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家的熱烈支持,下次若有其他好的,我也盡量帶過來。"幔妮難得多說了幾句話,讓她身上的冷氣少了不少。
"謝謝你哦,幔妮,你真好。" 同事們有情的說。
"那我先走了。"幔妮揮揮手上的鈔票,難得開朗的說。一邊走出出版社,嘴裡還呢喃著:"
好,好個屁。 要不是看在新台幣的份上……艾幔妮 是沒血沒淚的。眼中只有新台幣,只有錢才是最實在的朋友 ,永不變心的朋友。"
不知怎地,莫名又想起盡情蹲在車前和狗兒乾耗的畫面,她的心頭一陣落寞,將鈔票收進錢包裡,心裡卻像遺失了什麼似的。
情難自禁地,幔妮又折回市場。
我只是要回家,回家會經過市場。再靠那傢伙賺了一小筆,總得義務關心一下對方,以免他真的被那不知好歹的畜生給傷了。真的,只是偶爾才做,一生絕不超過五次的日行一善。
她這樣向自己保證著。然而當她遠遠的看到盡情蹲坐在卡車前面的身影,不禁緩下腳步,甚至在原地佇立。
那狗兒還是窩在紙箱,但已經開始吃便當裡的東西。盡還必須只是靜靜地守在一旁,臉上滿是平靜和滿足,還有源源不絕散發而出的溫暖氣質。
幔妮又看了看那隻狗,眼眶竟覺得酸酸澀澀的,不知怎地,她突然覺得那隻狗的模樣跟她好像,好像。
她更討厭那隻狗了。
在轉身負氣離去的同時,她這麼想: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喜歡它!
隔天,幔妮還沒踏進歡喜樓就聽到狗叫聲。
他果然把狗撿回家了。
一踏進中庭,狗兒衝著她直吠,小小的身子倒是不敢靠得太近。幔妮 沒好氣的瞪它一眼,低下身子和他面對面,小狗反倒不叫了,停止了它那近乎尖叫的吠,兩隻黑黝黝的眼珠不曾從她身上稍移,像在試探來人可不可信。幔妮無聲地又靠近它一點,然後出其不意的發出一聲凶狠的吠叫聲。
狗兒吱吱叫了兩 聲,退後一大步,然後又是沒天沒地的狂吠叫起來。
幔妮懶懶的看了它一眼。"別叫了,難聽死。叫也沒用,形勢比人強。"她挺直身子站到狗兒面前--正確的說是它的正上方,這使它必須仰頭看著她。"這才是現實,怎樣?不甘心嗎?嘿嘿,我就是比你高、比你大,有種你就快快長大啊!不過那可能還很久吧!"她雙手環胸,惡劣的耀武揚威著。
將一切看進眼底的盡情不禁笑著搖搖頭。欺負小動物,虧她想得出來。
"黑點。"盡情出聲呼喚。
狗兒像是見著救星似的迅速奔到盡情腳邊尋求庇護,身子在他腳邊磨蹭著,一雙圓不隆冬的眼珠還小心翼翼的盯著幔妮 瞧。
"這東西倒認得主人了,你被咬了幾口才有這個成果啊?"她抬起臉面對他,語氣中的譏諷意味絲毫沒有掩飾意圖,表情就像在說"我就是欺負狗兒,不然你想怎樣"般挑釁。
盡情失笑,他看著她這出現頻率頗高的挑釁姿態,一種莫名的憐惜卻讓他心頭酸了酸。桂聿梅說她十二歲就帶著奶奶獨自在外生活,想必很苦吧!那個細小的肩膀以往從未擔過經濟的重擔,卻要一肩挑起,而造成她必須如此的人碰巧又是她的親人,那種酸澀恐怕非常人可以體會吧!
盡情的父母採取放牛吃草的教育方式,什麼事都交由孩子自己決定,即使明知孩子的選擇會碰壁受傷,但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他們寧願孩子自己去體會如何掌握自己的人生。可是他難以想像她所過的生活,看似她選擇脫離家庭,得到自由,可是這樣背後的選擇背後有多少的無奈啊!
"你不覺得黑點跟你很像。"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反倒這樣說。無視於她惱怒的眼神,他無比認真的又點了點頭。
"哪裡像?我又沒有一身可怕的斑點,黑不黑,白不白的,丑不拉嘰!"幔妮 閃過他的眼神,又凶巴巴的瞪了黑點一眼。
黑點無辜的嗚嗚叫了兩聲。
"裝無辜。"她嗔道。
"幔妮 ,你來了呀!"陶然從外面進來,依然背著她只過大的帆布袋。
幔妮點點頭。基本上她滿喜歡陶然的,因為陶然是個很真實的人,她不會作假。而幔妮 在社會上打滾了多年,尤其又接觸過不少政商兩界的人,她清楚所謂的虛化所呈現出來的嘴臉。
事實上她雖然覺得這一屋子的人都很怪,一個是無所事事的作家,一個是整天把自己包得像個遠古人類的財經名筆,一個是立志做狐狸精的女人,還有一個放著大別墅不住的企業負責人,但是他們大部分都還挺單純的,還是相當難得的一點。
像迎歡,她本來不喜歡這個濃妝艷抹,精雕細琢的嬌嬌女,後來發現她傻大姐的性子總教人失笑。一個能大膽說出自己要當個狐狸精的女人,又會壞到哪裡去呢?就她所知,真正不說只做的女人才具有殺傷力啊!
這之間只有一個例外,就是聞人湛也。
她不信任他,因為他太神秘,太難以捉摸。
"哈羅,黑斑。"陶然對著窩在盡情腳邊的狗兒打招呼。
"是黑點。"盡情清清喉嚨糾正。
幔妮不可自抑的爆笑出聲。"黑斑,好那,黑斑!她嘲笑對著狗兒又喊了幾聲。
黑點敏感的察覺幔妮那幸災樂禍的表情不可能是在稱讚它,於是又對她低吠了兩聲。
"我又叫錯了嗎?對不起。"陶然看了看盡情,又對幔妮說。
"你不用對我說,反正狗也不是我的,我更不反對你這樣稱呼它。"幔妮說著又忍不住逸出笑聲,不顧盡情譴責的眼神。
"可是狗兒不是你和表哥一起撿到嗎?陶然疑惑地問,表哥說他是狗兒的爹,你是狗兒的娘……"
"才不是呢!"幔妮 趕緊撇清。"那隻小笨狗跟我沒有關係,是一個大笨蛋撿回來的。才不是我,我……我才沒有狗兒子!有人搶著做狗兒的爹,我才不屑趟這渾水,簡直……莫名其妙加愚蠢!"說著說著,她臉紅脖子粗的鄭重否認。
盡情若是黑點的爹,她是黑點的娘,那他們不就是……
幔妮羞憤的瞥了盡情一眼,只見他咧開嘴笑得眼尾的笑紋都出現了。
"可是……可是……"陶然還是弄不大明白,"算了,反正就是你們的狗嘛!"這樣的問題對陶然可能太難了,她的腦筋步適合這樣複雜的問題,她決定放棄。
幔妮解釋了半天,竟然讓陶然歸結出這樣一個教人噴飯的結論,她覺得自己的臉上一定多了幾條卡通人物才會有的黑線。難道跟一群無厘頭的人相處久了,自己的動作、反應也會變得很"卡通"?
不想了,頭都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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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我聽聞人說你這回要替《小說會》寫連載,真的嗎?陶然邊喝著清香的金萱茶,邊蹙著眉頭問坐在對面的盡情。
盡情平靜的點了點頭。
相對於盡情平靜,陶然的反應就顯得有些激動了。"雖然恪擎要我別管你的事,但是我實在忍不住。再傻的人也看得出她在利用你……"她的語氣不知是因擔心還是氣憤而顯得有些哽咽。
原本在旁邊悶著頭喝茶的幔妮 抬起頭來,她甚至故意不跟盡情坐在一桌,因為她還在生那莫名其秒的氣。不過,陶然的話讓她將注意力投射了過來。
"傻陶然。"盡情笑著摸摸陶然的頭,"沒有人利用我。"
"沒有才怪!"陶然有些氣憤的嘟起嘴說:"那個女人那樣傷害你,竟然還好意思回頭要你幫。憑什麼你要這樣任人欺負……你是我在台北唯一的親人,我……我不……"說著她又激動起來。
盡情歎了氣,這個表妹對感情原本是很粗線條的,或許在老公的調教下有了改變,不過眼前看來,不知要說這改變是好是壞呵!"
"陶然,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我自己,《小說會》發行量不少,我可以開拓不同的讀者啊!"盡情安撫著她,"這跟我過去的情誼沒有關係,充其量只能說是幫一個老朋友。"
"可是……"陶然覺得自己口拙,沒有辦法說服他改變初衷。"幔妮,你說說他啦!"陶然轉而尋求幔妮的支持。
幔妮正想將伸長的耳朵收回,不過已經來不及了。"我……我又不瞭解。"
"沒關係,我說給你聽。那個女人,那個叫喬纏什麼的人,哎呀,名字不重要。"陶然這時也沒有多大的耐性,"她以前是表哥的女朋友,後來竟然交一個新的男友,瞞著表哥快半年,被發現後竟然還好意思說是表哥害的,說表哥讓她沒有安全感,所以決定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