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登基後,曾命人重修皇宮,也不記得有在寢宮底下挖過地道。」鳳彗帝抱著她坐起身,伸手往地道頂摸了兩把。「而且這洞頂的土還有些微潤的感覺。顯然這地道剛挖下久。不過也幸好有這地道,否則地震引得寢宮塌陷,咱們倆非被屋樑活活壓死不可。」
他可真樂觀,宇文端妍忍不住翻個白眼。「你不覺得,若沒有這該死的地道,也許寢宮就不會塌了?」這是她在發現此地道竟如此寬廣時,突然想到的。
「咦?」這點他倒沒想過。
「你仔細回憶一下,那場地震其實沒有那麼劇烈。況且皇宮的房子都是真材實料,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去興建的。沒有那麼容易倒塌。」
他努力回想。「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那時他沉醉於情慾中,也想不起太多事。「但誰會這麼無聊,在寢宮底下挖這條地道?而且還能挖得神不知、鬼不覺,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她突然想起那多如蝗蟲過境的暗殺行動。
「你想,這會不會是某人為了暗殺你,特地搞出來的花樣?」
「妳是說有人想挖條地道到寢宮,再讓殺手從地道中過來,趁朕睡覺時暗殺朕?」
「很有可能不是嗎?」
「可要挖這麼一大條地道可不簡單,人手多了一定會被發現,人手少了又辦不成事。真有人會蠢到用這麼爛的方法來暗殺?」
這麼說也是,但她已想不出挖地道有何用處了。
「算了,先不想是誰挖了這地道,又是所為何來,咱們還是先找出路要緊。」
「說得對,突然發生這樣的事,外頭的禁衛軍和朕那些侍衛想必急瘋了,沒人會想到,好好一座皇宮居然給挖了條大地道,這勢必拖慢救援過程,運氣好,他們可能一、兩天就找過來,運氣不好……」想到背脊就發麻,鳳彗帝抖了下身子。「這裡黑漆漆一片,既沒水又沒食物,我們恐怕也撐不了太久,不趕快想個好辦法出去,只怕要活活餓死了。」說著,他放下宇文端妍,兩人一起在地道裡爬了起來,準備尋找生路。
這一爬之下才發現,那地道居然不只一條,橫七豎八的,幾乎將整座寢宮都給挖空了,這別說地震來寢宮要垮,只怕一些風吹草動,寢宮都保不住。
只是天底下居然有此能人,竟能將整座寢宮給挖空,還不被人發現,簡直匪夷所思!
鳳彗帝對這樣的人才情不自禁起了好奇心,若有機會,他定要見識一番。但只怕……
他不敢告訴宇文端妍,他左腳的腳趾在摔下來的時候,被某種不明重物給壓碎了,正流著鮮血。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道裡,不僅沒有大夫,連飲水、食物和醫藥都沒有,只能任由傷口不停惡化下去,恐怕……他撐不了太久。
唉!早說過了,鳳家人是人在家中坐,意外天上掉下來。
他自小遇見的事故也不算少了,之前雖次次逢凶化吉,但好運總有用完的一天,也許他的運勢也到頭了。
他無怨也無悔,這一輩子。他活得很開心,有一個心愛的女人,她同樣也愛他,雖然她一直不肯與他簽約,但有什麼關係?一張薄薄的紙本來就不能代表什麼,重要的是兩人心裡的感覺。
他只遺憾牽連了她,希望老天保佑,他願意奉獻所有,但求她平安健康、快樂一生。
第七章
宇文端妍雖不敢自稱博覽群籍,但學富五車也是有的。
再加上她身為女子的細心,以及對愛人的關懷,她很清楚鳳彗帝有事情瞞著她。
她不只一次問他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受傷了,他總是嘻笑帶過,然而,有些東西卻不是他三兩句笑話就可以掩飾的。
比如:他超乎尋常的體溫。
他的行動越來越慢,她聽見他的喘息聲變得粗淺而急促,恐怕他的身體正在急劇的衰弱中。
「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她展臂撐住他已經搖搖欲墜的身子。
「朕沒事。」地底一片漆黑,鳳彗帝也無法正確分辨他們已經落難多久,但從肚子的飢餓程度看來,應該有半天了吧!
寢宮塌陷,皇帝與丞相被困地底,朝廷上下應該會急忙救援才是。
再不濟,他那些簽了約的保護者也會想盡辦法救他,他估計最多兩日,他與她便能逃出生天。
當然,他們如果能夠在時限到來前爬出地道,那脫困的時間會往前推進很多,所以他們沒有呆坐原地等候救兵。
不過現在想想,他們好像選錯逃生方法了。
在地道裡爬了半天,連左右前後都分不清,更不知道出口還有多遠,也許他們會錯過救兵,就這樣困死在地道裡。
「妍妍,咱們往回走,妳覺得如何?」他知道自己恐怕撐不了兩天那麼長的時間,但她可以,他希望能保住她。
「不找出口了嗎?」她不著痕跡地拖著他緊靠洞壁坐下來。
「我們並不確定真的有出口。萬一這地道是從宮外一路挖進來的呢?與其那麼辛苦爬出宮去,不如回原地等,朕想,軍隊應該已經出動了,過下久定能移開土石,找到我們。」他雖然刻意壓低喘息聲,但宇文端妍仍聽出他的虛弱。
「這也是可行之策。不然我們休息一會兒就往回走吧!」她靠著他,長歎口氣,低頭不語。
「累了?」他五指輕梳著她散亂的長髮,間或揉按一下她緊繃的肩頸,幫助她放鬆。
「呼!」她舒服地輕吟一聲。
「要不要睡一會兒?」
「嗯。」她腦袋垂得更低,彷彿已然沉睡。
鳳彗帝細數她的呼吸聲,從虛喘到平緩,這裡黑抹抹的,他雖然看不清她是否睡著,不過……
「唔!」他皺眉按了下已經麻痺的腳,耐痛力快用光了。
真是痛死了。之前他一直不敢檢查,怕被她發現,還有意無意曲著腳,藉由長長的衣襬掩蓋那片鮮紅的血跡。
現在她睡著了,他終於可以瞧瞧那傷到底有多嚴重了。
他輕輕地拉開衣服,撕裂褲腳,一片腫脹映入眼簾;那是再昏暗的光線都擋不住的可怕畫面。
「該死。」他低咒一聲,跟著脫下破爛的靴子,果然左腳拇趾已經變成爛肉一團。
他記得地震發生時,他拉起她本想往外逃,忽然發現樑柱朝她的頭頂傾下來,萬一被打到,絕對腦漿進裂,當場死亡。
他摟住她的腰使勁兒一跳,原以為已經避開致命危機,想不到卻落入一片黑暗。
緊接著他就人事不知,昏過去了。
直到被她喚醒,他才發現腳受傷,想來該是摔落地道時,被某種重物壓傷的。
他該不該當機立斷將腳拇趾截了?受創嚴重又沾滿塵土,幾近碎爛的趾頭就算留下來,大概也救不回來了吧?
而且傷口若繼續惡化下去,怕整條腿都要保不住了。
不管怎麼算,腳趾都比不上整只腳、甚至小命重要。
深吸口氣,憑著從小到大屢遭意外、三餐拿事故當飯吃的經驗,他學到,要想活下去,絕不能有絲毫的猶疑。
他解下小指上的碩大扳指,一掰一扭,一柄薄如蟬翼的小刀出現在他手中。
這也是保命的小妙招之一。沒辦法,鳳家人天生就有吸引意外的體質嘛!這樣幾十代傳下來,要不長些智能,怕鳳家人早滅絕了。
他瞬也不瞬盯著傷處,手起刀落,碎爛腳拇趾俐落地離開了它原本的生長處。
鳳彗帝覺得一股劇疼從背脊竄起來,直打進腦部。
「他奶奶的,疼死朕了。」他眼淚都掉下來了。
但這時他還沒有把傷口的血止住,任由那濃污的血噴射了一下子,他才解下腰帶,一圈一圈地將左腳密密地纏起來。這樣暫時就沒事了,若能盡快尋醫救治,腳大概保得住,否則……情況不太妙。
這些事做完,他已經渾身大汗,連吃宇文端妍豆腐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回要能逃出去,朕第一件事就是要抱著妍妍在床上滾它個三天三夜。」媽的,他這輩子也沒有什麼大志願,名利權勢、富貴榮華他都不稀罕。
他第一個願望是得到宇文端妍,看她最近對他的溫柔勁兒,這願望應該算是實現了。
而第二個願望則是,他想成為鳳家祖譜上,那難能可貴壽終正寢的一員。
想想,若真要因意外而死,那在面臨第一個意外時,他不要抵抗,直接把小命送給閻王爺就好了嘛!
難得他好不容易活到現在,卻還是死於意外事故,想到就覺得嘔,悶啊!
「不過經此一回,朕更肯定朕對意外事故的無限魅力,果然,鳳家人就是倒霉。」他邊碎念著,邊閉上眼睛休息,一隻手還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宇文端妍背上拍著。「朕決定了,不僅朕不娶妻,也要命其他鳳家人都不能娶妻,誰要得了『鳳』姓,十成十要衰上一輩子。」
說話間,他打個呵欠,真累,睡一會兒好了。
他把腦袋埋進她的肩窩裡,明明已呈半昏睡狀態,嘴裡還是盡吐一些莫名其妙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