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定很漂亮,真好。」
有嗎?她可一點也不覺得很好,反而視為苦差事。
「啊,阿好嬸來了……」
於純純二話不說衝進芒草田,他人跟著也要追進去,隨之而來她的尖叫號哭聲把他嚇壞了。
他一進去被芒草畫了幾下就曉得了,於純純蹲著啼哭不停,怕痛不敢動又出不去。
心疼她粉嫩的臉頰和手啊腿的都畫上好幾道紅紅的痕跡,劍把她摟在懷裡,盡可能把自己單薄的肩膀遮護她,兩手不怕痛地慢慢撥開芒草。「不哭不哭,哥哥抱你出去。」
阿好嬸聽到於純純的哭聲,尋了過來。一見小姐災情慘重,便喳喳呼呼地趕緊抱回去上藥,壓根就忽略了也是傷痕纍纍的小男孩。
劍因為懷裡的空虛,楞楞地望著她們走遠的身影,心裡還想著,明天再來看看妹妹還痛不痛……
他捨不得她哭的樣子。
第一章
台北市區繁亂的一隅,透過窗明几淨的玻璃望去,「玫瑰花園」花團錦簇的清新可喜,為生活步調緊湊、飽受髒亂空氣污染的路人,提供了另一種心靈的避風港。
「叮鈴」清脆的風鈴聲響起,花店老闆娘齊洛可看向門口,一看到來人,誇張地慘叫連連。
店員躲到旁邊偷笑,對老闆娘和於純純這兩個寶一對的大學同學都覺得有趣極了,於純純每次來,都會和齊洛可互相「吐槽」求進步,可是她還是照樣來。她們的友誼,真令人羨慕。
「你們淨站著看戲呀,還不趕快送她到婦產科?」於純純大搖大擺進來,撇撇嘴說道。
「烏鴉嘴!我沒事幹麼送醫院,還是婦產科咧。」齊洛可睨了於純純一眼。
「喔!」於純純眼睛靈活地轉了一圈,一臉皮皮不怕死。「我是聽你叫那麼大聲,還以為你快生了。」
齊洛可叉腰瞪她:「連肚子都沒有,哪來的孩子生?」
「哦?那就快去茅房吧。」
「於純純!」
「既不生小孩,那就是拉肚子嘛,很符合邏輯啊。」
「你別跑,看我怎麼修理你……」
「不跑的是呆子。」她於純純自認是宇宙無敵超級聰明大美女,豈有呆呆等被K的道理?
優閒的午後,玫瑰花園因她們的追打而顯得熱鬧活潑許多,店員小伍和芊卉相視而笑;還真虧她們能跑得如此輕盈,不會撞倒滿屋子的花、盆景。
「臭純純,給我記住!」齊洛可氣喘吁吁停下,隔空叫喊。
「我就是忘不掉你這位好同學,才偶爾移樽就教來探望呀,沒想到你一點也不懂得待客之道。」
「偶爾?是常常吧?還有,你別轉移話題,還好意思每次來串個兩句就溜了,小伍,請你告訴這位小姐,她是什麼身份?」
「喔,她是玫瑰花園的幕後大老闆。」
「聽到沒有?幕後大老闆耶!店是你出錢開的,你有盡到一點老闆的責任嗎?」
於純純搖搖手指頭:「NO!NO!幕後的意思就是不管事,OK?所以店就全權交由你這個幕前大老闆負責打理。況且,你明知道我對花藝沒興趣。」
齊洛可真的有上了賊船的感覺,她還真幕後得徹底,結果所有人都當她是惟一的老闆;在這種商業區段擁有這麼大的店面加後頭的溫室,大家還以為她多富有咧,誰曉得她每月還要拚命攤還父親欠下的債務,日子並不比別人好過。
「那你又常來?」沒力氣鬧了。
「這你就不懂了,現在我是客人,感覺當然不同,你平常都對客人這麼熱情嗎?那難怪生意愈做愈好了,恭喜,恭喜。」
「恭喜你的頭啦,知道我們忙不過來,閒的時候就過來打屁,一忙就溜個不見人影,請問於純純大小姐,你良心都不會過不去嗎?」
「不會呀,不然我幹麼主動投資你開店?嘿嘿!後悔來不及了。」
齊洛可看她大言不慚的,一指神功高高舉起,於純純涎笑趕緊求饒,收斂痞子的嘴臉。
「不要生氣,生氣會老得快喔。」眼見好同學快翻臉了,於純純開始自吹自擂起來了:「注意看,你們眼前站著的這個人,將是未來芭蕾舞界的奇葩,我怎麼可以為這小小的事業而影響以後的偉大夢想呢?你們說對不對?」否則自己早八百年前就棄械投降了,何必到現在還在跟家裡人做無限延期抗戰呢?
「拜託,你敢說我們不敢聽,這個『小……小』的事業,把我們都搞得焦頭爛額了!於純純,最後一次通牒,你再不管事的話,我就不幹了。」
這不知道是齊洛可的第幾次「最後通牒」了,而於純純想當然耳的,也是同樣沒放在心上,仍自顧自地興致勃勃踮起腳尖轉一圈。
「你們看,我的舞姿多麼優美,他們舞團不選我,是因為沒一個人有慧眼!瞧吧,我以後一定會有機會獨挑大樑的。」
「對對對。」無力極了。「純純,你可不可以好心告訴我,到底誰欣賞過你優……美的舞姿?」齊洛可無奈地問。事實上很想宰了那個人,根本是昧著良心說話嘛,隨便的一句無心話就讓於家上下雞飛狗跳了。
因為——
純純柔軟度是夠,但動作卻僵硬豪邁得像是在打跆拳道,跳起舞來一副與人廝殺般。救命啊!誰來把話點明?
可恨的是,不管誰暗示都無法動搖純純的決心,認識她的人都知道;但若要太殘忍地直接告訴她沒希望了,大家又於心不忍。唉……
? ? ?
翩翩美妙的擺手轉圈,於純純陶醉在幻想自己正在大舞台上獨舞的美姿……
事實上,玫瑰花園花店生意好是有目共睹的,除了服務親切外,挑花選花插花搭配應付各種人的各種場合需求,莫不為精選之選,而從「花之想」進花的成本,也因為於純純的緣故,成本特低廉,如此一來,哪有不賺翻的道理?所以齊老闆所說的忙得焦頭爛額,也非虛言。
但玫瑰花園能那麼快獲得消費者愛顧,一開始卻是店裡有名的兩朵花吸引了眾人的關照。
於純純和齊洛可並立,不遑多讓於滿室的群花芬芳,一個是古典得美麗奪目,一個是柔媚得酥人心骨。瞧,本來優閒的午後,慢慢地一個、兩個踱了進來,接著又三個推開門……
當然啦,小伍和芊卉心知肚明,每個聽過那個美麗奪目的人一開口講話,眼睛忍不住都瞠大了,因為整個氣質完全不符嘛。他們也不是不喜歡於純純的爽朗、不計小節,只是太……太錯愕了,那第一次初見的古典美人印象破滅得太迅速了。
「于小姐,生意上門了,舞我們可不可以……留著以後再看好了?」芊卉婉轉道。
齊洛可早招呼客人去了,小伍和芊卉卻滿臉豆花……
瞧他們個個像獲得大赦一樣逃之夭夭……哼,她跳得真有那麼嚇人嗎?真是不懂得欣賞藝術。
於純純左右觀望一下,有些客人直盯著她看,她不免自我膨脹一下。「還是有懂得欣賞的人嘛。嘻。」
但試了幾個軟釘子……
這些男人全都言不及義,老是傻不楞登地猛衝著她傻笑,我咧——
真想揍人,不誇獎幾句她剛才的舞姿,淨看她臉幹麼?還不是一樣兩隻眼睛、一張嘴吧,真是!
非要找出一個能讓他們心服口服的伯樂不可……
伯樂、伯樂,你在哪裡?
店外趴在玻璃上朝裡面望的一個身影,攫住於純純的注意力。
看了這麼久,總該是有點希望吧?
決定了!於純純笑得像黃鼠狼朝窗外走去……
「先生?」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他人已轉過頭來,笑得一臉燦爛,好看迷人得害她一時忘了出來做什麼。
「嗨,你是在找我嗎?是嗎?」
「對。」是沒錯啊,可是怎麼感覺怪怪的?
「我在外面就看見你了,然後停下來不想走了。」
「呃……謝謝……」不然她要說什麼?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似曾相識,我好像好久以前就認識你了,穿著漂亮白色的蓬紗裙,不停地轉著圈,裙子飛了起來,臉上高興得好像花兒繽紛怒放一般嬌艷……」他緩緩雙手拉著她,如夢似幻呢喃:「我們一直跑、一直跑,笑得好開心……」
「有嗎?」
「是啊,我知道是你。」好陶醉,他一手漫移至她腰間,輕哼著舞曲,柔和地跳起華爾滋來。
「喔……你也喜歡音樂、舞蹈?」
「啦、啦……」他嘴裡逕自哼著樂音,哼的是從沒聽過的曲子,非常優美動聽。
他過分熱情地不停噥噥低語,宛如一篇神奇樂章由他嘴裡流洩出來,悸動她心坎。
「停一停,我……」她被弄昏頭了,被他赤裸裸的摯情稚性。
他臉上的溫暖是那麼無傷,乾淨清新的眼神讓人忍不住卸下心防,好像他們的擁抱起舞是那麼地自然,渾然天成。
任何人都不會去責怪這麼天真爛漫的舉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