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是從你的皮包裡掉出來的?」警察以一種公式化的語氣問她。「是歹徒趁你不注意時放進去的嗎?」
「應該是。」但下一秒,一個畫面竄入她腦際。何以笙拿來皮包,東翻西找了一番,沒有看到任何停車繳費通知單。「不……不是,是我自己放進去的。」
警員抬了抬眉,無聲的詢問。
「幾天前,我在車子的雨刷上看見這張紙,當時我正趕著赴約,而我以為那是停車繳費通知單,因此隨手塞了進去。」
也就是說,歹徒或許一直在她的工作室附近窺伺她,而且他知道她的車子是哪一輛。
警員點點頭。「請你和我們回局裡做筆錄,這張紙條我們必須帶定,看是否能在上面找出任何蛛絲馬跡。」
她將先前的異狀也說出,「還有鑽石項鏈,我昨天收到的,那應該也是他送的。我曾經報過案,派出所說他們會去查快遞公司……」
警員問了是哪一個分局,承辦的員警姓名後便說:「我們會去查。」
他們一走出警衛室,馬上就被媒體團團包圍,一個接一個問題下斷在她耳邊響著什麼,她也沒有回答,在身材壯碩的警員護送下坐上警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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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為您插播一則快報:知名占星專家何以笙疑似遭受恐嚇,事情發生在今晚八點多,她駕車回到位於台北東區的住處,在皮包中發現一張疑似歹徒放置的恐嚇信。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歹徒曾經入侵她的工作室,放置物品。警方目前不願透露相關案情,詳細情形我們請在警局現場的記者告訴我們……」
柯旭然猛然睜開眼睛,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迅速的拿起遙控器調大音量。
電視上出現一名記者站在警局門口前,面對鏡頭低聲快速的說著,「主播,各位觀眾,大家好。記者目前所在位置是在XX分局前面,關於占星專家何以笙遭受歹徒恐嚇一事,警方目前不願透露任何細節,但是根據記者側面的瞭解,歹徒在兩天前曾經入侵何小姐的辦公室,並在沒有驚動警衛和保全的情況下,放置了一項物品。而今晚,當她回到位於東區的住處地下停車場時,在自己的皮包中發現了一張疑似由歹徒放置的紙條,因而受到極大的驚嚇,請看我們稍早的採訪畫面……」
螢幕中先是出現一棟大樓,然後是警察以身體護衛何以笙走出大樓的畫面,記者一窩蜂的擁上,發出一連串的問題。
「請問你認識歹徒嗎?」
「歹徒是否曾經威脅過你嗎?」
「紙條裡寫些什麼?」
何以笙沒有回答這一連串的問題。她臉色蒼白,神色驚惶的快速穿過人群,鑽進警車之中。
想也不想,柯旭然馬上跳起來,抓起桌上的鑰匙衝了出去。
當他到警局時,外頭的媒體仍未散去,眾多記者和攝影機守在門口嚴陣以待,就等當事人出來。
他停好了車,她正好從警局門口走了出來,一堆記者馬上圍了上去,湊上麥克風,將方纔的問題又重複了一次。
強光讓她幾乎睜不開眼,她閃躲著一直朝她擠來的麥克風,一邊以非常緩慢的步伐往外走去。
「讓開!」柯旭然擠進人群之中,好不容易到了她身邊。「我送你回去。」
一個警員擋在他的面前,阻止他接近她。
「何小姐,你認識他嗎?」
她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接。
認真說起來,她對他的認識幾近於零,而且,他還是某人雇來調查她的私家偵探,如果她還有點理智的話,就應該否認認識他,但從他的眼神所散發的訊息看來,他不會接受她的拒絕。
此時此刻,她實在沒有餘力再去應付他,她只想快點回家,回到一個安全溫暖的地方。
「他是我的朋友。」她低聲道,接著走到他身邊。「他會送我回去。」
在聽見她的回答後,柯旭然毫不猶豫的握住她的手,像一道牆一樣擋在她的身邊,替她擋開那些煩人的記者。
他們快速通過人群,坐上他的車,在眾人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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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何以笙始終沒有開口。
柯旭然並沒有追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默默的開著車,偶爾轉過頭打量她蒼白疲倦的神色。
對於他的體貼,她很感激。
那張紙條嚇壞她了,而方才在警局做筆錄則讓她累壞了。
她想不透究竟是誰會做這種事——那是最叫她害怕的。她毫無頭緒,沒有任何嫌犯名單,但那隱身在暗處的神秘愛慕者卻對她知之甚詳。
儘管警方表示他們會盡力追查,並且加強她的住家及工作室附近的巡邏,仍舊無法使她安心。
「也許只是個惡作劇,或許對方並不會採取行動。」警員這樣安慰她。「直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出現任何攻擊性的行為和字句,你的安全應該暫時無虞。」
她將頭靠在椅背上,企圖讓輕柔的音樂撫平內心的驚慌,但是那恐懼的感覺絲毫沒有退去。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以笙,你沒事吧?」電話那頭是林文綺關心的聲音。「我剛剛在新聞裡看見報導,說你接到恐嚇信,是真的嗎?」
她暗暗歎了一口氣。
「不是恐嚇信……不,不是。報導有點小出入,我明天再回電給你,好嗎?」
剛掛掉電話,鈴聲又接著響起。
「喂?麗梅啊……對,就是那件事。明天我想休息一天,你幫我打電話跟客戶說一下,謝謝你。」
接著她的父母、妹妹還有許多親戚朋友都陸陸續續的打電話來關心,她一個一個回應,一再向他們保證她目前十分安全,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當她終於接完最後一通電話時,車子已經駛進了她住處的地下停車場。
「我送你上去。」柯旭然替她開車門,以不容拒絕的堅定語氣說道。
她默默看了他一眼,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他將她的反應視為默許,因此關上車門之後,便跟在她的身後。
他一直送她到家門口,才開口道:「小心門戶,有任何動靜馬上報警或是打電話給我。」他遞給她一張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機號碼。」
她點頭,輕聲道:「謝謝你。」
「需要我留下來陪你嗎?」雖然明知道答案為何,他還是問了。因為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
在那一瞬間,何以笙有一種衝動,想開口叫他留下來。
她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家裡,她需要有人陪她……但最後,她還是忍下了那個衝動。
對她而言,他也是一個陌生人,跟那個神秘人同樣的危險。
「不……不用了。」她勉強綻出笑容。「我還好,還可以應付。」
何以笙是在逞強,他看得出來。
但是他也明白她的顧慮,因此沒有再堅持下去。
「那我走了。」
看著他走進電梯之後,她轉身開門進屋,略微顫抖的雙手快速鎖上大門的兩道鎖。
兩個鎖也許太少了。她靠在門板上想著,她明天必須叫鎖匠來多加一道鎖。
接著,她迅速打開了家中所有的燈,所有的門,讓屋中沒有任何一絲陰影存在。她必須看得到每一個地方,確定不會有入侵者進來。
最後,她打開電視,將音量轉大,然後將自己拋進柔軟的沙發之中。
她覺得害怕、孤單。
這是事情發生之後,她頭一次一個人獨處,而她發現自己幾乎沒辦法承受這樣的恐懼和孤獨。
她抱緊懷中的枕頭,視而不見的瞪著螢幕,就這樣坐了一整夜,直到因為疲累終於忍不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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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尖叫聲中醒來。
尖銳的叫聲劃破早晨的寧靜,何以笙隔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尖叫是出自自己口中。
她猛然睜開眼睛,迅速坐起身。
她作了一場惡夢。
夢中那個神秘人潛入她的家中,殺死了她。醒來後,在夢中被砍殺的感覺仍然那麼真實,她一時之間競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差別。
許久之後,她才走進浴室,在熱水的沖刷下,她忍住哭泣的衝動,在心裡告訴自己,她絕不讓這個人擾亂她的生活。
她替自己準備了早餐,然後打了電話請鎖匠過來換鎖。
過了二十分鐘,早班的警衛陪著鎖匠一塊上來。他看了昨天的新聞,也看了今天的報紙,為了安全起見,他決定還是小心為上。
何以笙站在一旁看著鎖匠量著門的尺寸,然後拿起螺絲起子,輕鬆的將一根螺絲釘鑽入門板。
「這個鎖很堅固。」鎖匠一邊工作一邊道:「最新型的,非常安全。」顯然他也看了昨天的新聞,而且知道她是誰。
何以笙勉強綻出笑容,有些虛弱的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當她看著那道巨大的新鎖,忽然領悟到,她正在加強工事,建構自己的城堡,將自己鎖在一個堅固的堡壘中,就像另一種形式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