮,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衝出書齋!

  走在後花園中,胡泯莫可奈何的又吁了口氣,「唉!看來接下來沒好日子過了。」他用力扯下身邊花蔭繁茂的枝葉,「什麼玩意啊!天底之下不識字的女人那麼多,偏偏要我去娶一個識得那些扭扭曲曲,像毛蟲一樣的字的傢伙!」

  也許--也許那個程殷殷也埋怨著這樁親事呢!胡泯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不知道有沒有商量的餘地?」然而他的異想天開,卻登時被自己推翻!父親認真的面容浮上他的心坎,警惕著他,還是別輕舉妄動,否則慘遭橫禍就麻煩啦!

  還是趁這幾天,設法逃離父親的管教,痛痛快快先玩幾回再說!

  「行樂須及春。」真是說得妙!

  誰說他胸無點墨?

  去!

  ****

  「小姐,這……這樣不太好吧?」錦兒杵在程殷殷的閏閣中,有些不知所措的喊著。

  程殷殷正在收拾著一些細軟,錦兒還在遲疑的當兒,她已經眼明手快的又挑了幾件價值不菲的手飾兒,往包袱裡收!這些是準備日後做盤纏的,她正打算偷偷離家。當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到帳房要銀子,幸好,娘平素打了不少的金飾給她,這緊急的當兒,正好派得上用場!

  「小姐--」

  「你不要再說了!」程殷殷打斷錦兒的苦苦相求,她實在被她的哀兵姿態,弄得心浮氣躁,靜不下心來,「你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這麼做,要嘛,你隨我-起走;要嘛,你現在去告訴我爹!兩條路讓你選。」

  程殷殷的倔強不言自明,錦兒內心的衝突卻更激烈了--她不想背叛小姐,也不想讓老爺夫人擔心哪!

  「可是我們要是這樣走了,老爺和夫人一定會急死了。」錦兒實在忍不住的又說道。

  「要我嫁給那個敗家子,我才真的會急死了呢!」程殷殷立即應了一句。

  再怎麼說,她也得據理力爭到底!不能讓自己任由父母宰制。嫁給胡泯!?這簡直是長安城內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

  她程殷殷何等人物?丟不起這個臉的!

  「可是,我們兩個女孩子隻身在外,很危險的,萬一--」錦兒的話還沒說畢,迎面而來的一件布衫,罩住她的臉。

  「我已經準備好了!這裡有兩套男子的衣衫,等一下我們都換上男裝再上路。」程殷殷冷靜而有計畫的說。

  錦兒隨手扯下罩在自己頭上的衣裳,露出一張苦瓜臉。她早知道小姐沒這麼容易打發。再怎麼說,小姐也是城裡的才女,人人都誇她聰明的。

  程殷殷低頭收拾著行囊,沒有抬頭看錦兒一眼。

  「小姐,那我們要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到家裡來?」錦兒又問。

  程殷殷臉上浮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她就知道錦兒會軟化、屈服。每一次,當她扳起一張嚴峻冷漠的神色,錦兒就只有乖乖順從的份。

  程殷殷綻出一朵嬌俏如花的笑顏。

  「等爹娘答應退婚,我們就可以回來啊!」程殷殷放下手中的物件,雙手捧住錦兒一臉的驚懼,「好錦兒,我們正好也利用這個機會,看看外面的世界,成天被關在家裡,難道你不悶哪!」程殷殷溫柔地勸說著。

  老實說,她還真怕錦兒會拒絕和她同行,她從來沒有這種經驗,一個人孤零零在外闖蕩,想來還是不免氣弱,有錦兒相伴,凡事也好有個照料。

  「可是--」錦兒仍是遲疑著。

  「別可是可是的了!趕快過來幫忙,待會兒換上這套男裝,誰也認不得你原來的面目的。」程殷殷胸有成竹的點著頭。

  錦兒皺了皺眉,還是伸手接過了那件男衫。再怎麼說,她也護主心切,千萬不能放小姐一個人在外流浪,暫時也只有對不起老爺和夫人了。

  她咬咬牙,開始卸衣換上男子的衣服。

  半個時辰後,程殷殷和錦兒已經順著程府後院近柴房的一條曲徑,走出了程府的範疇。

  月牙兒淺淺地掛在樹梢頭,柔和的光暈,鋪了四野各處。

  「看吧!一切盡在我的算計中,如此輕而易舉,簡簡單單就逃過一劫。」程殷殷志得意滿,昂首闊步。

  看來,她要改頭銜叫「女諸葛」了!

  「小姐,我們要上哪兒?」順順當當的溜出程府,令錦兒初時的緊張緩和不少,她雙手抱著包袱,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先上城裡的大街找間客棧投宿吧,明兒個再雇輛馬車出城去,也許一路遊山玩水,到臨潼去玩玩也不錯!」程殷殷眉開眼笑的計畫著。

  胡泯!這下子終於可以徹底從她的生活中,剷除這個惹人厭的名字了。

  程殷殷滿足的一抿嘴,腳下的步子邁得更急迫更暢快了。

  只聽見後面錦兒「小姐……哦,公子,公子,等等我哪!」的呼叫聲,迴盪在樹林之中。

  第二章

  細微的汗珠從程殷殷發熱的臉頰滑下。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兩條腿是如此的不中用,而長安城的城域是如此的廣大,平時坐馬車上大街時,絲毫感覺不著路程的遠近,今夜可才知曉了。

  還是--長安城的距離變遠了?

  「唉,小姐還有多久才到啊?」錦兒抹抹額上的汗水,喘著氣問。月色稀微,這條小徑上坑坑洞洞又多,好幾次都險些絆倒,幸虧小姐及時拉住,才倖免於難,否則跌個鼻青臉腫多難看?

  「快了,就快了。」程殷殷好言撫慰著:「我幫你提包袱好了,再忍耐一會兒,等到了大街的客棧,我們就可以好好歇息歇息,再忍耐一下吧!」程殷殷邊說,邊接過了錦兒肩上的包袱。錦兒七歲入程家為傭,她們雖名為主僕,實則比一般的姊妹之情,有過之而無不及。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朝夕相處下,培養的感情,自是不在話下,況且這離家出走的主意是她想出的,錦兒只因放心不下,才勉為其難的跟了出來,原本她不用這般辛苦疲累的,於情於理,她也該多擔待的。

  「唉--」錦兒愁眉苦臉的吁了一口長氣,「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離家出走也不是件易事呢,最起碼腳力得夠才行,小姐,你該不會是策畫很久了吧?」錦兒笑一笑,鼓勵自己要打起精神。

  「走到腳斷掉,也總比嫁給那個什麼都不會的紈誇子弟強。」程殷殷冷言冷語地,雖說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親裁決的,子女應盡力配合才是,可是憑她程殷殷的才氣,要她下嫁給一個吃喝嫖賭,諸多惡習都兼備的無賴,她是寧死也不肯屈就的,就算對方的家勢再顯赫,聘禮如何豐盛,她也不願意!寧可僅是家徒四壁的一個秀才郎,飽讀聖賢詩書的士子。

  一簞食,一瓢飲,人家顏子可以,她程殷殷也耐得住。就怕是和胡泯那種不學無術的浪子相對終老--

  那簡直是種墮落!

  是的!她程殷殷豈可淪落至此!她在心裡鄭重的對自己說:「逃離這樁不相當的婚事,是正確的。」

  總不能讓自己眼睜睜地坐以待斃吧?

  「小姐,你看前面有燈光!」錦兒眼睛一亮,遠處忽明忽滅的燈光,令她萎靡的精神為之一振。

  「嗯,就到了,來!我們快一點。」兩個人相視而笑,有默契地同時加快了腳步。

  走吧!希望就在不遠的前方。

  ****

  「唉呀,不好意思,這一局又是小弟我險勝,貪財啦!」嘻然一笑,出聲的正是長安城有名的賭徒胡泯,今晚他的運氣可真不錯,連贏了十幾把,只見他隨身的僕僮青兒,眼睛被面前這些白花花的銀子刺得睜不開,傻嘻嘻地笑著,笑得嘴都裂列耳根子後啦。

  「胡少爺,運氣來了,連城牆都擋不住哪!」在旁圍觀的一個老頭兒以極諂媚的聲音說著,巴不得能逗得胡泯開心,分上幾兩銀子;否則沾沾他的好運道也不錯。

  胡泯眼也沒瞥一下,直直的眼神,專注地注視著他面前這位有「笑面彌勒」之稱的對手,「還敢再下注嗎?」

  這位「笑面彌勒」是長安城內的煞星,難纏得很,平素豬玀般油光滿面的笑臉,哈哈哈個沒完沒了,還自己封了個「笑面彌勒」的雅號,實則是瘟神一個,誰要惹毛了他,那可是吃不完兜著走,災禍連連。而現在,他那張自詡「笑面彌勒」的大臉,神色已有幾分的難看。

  「嘿嘿嘿!胡少爺今晚可是賭興不小。」「笑面彌勒」略帶豬肝色的臉上,冒了絲汗,他今晚輸在胡泯手上的銀兩,少說在三千兩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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