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最苦命的人應該是這一家子了。
迎歡瞪視著眼前一盤黑黑紅紅的據說是食物的東西,一臉抗拒的模樣。她湊近鼻子聞了聞,然後將可憐兮兮的眼光投向餐桌的另一頭,聞人湛也的身上。
聞人湛也咬著一塊吐司麵包, 上面好歹還有片火腿。迎歡的目光轉到陶然身上,陶然無奈的聳聳肩,皺著眉頭舀了一湯匙飯咬了兩口。
"不公平。" 迎歡嘴兒一嘟。"為什麼聞人有吐司,我就沒有。"
"你有陶然特別為你做的炒飯啊!" 聞人湛也故作羨慕的說,其實心裡無限慶幸在陶然炒火腿飯前先A了片火腿。
"別抱怨了,吃吧!共體時艱哪!" 陶然安慰的拍拍迎歡的肩膀。"這種日子我們也不是沒過過嘛!"
事實上,這一家子可憐的人兒在盡情赴美時,已經吃了快一個月的外賣和微波食物了。本以為盡情一回來就可以脫離苦海,可是顯然不是那麼回事。盡情每天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連電腦都搬了進去。而廚房他是再也沒涉足了。
而這幾個人除了要吃難吃的食物外,還要在詭譎的氣氛中找出盡情陰陽怪氣的原因。以致這可憐的一家人變成了更可憐的一家人了。
"什麼共體時艱?等一下你老公回來, 還不是又給你帶消夜了。只有我小……"迎歡唉聲歎氣的。"對了,表哥有沒有吃東西?你該不會也讓他吃這炒飯吧?那他可能會在有機會復原前先掛了。"
"潘迎歡!" 陶然雙手叉腰瞪著她。
"我不管了,我要雲打電話給幔妮 。" 迎歡站起來。"我去求她救我……的胃。"
"等等,真要打嗎?我們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盡情表哥從來不會這,說不定真的很嚴重。"陶然顧慮的看了聞人湛也一眼。
聞人湛也還是沒有反應。
"不管了,總要有人做些什麼吧!" 迎歡義無反顧的走向電話,半響又跑回來,嘿嘿乾笑兩聲,這才問: "請問國際電話怎麼撥?"
聞人湛也和陶然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唉!吃得不好已經夠沒體力,還要要寶來浪費力氣,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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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幔妮 ,你跟表哥到底是怎麼了?他回來後連話都不說了,每天把自己關在房裡,像個自閉兒一樣。"陶然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嚴重。
是嗎?他也過得不好吧?幔妮悶悶地想。聽陶然和迎的形容,盡情好像還很在意,他是生氣還是失望?她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 心情, 不過她知道自己的心情很糟。
是她的錯吧?明明知道他對她的好,也明明知道他不敢說出口的感情都是為了她。為了怕她的拒絕,為了怕再也沒有理由守候,這樣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個惡女,讓她佔盡了便宜,讓她神氣上了天。
他連摟著她的肩都不敢輕易冒犯,只因為她對人的防備與所堅持的身體距離感,然而她卻讓別人有機會竊取紅唇,雖然沒有得逞,但想必他很嘔吧!
迎歡和陶然的拜託她不是不心動,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盡情。
她當時是有些故意 ,想藉著Louie 把盡情丟掉。而他肯定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這麼生氣吧?
她實在覺得兩人不適合,善男配惡女,真是一種糟蹋。可是她現在做了可能是這輩子唯一做過的好事,讓善良的他免受她的毒,可是為什麼她沒有半點快樂的感覺?
是誰說助人為快樂之本?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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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答應打電話給盡情,因為她不知道要講些什麼 。可是她沒有說他不能打給她呀!那個大笨蛋!
心浮氣躁的在室內走來走去,幔妮重重一跺腳,索性在電腦前坐下。打開電腦,過才發現裡面有一封電子郵件。她打開郵件一看, 是一篇標題為"時間夾縫"的散文,描寫時間扭曲變形的各種模樣,筆法細膩且觀點細緻,看到最後她才恍然大悟,這是一個人在漫長的等待中所描定出對時間的感覺。她深深被這篇不到一千字的文章吸引了。
而文章的最後附著一行字,說明出處和作者。令她驚訝的是這篇數天前發表在某大報副刊的文章是盡情的作品。她從來沒發現他 的文字有這種面貌。
應該說她所不瞭解的屬於他的面貌太多了。就像她雖然知道一個人不可能沒有脾氣,但是平時的他是那樣的溫淳,像壇順口暖舌的酒,回味無窮卻沒有強大的後勁。然而事實證明不是如此的。她或許有一半是出自有意的試探他的耐力的底線,只是她從不知道他心底深處的能量這樣強。
強到過了一個禮拜,還不肯打電話給她。
"是你寄來的嗎?盡情。" 幔妮對電腦裡的文章輕聲問著,這時她才想到,她對著他本人說話從來沒這麼溫柔過。
恍惚間她彷彿又看到那張帶著溫暖的笑意的臉,散發著冬日太陽般的熱力。好想見他呵!
這……這是所謂的相思嗎?
這麼說她算是戀愛羅?
愛情本是她所拒絕往來的,為何還是進駐她心底呢?
懶洋洋的回神,卻發現信箱裡還有一封信,打開一看,卻教她全身發冷。
親愛的朋友:
我們之間或許認識,或許不認識,伸但卻因為我們都認識這樣一位朋友,這樣一位令人大概一輩子都難忘的朋友,而有了某種緣分的關係。
然而不幸的是我們這位特別的朋友,盡情,數天前為了閃避一隻可憐的貓兒,出了極為嚴重的車禍,讓他無法再站在這裡將他的溫暖分給大家。
為了紀念我們這位令人心疼的友人,就讓我們在下面的這個日子共聚,為這令人心傷的最後扉頁填上一筆溫情,也算是我們對他最後的支持與緬懷。
時間:十月古三日上午十時
地點:正心醫院
這是……這是一張訃聞?
幔妮瞠大了眼瞪著前方,眼神渙散找不著焦點。
怎……怎麼會呢?
不久前他還用那雙憤怒的眼盯著她瞧,還用他從未有過的譏諷口氣說著話,還用他那雙巧手為她做飯,為她開車,為她,為她,為她,他做了這麼多事都是為她。
她以為一輩子都會如此的。 是因為她的有恃無恐嗎?是為了處罰她嗎?
從椅子上滑坐到地板,兩行清淚跟著落。
"不!不可能!" 她搖著頭,手腳慌亂的半爬著到了電話旁,伸手抓起話筒,顫抖的手撥了好幾次才成功地撥完整組號碼。
總會有人在吧!總會有人告訴她,這是個玩笑吧!
"鈴……鈴……鈴……"話筒裡傳來一聲又一規律卻空洞的聲音,沒有人來回應。
"接啊!求求你,誰來接電話……誰來……迎歡……陶然還是聞人……恪擎……誰來接電話……"焦急焚燒著五臟六腑,讓她的心都擰痛起來。
"不行!她將電話一掛。"我不能坐以待斃,就算是死了也得見。"
就這樣她搭了最近一班飛機從美國東岸飛回了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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幔妮下了飛機又撥了幾次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她搭車前往台北,心裡真恨不得可以飛過去。
這廂人心急,那廂人可氣躁呢!
迎歡,陶然和恪擎在那一頭坐立難安。
"來了沒?來了沒?"迎歡第一百零七次問這個問題。
陶然強自鎮定地喝了口水。" 不要緊張,聞人不是說八點半班機會到桃園嗎? 算算時間也快到了。老公,我等一下要怎麼說?" 她又跟著慌亂起來,求助地看向恪擎。
恪擎拍拍她的手。"沒事,這是做好事。一切都是為了他們好,你也不忍心看盡情這樣下去吧?"
"可是,萬一幔妮 知道我們騙她……"光想起那個後果,陶然就想逃。
"我們那有騙她?盡情是出車禍了啊!" 恪擎說。
"可……可是……"陶然還在可是,幔妮 的聲音已經到了。
迎歡,陶然,聞人,恪擎?你們在嗎?" 幔妮的聲音穿過大門直到中庭來,她焦急的身影隨即出現。
"啊,幔……幔妮 ,你回來了。"陶然驚跳起來,全身僵硬。
幔妮一看到熟識的臉龐,心一鬆,淚意就湧上來了,"我聽說盡情出車禍……是真的嗎?" 她哽咽出聲。
"是真的" 陶然蒼白著臉回答。
淚水已經流了滿面,幔妮手背一抹,硬是將淚抹去。"事情是怎樣發生的?"
"怎樣發生?"陶然的臉更顯蒼白了。"表哥騎車……為了閃一隻突然出現的貓,車子打滑,就……"她的模樣看來像要休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