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耕走近她,彎身低頭看她臉上呆愣的神情,邊抬手輕觸她的臉頰。
「喂,你該不會還沒睡醒吧?已經七點嘍!再不趕快整裝到雜誌社報到,你不怕總編削你一頓嗎?」
當大哥的手觸及臉頰,她才有了反應,「耕哥,我……」
「你怎麼了?」她茫然的表情,讓季耕無法放心的坐上床側,「身體不舒服?」
他抬手探測了下她的體溫,「沒有發燒,是頭痛嗎?還是……」
「我沒事。」深吸口氣後,季耘將盤旋於心頭的悲哀情緒給逼退,「對了,我今天有一個早會要開,千萬不能遲到,要不然真的會被總編給罵到臭頭。」
立即的,她從床上跳下,衝出房間梳洗打理去。
「這個丫頭……」見她一副慌忙的模樣,季耕不禁搖頭歎氣起來,「也不想想,自己都二十多歲了,居然還這麼冒冒失失的,我看她想嫁出去……難嘍!」
他站起身,環視了房間一眼,瞧見梳妝台的椅背披放了一些衣物,「丫頭就是丫頭,就算這麼多歲了,還是不懂得打理自己。」
他手腳利落的抓起披放在椅背的衣物,一抬眼,便見到鋪放在梳妝台桌面的雜誌。
季耕怔忡了一下,目光在雜誌的封面人物上停駐。
「這個人不就是……」他吃驚的瞠大眼,連忙抓起雜誌,「嚴峻?!他回來了?」
他清晰的腦子,立即聯想到適才妹子臉上的呆愣神情,不經意的一瞥間,他似乎瞧見了她急欲隱瞞的點點珠淚……
「這個傻丫頭……難不成她還一直以為,嚴峻真會遵守承諾回來嗎?如果他真會回來,早就回來了,何必要等到八年後的現在?」
「耕哥,早餐呢?」季耘頂著一頭亂髮跑進房,沒瞧見他拿著雜誌發呆歎氣,整個人埋進了衣櫃,「牛仔褲……我的牛仔褲呢?」
一見她冒失的闖進房來,季耕連忙把目光移開,抱起一堆待洗衣物,「別老是穿牛仔褲,有時候也該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打扮自己?」季耘敬謝不敏的直搖頭,「免了吧!我們跑新聞的裝扮,最重要的就是簡便,可以應付隨時驟變的狀況,才是最要緊的。」
「你不是說,今天只是要開早會嗎?應該沒機會到外頭跑新聞吧?既然如此……」季耕從衣櫥中拿出一套套裝,那是她剛找到工作時,他特地送給她的禮物,「今天就穿套裝去上班吧!」
「啊?」季耘盯看著他手中的套裝,瞠大的雙眼彷彿是看到了怪物一般,「耕哥,你是開玩笑的吧?」
「誰跟你開玩笑!快把衣服給換上,早餐我已經弄好了。」不讓她有發出質疑的機會,「還有,你上班快遲到了。」
「啊——遲到?!」不管三七二十一,季耘立即抓起套裝,「耕哥,現在幾點了?七點十五分?!」
季耕悄悄地關上房門,對於每天早上上演的混亂情況早已習慣,卻仍不忘叮嚀一聲:「耘耘,早餐我放在桌上,你可要記得吃喔!」
「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她扯開嗓子回應,趕緊將心神轉繞回眼前的穿衣大戰中。
套裝?開啥玩笑,打從她進入雜誌社就職後,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年,沒穿過這種Lady的服裝了。
天!這個套裝怎麼那麼難穿呀?拉鏈在哪兒啊?雙腿怎麼涼颼颼的啊?啊——有誰來救救她啊——
「呼——」結束了一個會議,嚴峻不由得鬆了口大氣。
瞿炎唇邊牽動著一絲笑意,「只不過是一場會議,你怎麼看起來一副快不行的樣子?據我所知,你不是這種不耐操的男人啊?」
嚴峻瞪他一眼,咬牙切齒的低喝:「你是最沒資格說風涼話的傢伙,只不過是一個會議,是呀!這『只』是一個通宵會議,直到剛才才結束的挑燈夜戰會議!」
「行了,我知道了,你的火氣別那麼大行不行?」瞿炎掏了掏耳朵,有些承受不住他充滿火氣的低吼聲。
「我的火氣能不大嗎?」一個徹夜不眠的會議,讓嚴峻的忍耐到達底限,「這些日子以來,我有開不完的會,有簽不完的公文,還有永遠都出席不完的大小宴會……這些原本都是你應該做的事,為什麼現全堆在我頭上了?」
「嘿嘿嘿……」瞿炎不改嬉皮笑臉,變起了黑眸倒映著脾氣暴躁的老友,「峻,你應該知道原因。」
「原因?」嚴峻冷哼一聲,眼底露出一絲鄙夷,「我當然知道,不就是為了你的愛妻!為了她,你不但把公司的事全推給我,還寬大為懷的原諒了你的『仇人』……」
「峻,那些都只是誤會。」提起往事,瞿炎眼底閃過一絲狼狽之色。
之前他為了報復誘拐母親離家出走的莫盛,不惜用盡一切卑鄙手段,想要毀掉莫盛,卻沒想到,在愛神的作弄下,他愛上了莫盛之女——莫淼淼。
經歷了一些激烈的爭吵及掙扎後,他無法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說:他一點都不愛莫淼淼。而一直塵封在他記憶及往昔的陳年往事,就這麼揭露開來,這才發現——他的恨一點意義都沒有,惟有愛、惟有幸福,才能成就一個圓滿的人生。
「是啊,那些都只是誤會,所以誤會一解開,你就迫不及待的把公司丟給我,自己則跑到丈人的公司大顯神威去了。」嚴峻不耐的以指敲打桌面,鄭重的聲明,「炎,請你搞清楚一件事,『環宇國際貿易有限公司』可是你一手打下的天下,這是你的公司:」
「峻,你這句話就說錯了。」面對好友的聲嚴色厲,瞿炎依舊抱著輕鬆自若的態度面對,「『環宇』不是靠我一個人打來的,而是靠你跟我兩人的努力所成,再加上你也有投資資金在公司上,怎麼說你都有一份,你怎麼可以把全部的責任,都推給我?」
「狡辯!」嚴峻感到疲累的暗暗歎了口氣,「從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我只負責出錢,管理方面由你負責……」他伸手揉了揉隱隱作疼的太陽穴,「你一向是管理與開發的能手,突然把公司交到我手上,我根本不知道該從哪兒著手?」
「別擔心,你做得很好。」事實證明,公司交到他手上半年,不但不見一絲衰敗,反而開發了一些新興的業務,這足以證明嚴峻的管理能力。
嚴峻攏起眉頭,「你不用安慰我,我只想知道,你哪時回來坐鎮?」
「我沒打算回來。我覺得把『環宇』交給你,是正確的決定。」瞿炎不禁佩服起自己當初的識人眼光,「瞧瞧你,才接管公司半年,你就躍升成為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這半年來,幾乎每一本雜誌都爭先恐後來採訪你,每個月出刊的各家雜誌封面人物,幾乎都是你。依照這種狀況,堂叔根本不用擔心你娶不到老婆嘛!」
「怎麼,我爸是不是又跟你抱怨什麼了?」聽出他話中有話,嚴峻的注意力也跟著轉移。
「堂叔會跟我抱怨什麼,你還不清楚嗎?」嚴峻行事向來沉穩,難得會見到讓他困擾的一面。
「老大不小,該娶房媳婦了,是吧?」他的父親嚴堂在身體逐漸康復之際,也對抱孫一事產生了莫名的冀望,一切的禍源皆來自於——瞿炎。
瞿炎千不該、萬不該討了房媳婦,更不應該還生下了一個活蹦亂跳的胖小子,搞得父親每次一見到瞿炎的胖小子,就欣羨不已,接著就把歪腦筋動到他頭上來。
「如果可以的話,他老人家是希望,你乾脆找個女人生個孫子、或是孫女,給他抱抱。」瞿炎不慌不忙地補注一點。
嚴峻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好兄弟,如果你沒有在一旁煽風點火的話,我就謝天謝地了,至於結婚的事,我到現在還沒有考慮。」
「好兄弟,你是說真的嗎?」瞿炎顯得驚訝不已,「都快邁入三十大關了,你難道沒有心儀的女人?」
他這個好兄弟雖然不屬於斯文白淨一族的俊帥男人,可也是個渾身充斥著成熟魅力的男人,再加上他傲人的身家背景,一堆女人看見他,就像是蜜蜂看見蜜一樣,爭先恐後地想沾惹他、得到他的青睞。
「心儀的女人……」他腦海深處,浮現一張愛哭的臉龐,臉龐的主人最擅於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來博取他的同情心。
在她臉上及身上,似乎都感受不出一絲壓力、一點悲哀及所有不快……
她總是那樣的知足、那樣溫順的接受一切,不論週遭的人所給予她的,是好是壞、是悲是苦,她都寬大的接受,毫無一絲怨言……
思緒陡地打住,一股濃稠愧疚感,牢牢地罩住他的心,也讓他不由得憶起,多年前曾經許下的一個諾言。
那是他第一個許下的諾言,同時也是第一個失約的承諾……
瞿炎觀察著他臉部的表情起伏,小心翼翼地探問:「峻,是不是有這麼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