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伯!」宇文端妍脹紅著臉。「你……這麼晚了,你到內院做什麼?」女眷住的內院,一入夜,連親人都得避著,以防閒言閒語。
老管家一向知禮守分,今兒個卻為何失儀了?
寒伯痛得翻起白眼。「老奴……有要事稟告……我……家裡遭小偷了……」話猶未完,疼昏過去了。
宇文端妍尷尬地蹲下身,手指戳了戳老管家。「寒伯……你還好吧?」怎麼這麼不耐操?記得鳳彗帝也被她踢過不只一次,都沒昏倒啊!
她忘了,鳳彗帝可是經過她的玉足「千錘百煉」的。
寒伯倒地不起,宇文端妍只好喚人來扶。當然,她不會告訴下人,寒伯是因何而昏。
不過她想起寒伯臨昏前的話,堂堂相爺府邸居然遭小偷了!
不知何方竊賊如此大膽,敢在虎口拔牙?宇文端妍氣勢洶洶地往庫房方向行去。
今晚她是不睡了,盜竊猖狂,為害民生,連守備森嚴的丞相府都不放過,可見為患之甚。
她一定要想辦法剷除這些禍患,以安百姓。
穿越迴廊、連過三進,宇文端妍來到庫房重地。
黑夜如墨,重壓著天地。
本應是萬物沉眠的時候,丞相府的庫房卻是人聲鼎沸,下人、守衛們來來往往,人人臉上寫著驚疑。
宇文端妍的到來,無異在眾人心頭丟下一塊定心石。
「這是做什麼?一點小事就驚慌成這樣,成何體統?各自歸位去,陳統領和曲帳房留下來。」
「是,相爺。」當家主子來到,眾人有了指針,也就放心些許,各自做事去了。
宇文端妍面前只留下一男一女,分別是粗獷雄偉的陳統領與年過四旬猶自風采逼人的曲帳房。
宇文端妍望了眼兩人,兩個都是業界一流好手,倘若竊案發生在他兩人眼皮子底下,而他們猶未察覺,可見犯人也不是泛泛之輩。
「兩位可以說說事發經過嗎?」
陳統領與曲帳房對視一眼,由曲帳房先開了口。「回稟相爺,府裡的金庫一向三天清點一次,今天正是清點日,可小人因為田租的事忙晚了點,直到剛剛才打開金庫,卻發現……裡頭的金銀已被盜竊一空,金庫裡只留了一盞銀燈籠。」
陳統領接著說:「稟相爺,這銀燈籠是江湖上有名的俠盜『鬼影子』的標誌。但聽聞他一向只盜貪官奸商,卻不知為何對丞相府下手?那些錢我們本來是準備明日運抵風波港,救賑那些被海盜洗劫的漁村用的。」
宇文端妍哼了兩聲。「這是說,在『鬼影子』眼裡,本相是個大貪官嘍?」
「這是不可能的,蘭陵國內人人皆知相爺為國為民、勞心勞力,怎麼會是貪官?」陳統領和曲帳房同聲反駁。
「此事暫且不議,兩位可知金庫是何時被竊?」是貪官也好、是能吏也罷,宇文端妍行事但求無愧於心。
陳統領和曲帳房不約而同低下頭去。「稟相爺,我們……不知道。」
陳統領補充說明:「事實上,府裡的守衛完全沒有發現有人潛入的跡象,那些錢就好像平空消失一樣。」
宇文端妍頷首,由此可知,那「鬼影子」身手高強、鬼神莫測。
「這件事不怪你們,是賊人太厲害了,本相……」她話猶未落,下人忽爾來報——
「稟相爺,那個……皇上來訪。」
這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可把宇文端妍嚇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而且……看看空空如也的金庫,再想想那個笨通天的蠢皇帝,她突然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什麼時候了?夜半三更,鳳彗帝居然造訪丞相府……那個混帳傢伙到底置禮教於何地?
宇文端妍整個人冒出團團焰火。
「快請皇上到大廳坐。」她咬牙恨道,同時揮手讓陳統領和曲帳房退下。
宇文端妍匆匆忙忙趕到大廳,那年輕帝王已經在裡頭候著了。只有他自己一個人,連個護衛都沒有。
「微臣參見皇上。」宇文端妍強忍怒氣,先行君臣之禮。
「愛卿免禮,朕今晚來是有好消息要告訴妳。」說話間又想撲上。
宇文端妍一個閃身,鳳彗帝再次左右腳相絆,摔得轟轟烈烈。
宇文端妍冷冷瞪著他。「皇上請自重。」
鳳彗帝哀怨地爬起身,不是他學不乖,實在是一見到宇文端妍,他的身子便自有意識,想與她親近,無論他如何小心都制止不了,他能怎麼辦?
「妍妍,妳好冷淡,朕的心都被妳凍傷了。」
「皇上夜訪丞相府就是想說這些?」廢話一篇,宇文端妍準備轟人了。
幸虧鳳彗帝聰明,急插口:「當然不是啦!朕這麼晚來是想告訴妳,朕終於把國庫給填滿了。以後妳不想加稅就不要加稅,再也不會有人敢反駁妳了。」
宇文端妍聞言,頭皮一陣麻。「請問皇上是如何讓國庫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填滿的?」
「朕讓『鬼影子』偷遍天下金銀放進去,它就滿啦!」鳳彗帝一臉獻寶樣。「妍妍,朕為了妳費盡千辛萬苦,妳開不開心?」言談間,他手腳就是控制不住想要碰她。
「很、開、心。」她幾乎咬碎一口銀牙,想也不想,在他撲上來前一腳踹過去。
唔!正中龍根。鳳彗帝第……不曉得是第幾次在宇文端妍腳下縮成毛蟲一隻,哀哀叫著。
第二章
秀雅閨房內,宇文端妍避著眾人,正對鳳彗帝嚴刑逼供。
其實不想帶他進房的,這傢伙已經夠輕浮,再讓他多接近她一步。天曉得他會幹出什麼禍事。
但他畢竟貴為一國之君,不找個完全隱密的地方審問他,讓外人發現她對皇帝的不敬……她怕九族都要給自己連累了。
可一帶他進房地就後悔了,瞧他興奮得流口水的樣子,要說多噁心就有多噁心。
「立刻收起你那滿腦子的變態思想,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心底其實是想尊敬他這個皇帝的,但說實話……他的言行真的一點都讓人尊敬不起來。
鳳彗帝委屈地扁扁嘴。「朕哪有在想什麼變態東西?不過是瞧妳的閨房秀雅文氣,很是心動罷了。」
「你還說?」她舉起腳,差一寸又要踹過去。
他立刻閉嘴。她老愛踹他那個地方,很痛的。
「現在,我問你一句,你答一句,我沒問的話,不准你隨便多嘴,否則我讓你好看。」
他點頭如搗蒜。實在是七年來被她訓練得太好,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絕不會有誤差。
「你今晚私自出宮有沒有人知道?」
「沒有。」他搖頭,給人發現了,他還來得了嗎?
「那些該死的守衛,竟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都看不住。」看來禁衛軍是要重新訓練了,她心裡琢磨著訓練方案,口裡繼續說道:「你現在已經不是世襲王爺,天塌下來有高個子替你頂。你是皇帝,掌握一國命脈,你的一舉一動關係著千萬百姓的生計,以後不許你再偷溜出宮,聽見沒有?」
他趕緊點頭應允,可下敢告訴她,御書房裡有條通達宮外的密道,任守衛再厲害,也是管不著他進出的。
還有……「朕學過武的,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她這麼看不起他,讓他心裡有那麼一點小小的不滿。
「我知道你學過武。」不過爛到連只三腳貓都打不過嘛!她斜睨他一眼。「這事先不提,你現在告訴我。你是怎麼請動『鬼影子』幫你偷遍天下富豪的?」
「因為『鬼影子』曾欠我家一筆人情,遂畫下契約,言明鳳家人只要拿合約上門就可以請他做一件事。」至於「鬼影子」為何會簽下賣身契?他只知大概,詳情就不太清楚了,畢竟是累積了鳳家數代人的心力,厚厚一疊足有近萬張的契約書,每一張都是一個故事,他又不是神,哪能一一看得透?
他們鳳家愛救人、挾恩以求回報的做法,宇文端妍早見識過了。她自己都差點被騙簽下一張賣身契,從此給他為奴為婢。
想起這事兒她就火,打認識起,她就當他是知己,什麼心裡話都對他說。
初幾年,他們每晚秉燭夜談,那股子合契勁兒真是教人懷念。
後來,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有問題,突然說喜歡她。
剛開始她還以為他在開玩笑,一晚,書院突發大火,她那日喝多了一些,無力逃生,以為自己死定了。想不到那個平時只會拿鍋鏟和繡花針的男人突然發起豪勇,抓起巨斧。一路砍著擋路的門窗,直衝到她身邊。
他一身華衣給燒得東焦一塊、西黑一片,連頭髮都燒捲了,發出一股難聞的臭味。
卻獨獨那雙眼……她至今仍忘不了他衝進來那一瞬間,注視她的火熱視線,頃刻間壓下周圍所有的火焰,清亮得不可思議。
就是那一眼把她的靈魂完全鎖住,她第一次發現這個平常老被取笑無用的小王爺,其實是個很有擔當的男子。
他救了她,用他的身體護她安全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