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雙柔柔軟軟的小手蒙他的眼睛,嬌嬌脆脆的要他猜她是誰的時候,他的心便不由自主的淪陷了。
「哈哈,烏龜洞!安安,你損人的功力愈來愈高了。」
「奴家說的哪是損人的話,誰不知你楚爺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別就是經年,連個人影兒也見不著,只苦了咱們玉樓春的那些傻姊妹,癡癡等著楚爺。」
但是,在她的心中,並沒有他的存在。
「這癡等楚某的人兒中,可有安安?」
「你說呢?」
「我說肯定是沒有的,咱們安安可是鎮江第一花魁,平日富紳名流應接不暇,哪有空閒想到區區在下!」
他只是她的楚大哥……
「若真不想,怎地會碰巧在道—上看到楚爺,便急急將楚爺拉來!真正寡情的是千手公子楚爺您,若非這次巧合,恐怕我們姊妹還不知楚爺蒞臨鎮江呢!」歌伎不依的輕輕擰了他一把。
這名歌伎花名叫錢安安,是鎮江有名的花魁之「性情豪邁爽朗,堪稱女中英豪,說起活來,喜歡夾棍帶棒,一不小心,便會讓人落得滿頭包。偏偏她才情甚高,人之餘,又懂得利用女人天賦中慣有的利器,使帶嬌哄得人心花怒放,故而受到不少名流富紳的歡迎,成為江南一帶有名的花魁。
這錢安安和楚天寒交情已有多年,是楚天寒的粉知己之一,方才楚天寒正要帶杜思思回到客棧,途中巧遇錢安安,他便理所當然的打發了杜思思,隨錢安安來到玉樓春灑樓。至於那「千手公子」的稱呼,則是楚天寒在江湖上外號,他之所以博得此項美名,是因為他擅長使用暗器,出手繁複迅捷,連珠發暗器的手法讓人歎為觀止,有如生了千隻手一般。
「好吧!」對於錢安安的嬌,楚天寒回以大笑,
「你都這麼說了,那楚某也只好以酒賠罪,先乾為敬。」說著舉起酒,一飲而盡。
錢安安卻還不滿意, 「一杯哪夠抵銷安安苦等之情!少說也要連乾三杯。」
「三杯就三不,楚某捨命陪紅顏就是了。」他二話不說,連斟了三杯酒,舉飲盡,舉止看似豪放,卻隱隱約約帶著些許自暴自棄的狂狷。
錢安安並沒有注意到。
「楚爺果然是性情中人,安安服了。」她滿意的嬌笑,動手為楚天寒空了的酒杯斟滿,不經意的問:
「對了,楚爺,方才跟在你身旁的那小姑娘是您的什麼人!風流不羈的千手公子,不會真的給羈絆住了吧!」
「誰能把我羈絆住!」楚天寒放聲狂笑,笑聲裡卻有別人聽不出來的蕭索,
「那丫頭是我撈到的,因為無家可歸,暫時跟著我。」
沒有人知道,他多希望被絆住,多希望那小粉蝶兒棲息的是他的肩頭。他下意識的輕撫右掌上的一圈疤痕,那是第一次見面時被眉兒給咬的,而她並不知,她這一咬,竟在他心頭烙下了磨滅不去的印痕。
「這年頭小丫頭可以隨便撈得到!楚爺,您倒是告訴人家,您在哪兒撈到的!」錢安安瞪大了那雙明媚的雙眼。
「秦淮河。」
他在西湖失落了他的心,卻在秦淮河裡撈到另一隻小粉蝶;只是同為粉蝶,卻是兩樣的性情,看到那相似的容貌,只徒令他憶起心中的傷痛。
「早知楚爺有興致打撈收留孤女,安安早就躍入長江了。」
「那楚某可不就罪過了!」楚天寒輕佻的挑起美人的下巴,一臉調笑,
「安安乃鎮江名流競相逭逐的花魁,若讓楚某給獨了,豈不令你裙下不貳之臣傷心斷腸!」
「敢情楚爺是拿安安當三歲小孩哄呢!誰不知咱們千手公子眼睛生得此天還高,安安一介執壺賣笑的青樓女,哪人得了楚爺法眼!楚爺淨拿些好聽話來哄人。」
「安安這麼說,可真是傷了楚某的心,楚某對你,日月可表。」
「那安安可是榮幸之至。楚爺您這些話,還是拿去哄您撈的那小丫頭吧!安安可不怎麼信呢!」錢安安輕輕刮了他的臉一記,調笑道:
「對了,那小丫頭是哪裡的人氏,怎麼楚爺您帶走她,她的家人不說話的嗎!」
「她的爹娘早死了,唯一的親人則想把她賣入青樓,償還賭債,她正是因此而失足落入河中。」楚天寒簡單的說。
「原來如此。」在這玉樓春中,哪個姑娘背後不是藏有一個讓人心酸的故事!錢安安也不例外,她只淡笑,倒是看不出對此事作何感想,這也難怪那丫頭看來這般依賴楚爺您了。方才您同安安來時,安安看那姑娘的表情,真是……」她抿嘴一笑,沒有說下去。
被這麼提醒,楚天寒不由得愧疚了起來,是啊!方纔他同錢安安離去時,杜思思那表情,就好像被主人拋棄的小狗,無助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站在原地。
他知道他是傷了杜思思那顆純真善良的心。
長得像眉兒,不是那丫頭的錯,因此而觸動他的心事,更與她沒有關係,可是他卻無法控制自己情緒。面對這等情形,那丫頭連句活都不敢多問,只是傻傻的跟在他的身後,他雖沒有回頭,卻也想像得出她當時的表情,一定是咬著唇,不安且惶恐的看著他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但他沒有安慰她,只自顧自的走著,途中巧遇錢安安時,更惡劣的要她自己回客棧去,把她一個人丟在陌生的鎮江街頭。
「楚爺,您在想些什麼!」
楚天寒足足慢了半拍,才回過神來, 「沒什麼。」
「說沒什麼!安安都快要以為自己是活死人,楚爺才對安安這麼視若不見。」錢安安噘著嘴嬌。
「天底下有這麼漂亮的活死人嗎!」楚天寒摸了她的俏臉一把,嘻嘻一笑。
「討厭。」錢安安輕了他一句。
那丫頭現在不知道怎麼了,是不是在棉被裡委屈的偷哭!這是很有可能的,雖然只處了短短兩天,卻也夠他瞭解那丫頭,她是有了委屈也不敢說的。
也罷!等回去後,再好好向她賠罪吧!
一切,就等明兒再說。
大清早的,由溫柔鄉起來,沒被錢安安給挽留住,楚天寒為上趕回了客棧。
卯時已經過半了,他知道杜思思一向起得早,相處的這兩天,她總在寅卯之交時便起床為他打理一切。
他手上拿著一包委託玉樓春的主廚符意做的糕點作為求和的禮物,舉手輕輕敲了敲杜思思的房門。
沒有人應聲。
他再敲了次門,還是沒有人應聲,不可能啊!那丫頭總不會還在睡覺吧!他伸手試探的推了下門,門「呀」的一聲打了開來,房中空空蕩蕩的,哪有杜思思的蹤影!
他臉已黑了一半,大清早的,她不在房裡,會到哪兒去了!那丫頭個性怕生,鎮江對她又是個陌生的地方,她不可能到處亂跑的啊!不假思索的,他立即朝樓梯口奔了過去,到了轉角處,卻見杜思思一跛一跛的走了上來,一看到他,忙擠出了抹笑,
「恩……爺,您回來啦!思思去給您打盆水洗臉。」想起楚天寒不愛她喊他恩公,她急忙改口。
一看到她,楚天寒皺起眉,
「你上哪兒去了!怎麼會弄成這樣!」她的模樣,只有狼狽兩個字可以形容,頭髮散亂不說,昨兒才買的衣裳皺成一團,還有幾處破損,微微滲出血跡,而她走路的模樣微跛,顯然是腳傷又復發了。
「沒……沒什麼。」杜思思不安的低下頭。是思思不好,思思不小心跌了一跤。
楚天寒瞇起了眼, 「真的是跌跤嗎!」他突地欺向她,一把掀起她的衣袖,
「這一跤跌得可真厲害,居然跌出五個指印?」他愈說愈惱怒,臉色變得鐵青。
「爺。」杜思思又痛又慌,本能就想抽回手。
楚天寒不讓她如願,把她的袖子拉得更高,檢視她的傷口。
「爺……」杜思思不安的叫著,又羞又難堪地望向踉在她身後的黑衣男子。
楚天寒這才注意到,她的身後還有別人,他順著她的眼光望向那黑衣男子,這男子看來當年輕,年紀只有二十出頭,一臉冷凝,可謂是毫無表情,楚天寒一愣,脫口道:
「阿問!」
那男子朝他微一點頭,並不說話,似是素性沉默寡言之人。
「你們認識!」聽到楚天寒毫不遲疑的叫出那男子的名字,而且叫得十分親近,杜思思不由得一臉驚訝。
「認識多年了。」那黑衣男子正是江南三彥中的玉蕭公子莫問,
「你們怎麼會碰在一起?」楚天寒看了看杜思思,再看了看莫間。
「我……」杜思思咬著唇,不敢說。
沒等她回答,楚天寒又道: 「算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咱們先回房間去。」
「恩……爺。」杜思思的身子突然懸空,令她驚叫了一聲,臉也跟著羞紅了。
楚天寒送她一記白眼,道: 「又不是第一次抱你,叫什麼叫?」說完,大踏步往房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