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她故意發出聲音打破沉默,一副公事公辦的嚴明模樣,「嚴先生,很感謝你撥空見我,現在我先跟你解釋一下,我們訪談的方向……」
望著她柔巧的臉龐、精美的五官,嚴峻不得不承認,八年的時間,讓她蛻變成一位混合著天真與柔媚的女人,她不再是女孩了——
故意忽視他凝滯的目光,季耘鎮定著心思,細細與他說明。
「首先,我們雜誌社想報道一連串關於嚴先生的身家背景介紹,我知道其他雜誌社可能已經報道過了,但是我們雜誌社為嚴先生規劃出一系列的精深報道,我會用最客觀的立場來撰寫這篇專訪……」
他的眸光一直在她身上轉繞不停,惹得她心煩意亂,火氣逐漸冒出頭,她迅速地一抬眼,秀眉不快地挑起,冷聲質問:「嚴先生,請問你有在聽我的說明嗎?」
「我聽見了。」淡笑爬上他的嘴角,犀利的視線沒有放過她臉上一閃而逝的不耐火氣。
以前柔順的耘耘消失了!
現在坐在他前面、頭頭是道分析說明的女人,儼然是一頭脾氣不佳的小母獅,卻挑起了他想扒下她火爆外皮的衝動及興味。
「你聽見就好。」她撇撇嘴,壓下冒出頭的火苗,「我們雜誌社將會為你量身訂作一系列的專題報道,當然……我們希望嚴先生可以全力配合,不知道嚴先生意下如何?」
「我的專題報道?」手指撫弄著下巴線條,一雙精明的眼沉斂下來,「那麼你是負責專訪我的記者嗎?」
「是的。」她平心靜氣地回答。
真是奇怪,她居然可以冷靜的與他對話,可以當作什麼事都不曾發生、徹底將他當個陌生人對待?!想來她的漠視功力,又更上一層了。
「那就好。」既然重逢了,他可不想錯失與她相處的機會。「萬一你們雜誌社出爾反爾,換了另一個記者來,我可不能保證會全力配合到底——」
什麼意思?季耘挑挑眉,他這是在威脅她嗎?
「你放心吧!我季耘做事一向是負責到底,我會盡力跟嚴先生配合,相反的,我也希望嚴先生可以撥出一點時間給我,好讓我寫出更詳盡的報道。」
「不會有渲染過的桃色新聞?」他之所以斷絕一切媒體採訪,只因他不想再惹是非。
「嚴先生,我想你誤會了一件事。」這個傢伙該不會把她當成八卦記者看待吧?「我們《第一手雜誌》不是坊間的八卦雜誌,你大可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胡亂抹黑你,不過要是你本身行為就不檢點,到時候可別怪罪到雜誌社身上。」
尖銳的言辭,以前的耘耘,根本不懂得用言辭來傷人……
嚴峻以指尖輕按著太陽穴,正在慢慢適應驟變的季耘,也慢慢消化著與她再次見面的驚奇。
看來他必須重新認識眼前火辣的小母獅季耘,而不是一再地將眼前的她與以前的她聯想在一起。
「嚴先生、嚴先生,這個稱謂你喊起來不拗口嗎?」她不斷地以有禮的稱呼來劃分他們之間的交情,生疏的口吻、淡漠的神情,彷彿以前的所有都不曾存在似的。
他發現他一點也不喜歡她言語間的疏遠,一點也不喜歡她刻意劃分出的界線,更不喜歡聽見她口口聲聲的冷淡稱呼。
「拗口?怎麼會呢?」她扯唇,漾出溫文親切的微笑,「今天是我們第一天的會談,我想為了不佔用嚴先生太多時間,今天我們就先來談談你的童年吧!」
嚴峻沉著的迎向她嬌艷的笑花,看著她從皮包中拿出一個小型錄音機,不疾不徐地反問:「這一點你應該清楚,不是嗎?」
「我?」保持著臉部的笑容,季耘不為所動的裝傻到底,「嚴先生,你真愛說笑,我怎麼會比你還清楚自己的事呢?」
「是這樣嗎?」他不怒反笑,一雙炯炯有神的黑眸盯視著她的臉,絲毫不放過任何一絲情緒起伏。
季耘忽覺心口一窒,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氣息自他雙眼的凝視間傳遞而來。
她下意識想要後退,卻發現自己是坐在沙發中,根本無法動彈、亦無處可逃。
心,慌亂不已的怦跳著,眼,不知該投射何處,一股強大且教她無法躲避的危險氣息,就在他的凝視中緊緊纏繞住她。
「嚴先生,看樣子……」她咬了咬唇,不自覺地又避開他的眼,「今天不太適合會談,我想我們再約個時間吧!」
快速地收回小型錄音機,她手忙腳亂的抓起桌面上的筆記跟原子筆,迫不及待的拿著皮包起身,快步走向辦公室的惟一出口。
當她離開辦公室,逃離嚴峻那雙黑眸的盯視後,她感覺到一陣無比的舒暢感,壓在心口上的悶氣,也自然消失了。
「呼——」她大大的松氣,差點以為自己會在他的注視下,氣絕而亡。
好厲害的眼神!
只是盯著她看,就讓她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存在於四周,依稀間,還可以感受到一團危險的氣息襲向她,差點奪去她的心跳跟呼吸。
八年的分離,的確在他們之間造成一道鴻溝,以前的峻哥不會用這種狩獵的眼神盯著她,也不會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目光打量她,在時光洪流的沖刷下,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峻哥了。
那……她又何苦執著那個,早已消逝於時間洪流中的小小諾言呢?!她又何必在意著峻哥忘記了她?反正那都只是人生必經的一個小小階段罷了。
「季小姐,訪談完畢了嗎?」林秘書在甬道上巧遇她,有些驚訝地問。
季耘回以尷尬一笑,「還沒有,以後還要麻煩你幫我安排時間。我有事先回雜誌社去了。」
不想與林秘書多加交談,她趕緊邁開大步走向電梯。
當她踏入電梯欲按下樓層的那一刻,一個夾帶著磅礡氣勢的男子,朝她的方向直直走來,霎時,她的雙眼映滿了他抿唇的不悅面容,強烈感受到他身上所放射出的凜寒氣息。
「天啊!」她驚嚇得倒抽口氣,朝她走來的人,不就是嚴峻嗎?
從他全身上下流竄的寒意,以及那雙似想吞噬一切的幽瞳看來,她……她似乎成為他的獵物,而他這副模樣……好可怕!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迥然不同的一面,記憶中的他,總是憐她、哄她、關心她、心疼她,而不是這副要吃了她、啃了她、剁了她的可怕模樣。
「天啊!他生氣了……」不用多作猜想,她可以明顯察覺到飄浮於空氣間的緊繃。
顫巍巍的指尖確實的按下一樓樓層,然後開始拚命的猛按關門鍵。
「不要看我、不要往我這邊走過來,不要……」慌措的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遠離他,離開眼前這個她不認識、也從未見過的陌生男人。
就在電梯門一寸寸關起時,她緊張的心情也隨之緩緩鬆懈下來。
「啪」的一聲,嚴峻的大手分撐住電梯門兩側,電梯門立即開啟。
季耘看著他大剌剌的踏入電梯,將電梯內僅剩的自由空氣,一分分,一寸寸地給逼散出去,徒留於電梯間的是低沉的氣團,沉重的壓迫著她的神經及心。
「嗨!」她強扯出笑靨,揚手與他打招呼,「嚴先生你也要離開公司嗎?」
嚴峻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墨黑的眸子沒有一絲情緒變化,冷靜的問話自喉間逸出,「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我?」
季耘嚥下了口水,藉以紓解盤旋於電梯中的緊張感,「嚴先生,你在說什麼,我……」
「你還想裝傻下去?」
他朝她走近,而她則步步後退。最後他將她逼進了死角,以寬闊的胸膛禁錮了她。
「誰……誰裝傻!」他竟敢這樣逼迫她?「我一定要認識你嗎?好吧!既然你認為我應該要認識你,沒錯,我是認識你!現在有誰會不認識『環宇貿易』的嚴峻呢?尤其嚴先生還被喻為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呢!」
「耘耘……」截斷了她未完之話,嚴峻以飽含懷舊之情的喚她。
心上驀然一震,那聲暌違已久的喚聲,觸動了她內心的柔軟,撥動了她的心弦……
然而當她緩緩對上他的眼時,她憶及了先前兩次會面時,所見到的陌生感,倏地又讓她軟化的情緒警戒起來。
「嚴先生,你可以稱呼我為季小姐,或者是季耘,而不是……耘耘,這樣太親密了,也會讓外人誤會的……」
砰!重重的一拳,捶落在她頰邊的鐵鋁板上。
「我做錯了什麼,你可以明白告訴我,不要用這種疏遠的口吻跟我說話!」每聽她叫他一聲嚴先生,他就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又拉遠了。
「你沒有做錯什麼。」她別過臉,不想看他那雙盈滿問號的眼,「所以你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質問我什麼。」
「耘耘……」他再喚,想在她冷漠的面容上,尋得一絲往昔的熟悉。
「我不再是你口中的耘耘了!」氣死人了!明明忘記她的人是他,為什麼她得在這種情況下,遭到他逼問質詢?「別忘了,忘記我的人是你!」所以,他憑什麼質問她、對她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