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他……」唐修旻雖心中有了底,但仍頗為關心實際病情。
「我行醫這麼多年,還沒碰到這種怪病……」御醫搖搖頭,強忍笑道:「唐將軍,我們出去談,如何?」
「請。」唐修旻很恭敬地送御醫出去,出房門前還特地回頭一望,正巧看到少年大大鬆一口氣,而小乞丐則「哇」地一聲,趴在少年身上哭了出來,渾然未覺少年表情有異。
這究竟在玩什麼把戲?他怎麼丈二金剛地摸不著頭腦?
待走離薔薇園,御醫才吃吃大笑,笑得唐修旻莫名其妙,渾身不自在。
「湘兒不是沒救了?御醫為何還能笑得如此開心?」唐修旻假裝不滿地詢問理由。
御醫這才憋住笑。「恕老夫直言,將軍可別太過吃驚。」
「但說無妨。」唐修旻不動聲色地點頭。
「其實湘兒根本沒有病,只是幾天沒有進食罷了,只要補補身子即可。」御醫意味深長地點醒唐修旻:「而且,他氣脈絲毫沒有陽剛之氣……」
「果然如我所料!」唐修旻一副瞭然於胸。
「原來將軍早就知道,老夫多言了。」
「不,我只是臆測,有大人您的證實,才能印證在下心中的想法。」
「喔,原來如此!素聞唐將軍文武雙全,英雄出少年,多少千金秀趨之若驚,想必那兩位可愛的小姑娘也傾心於唐將軍?」御醫好奇地刺探。
「大人過獎。其實在下無德無才,不值得秀們抬愛,那兩位姑娘只是盤纏用盡而投靠本將軍,在下才伸出援手,如此而已。」唐修旻避重就輕,以免招來風言閒語。
自己名譽受損事小,斷不能連累兩位姑娘清白,沒想到御醫也識穿了小乞丐的女子身份,真是太小看御醫了。幸虧,御醫是賢明的長者,不必囑咐,想必也能分出事情輕重,代為守密了。唐修旻只能寄望御醫行事有所分寸。
待他重新回房探視她們,小乞丐紅腫著雙眼,淚痕未乾,楚楚可憐的,教他好生心疼。
他驚喜地發現小乞丐臉上的污泥被淚沖洗不少,已逐漸顯露出昨夜姣好的容顏,更令他動心不已。
「御醫怎麼說呀?」小乞丐眼巴巴地望著他,期求問道,那稚氣未脫的模樣令他又愛又憐。
「他不是你朋友的朋友,你又何必著急?」唐修旻好整以暇地捉弄小乞丐。
「我……」小乞丐這才發現自己失態,無言以對,心中又急又氣地直跺腳。
唐修旻笑了笑,不忍再教她難堪。
「御醫說……」他才開口,原本背對他生悶氣的小乞丐又立刻面對他,一張可愛的小臉充滿期許,令唐修旻著實不忍心隱瞞她真相……但,若說出實情,他就再也找不到理由將她留在將軍府……只好昧著真心,對她的無辜視而不見……他深深歎一口氣:「很棘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湘兒……」
小乞丐如遭青天霹靂般的跌坐椅子上,懊悔萬分……
唐修旻被她的友情所感動,不由得代為不平,責怪地瞪向裝病的少年——不,小姑娘。
湘兒被唐修旻的利眼瞧得渾身不自在,只得假裝昏睡、喃喃夢囈:「我想回家……我想家……」
「原來是得了思鄉病呀?」唐修旻意味深長地諷刺湘兒:「御醫還說病人毫無求生意志,只怕心病難醫。」
「好吧!湘兒,事到如今,也只有硬著頭皮送你回家了。你撐著點,過兩天,我事情辦妥,咱們即刻起程。」小乞丐為湘兒蓋好棉被,傷心說道。
「你要不要梳洗,換套乾淨的衣服?我命人送你進去休息?你也折騰了半天,累了吧?」
唐修旻不明白她為何執意穿著乞丐裝不換?惹得將軍府上下對她另眼相看。虧她還大搖大擺,對於他人的非議,似乎渾然不覺有何不妥,依然我行我素。不過,唐修旻倒欣賞她真摯毫不做作的性情,比起那些矯揉作態的千金秀,她更讓人覺得自在舒服。
「幹嘛!我穿乞丐裝丟你大將軍的臉,是不是?」她好像蓄意和他唱反調似的,不屑地道:「還是怕我提醒大家,大將軍你是乞丐出身,覺得羞恥,是嗎?」
「當乞丐不偷不搶,有何可恥?只是生不逢時罷了!最可恥的是那些心機叵測的人,假藉乞丐之名,淨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不敢光明正大地做人!」唐修旻不慍不火地乘機教訓她。
她一方面折服於唐修旻光明磊落的胸襟,一方面又覺得他在指桑罵槐,深感不悅。「別光說不練,百兩黃金在哪兒?」
唐修旻促狹地提出交換條件。「給你可以,但要告訴我你的姓名。」
「怎麼,你路上賞錢也問每個乞丐姓名不成?你未免小題大作,多此一舉!」
「此言差矣,一百兩黃金是我答應給你那位朋友的,而不是你。今日你代領,總得留下姓和名,好讓我對偷兒姑娘有個交代吧?除非你也想要我用一兩打發你,那我當然懶得知道你是誰!」
「什麼偷兒姑娘?她可是有名有姓!」小乞丐頗忿忿不平。
「煩請告知?」唐修旻狡猾地堆滿笑容道。
「她想告訴你時,她自會告訴你,我才懶得雞婆!」小乞丐心不甘情不願地自報姓名:「本人姓段,名皓玄,大家都叫我小玄子。」
「好,小玄子,我請管家帶你去賬房領取。」
唐修旻十分爽快地吩咐老管家,帶小乞丐去帳房領黃金。
「你果然守信!」小乞丐頗讚許地點頭,跟隨滿臉狐疑的老管家去賬房。
然而,久久不見回轉,唐修旻原本想和她一起用晚膳,但酒菜都涼了,還不見人影。
唐修旻找來管家詢問究竟,才知曉她已帶著一百兩黃金離開將軍府了。
「知不知道她上哪兒去?」
唐修旻篤定她不會無緣無故拋下「重病」的湘兒不管,她看來是重情義的人。
「小的問了,他說去當散財童子。他還賞小的一錠金元寶,告訴小的,做人不要太小器!」老管家困窘地拿出那錠金元寶。
唐修旻笑著搖頭。「真是孩子氣!」
勸老管家收下後,便到薔薇園內的廂房探視湘兒,或許能問出蛛絲馬跡。
哪知他冷不防地打開門,撞見少年……不,是湘兒姑娘正狼吞虎嚥地掃蕩桌上的佳餚……
←到唐修旻,她差點沒噎著,一隻雞腿舉在半空不下……
唐修旻憋住笑意,好意詢問:「還合湘兒姑娘的胃口吧?」
湘兒一副糗斃了的表情,笑得牽強:「原來將軍早就知道,不會怪罪我們欺騙將軍吧?」
「如果你肯從實招來,我會考慮網開一面;如果你不肯合作,我就把你裝病的事情告訴你家秀,也就是剛剛的小乞丐及夜闖皇宮的偷兒姑娘。」
唐修旻曉以大義,引誘湘兒說出實情。
「千萬不行!要不然,我就白費心機了!我和秀已經半年沒回家鄉了,我要不這麼做,她肯定樂不思蜀,又要玩上個大半年,這樣我對老爺、夫人就更難交代了。何況,我家秀最近竟瘋狂到混入皇宮去,再這樣下去,不知她又會闖出什麼大禍來?我鎮日提心吊膽,只好出此下策,請將軍見諒!」湘兒愁眉苦臉地向唐修旻屈膝哀求。
「我明白了,我不會說的。」唐修旻恍然大悟,湘兒也算護主心切、用心良苦,故他也不忍加以責怪,反倒好心道:「但不知你們家鄉何處?或許本將軍方便送你們一程。」
「我們……我們是雲南人氏。」湘兒遲疑了一下,才姍姍回答。
「太巧了,近日我亦要領軍起程雲南,既然有緣,不如同行吧!」唐修旻大喜過望。
「有將軍護送,自然求之不得……」湘兒似有所顧慮,低低道:「但不知我家秀……」
這倒提醒了唐修旻言歸正傳:「你家秀領了百兩黃金,就失去蹤影,你可知道她去哪兒?我是擔心她的安危。」
湘兒瞧著唐修旻滿臉焦急,發現他是真的關心秀,便坦白以告:「八成又行俠仗義去了;這一路上,她到處劫富濟貧,一天到晚打抱不平,幸虧我們還有兩下子,否則,早就橫死街頭了。」湘兒嘮嘮叨叨地念了一堆,才說出重點:「這會兒,她八成又喬裝富家公子,上「綺香樓」救那個被強擄抵父債的小翠姑娘。我看,「綺香樓」又要被拆了!」
「這下可糟了!「綺香樓」在京中可是首屈一指的名妓院,多少王公貴人出
入,聽說還有四皇子當靠山,你家秀恐怕鬥不過他們!」唐修旻面色凝重,憂心忡忡。「只怕這次,你家秀是太歲頭上動土!」
「我去救她!」湘兒一聽事態嚴重,刻不容緩,一心搭救主子。
「四皇子若下了誅殺令,只怕你們插翅也難飛。你去只會使事情更複雜,不如交給我來處理吧!」唐修旻試圖令湘兒寬心:「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你家秀完好如初地帶回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