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唯一進入他腦海的只有「貓咪」,她輕靈的動作、清澈如水的眼眸、冷靜又周到的話語……他把她的一切刻入心版裡。
除了看著她之外,沒有辦法做其他的事情。
他一向不是個靈巧的人,無法一心數用,只懂得專心一志。
可是他這回實在是怔得太久了,久到「貓咪」連喊他十來聲,要他把棉花糖抱來給獸醫看一下都沒聽見。
不好讓獸醫等太久,貓咪只好親自過去將棉花糖從他懷裡抱起來,送到獸醫面前。
她很小心不要碰到他,她不想再害他過敏,他全身長滿紅斑、一張臉腫得像豬頭的樣子實在讓人心疼。
不過她還是驚擾到他了。
王右森感受到她的動作帶起一陣風、拂過他的手臂和胸膛;他渾身一顫,幾點紅痕又冒了出來。
他是有恐女症,對女人異常過敏,但也沒敏感到這種程度啊!
彷彿……只要跟她嗅著同樣的空氣,他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就會騷動不已。
她看到他的反應,一愣。「我碰到你了嗎?」
他呆呆地搖頭。他們並未接觸到肌膚,但他的心……自作主張地去感受她、親近她,所以,他有一點點過敏。
該死的,他的病如果嚴重到連跟女人同處一個空間都做不到,他還能在地球上生存下去嗎?
看他這副呆樣,她知道他的話做不了准,但她很清楚如何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的過敏趕快好轉。
她刻意放冷聲調道:「聽說醫生出診的費用很高,而你戶頭裡的存款好像不多。」
「啊?」他迷失的靈魂好像被什麼東西凍得一點一滴凝結起來。
「我猜我們大概沒錢付動物們的診療費。」她繼續說。
他額上冒出了一滴冷汗。
「我們要不要老實跟獸醫們說,我們沒錢付帳,也許他們肯僱用我們在獸醫院打工?」
他完全醒了。
「我立刻去弄錢。」他跳起來,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
第四章
王右森對她產生了異樣的情愫。
「貓咪」在觀察了他一天後,做出了上述的結論。
首先,王右森不敢直視她的眼。以他那種直爽個性來說,這是相當不可思議的。
其次,他只要不小心與她目光相對,一張臉就會脹得通紅。
起初她以為是他的恐女症加重了,畢竟,她給他添了這麼多麻煩,就算他因此看到女人就倒彈三尺,那也是情有可原。
但後來她發現事實並非如此,他看著她會臉紅不是因為過敏,他是太緊張了,血液循環過快。
最後,他開始對她嚴加保護,似乎認定了她是可憐的受虐婦女,若沒有一個英勇的白馬王子伸出援手,她就死定了。
她不曉得自己是哪裡令他這樣誤解,她可憐?她柔弱嗎?
對著鏡子裡方才沐浴完畢的自己,一身粉紅嬌嫩肌膚、纖細窈窕的身材、清秀可人的容貌……整體看來是稱不上強悍。
但她從不覺得自己柔弱。
他應該看得出她的身手不差,她的雙眼明亮有神、個性理智,明明就是一副精明幹練的樣子。
就算她忘記自己的過去,她仍然可以確定,自己不是只會乖乖任人欺負的小白兔。
王右森……他刻意表現的英雄氣概讓她覺得好可愛,直想摟進懷裡仔細憐惜。
不過這種想法可不能讓他知道,他一定會暈倒。
「貓咪」對著鏡子扮了個鬼臉,那景像有幾分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快兩個禮拜了,她還是沒想起任何事。
但那不是因為她傷得太重,只是……最近日子過得太快樂,那麼過去想不想得起來也就不太重要了。
她考慮過了,追究得太清楚,很可能令她與王右森的關係夭折。
跟他在一起挺有趣的,那就多耗些時候吧!可能一段時間後她會厭煩,那時,她會自動斬斷這段情緣。
相反地,她若想與他長久相處,必須要抹煞的就是過去了。
而現在,她還不清楚該怎麼跟王右森走下去,再給她一點時間吧!
「我……」一個思緒才起,她的耳朵接收到庭院裡傳來一陣微弱的貓叫聲,隱含著痛苦,像是在喊救命。
「怪了,明明家裡的動物都住進獸醫院啦!」前陣子那些動物莫名其妙被襲,全部掛綵,王右森擔心類似事件再度發生,就委請附近三家獸醫院暫時收留牠們。
王右森說了,不管他家出現什麼問題,那都不是她的錯,她不需要愧疚,因為她也是受害者。
他說他要保護她,希望她留下來。
而既然他留她,她也認為住在他家挺開心,那就繼續住嘍!
她大大方方地讓他養,他也很快樂地擔起照護工作。
他是個很喜歡照顧弱者、愛當英雄的人。
「貓咪」翻過窗戶,依著微弱的貓叫聲一路找尋。
沒多久,她在後門發現了一隻大腹便便的黑色波斯貓,牠正在生產,正面臨了生死關頭。
那可憐的小母貓讓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是麻煩的吸引器,而王右森,他是衰神的代名詞。」他這麼怕女人,甚至連雌性動物都敬而遠之,不曉得她如果請他幫忙為母貓接生,他會有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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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右森嚇呆了。
他養了十多年的流浪貓狗,卻從來沒有給任何一隻接生過。
貓狗的生育力都很強,一個不小心,那數量可能呈幾何倍數成長。
他一個人的力量有限,六十八隻貓狗已是極限,他沒有能力再收留更多了。
為免給社會造成負擔,他收留的每一隻貓狗都會獲得完善的治療與結紮。
所以他完全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得面對一隻正在生產的母貓,而且牠還難產。
「不!」他開始覺得全身發癢,儘管「貓咪」和那隻母貓都沒有碰到他,他依然恐懼到過敏。
「你不肯幫忙?」她的聲音和表情都淡淡的。
「我不知道……我、我不懂,我沒有辦法……」他結結巴巴的。
「那好吧!我只能將牠送回後門,讓牠自生自滅。」
「不!」這回他叫得更大聲。
她對他挑了挑眉。
「我……」他覺得喉嚨發苦。「我沒有給動物接生過,我不會啊!」
「我也不會,所以我們只能盡力試試。」
「我們可以送牠去獸醫院。」他寧願半夜去敲馬不鑫或沐少磊的家門,向他們借錢送母貓進醫院,讓他們恥笑他是個可怕的月光族,也不要去幫一隻貓接生。
他沒有告訴任何朋友他收留流浪貓狗的事,他好面子,覺得喜歡跟貓狗玩挺娘娘腔的,寧可讓人家誤會他是個浪蕩子。
「我給附近三家獸醫院都打過電話了,很可惜,他們都沒有留人駐守,看來也不可能有夜間急診。」
他就知道,以她那種冷靜的個性,在來找他之前,一定試過其他方法了。
所以他驚慌啊!因為他明白自己跑不掉。
「難道沒有其他方法?」現在,他只是在作垂死掙扎。
她聳肩。「我把牠丟出去,眼不見為淨?」
「我投降。」但他很好奇。「什麼事情才能讓妳緊張?」和她在一起,他覺得自己衝動得像個蠢蛋。
他不太喜歡成為被照顧的一方,可與她相處很舒服,還有一些些刺激,他發覺自己已經有一點上癮。
她想了一下。「如果出事的是你,我會緊張。」
他的臉立刻又紅了,鮮艷得像顆熟透的草莓。
可愛的男人,直爽的個性、善良又害羞的心,她看著他,盈盈淺笑。
他的瞼更紅。「我想……我們還是趕快幫幫這只可憐的小貓吧!」
她笑嘻嘻地把母貓放到他手上。「那就麻煩你幫牠按摩肚子了。」
他抱著貓,第一個感覺是,濕濕的、熱熱的。當然,這隻貓要生產了,牠已經破水,身上沾滿液體是很正常的事。但——
「妳要去哪裡?」她不能把貓丟給他,然後自己跑掉。
「我去準備剪刀、棉線和優碘。」
他嚇一跳。「原來妳知道如何幫貓接生。」
「我查了一下網絡數據。」
他就知道她是個冷靜周詳的女人,做任何事都自有一套步驟。認識近半個月,他沒有看過她驚慌失措的模樣。
不,她說,如果是他出事,她會緊張。
他的心跳又開始失控。她為什麼會對他特別用心呢?而她剛剛那樣說又是什麼意思?她是不是……在對他表白?
他的呼吸狠狠一窒。過去也有很多女人跟他表白過,但她們都欺負得他很慘,搞到最後,他覺得跟女人交往根本是一場災難。
那她呢?她會不會同樣也給他帶來無與倫比的傷害?
她不會。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她還挺有信心的,儘管她是他最怕的一種生物——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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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右森看著「貓咪」幫不會咬斷臍帶的母貓剪斷臍帶,用線紮緊兩頭、上優碘,再撕開仔貓的胞衣、以布包裹仔貓、輕甩出積在仔貓口鼻內的羊水,反覆數次,終於聽到仔貓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