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她愛上他,心甘情願嫁他。否則,他不願強迫她,用任何方法逼她就範。他要她完完全全成為他的俘虜……不止她的人,最重要是她的心!
湘兒為他閃爍難以理解的目光,深深感到不安,她無法解讀他的心思。從小看人臉色慣了,她察言觀色的功夫一流,段皓玄段王子還稱讚過她是全大理最善解人意的解語花。怎麼眼前這個豪邁中不失斯文的青年卻如此複雜難懂?分不出他究竟意圖為何?
「因為什麼?」她竟不由自主、熱中期待他的答案,她來不及分析自己微妙的心理,只覺得自己無法厭惡他,且對他充滿了好奇。
「因為……」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濃烈,全沉澱心底,化成永恆的執念。「因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即使你以身相許也不為過!」
湘兒先是一怔,她沒料到他竟會厚顏至此!雖然他所言不虛,人也相貌堂堂,但一想到他趁人之危、想到他可惡至極的嘲弄,她對他僅存的好感也就蕩然無存。「你……你有無對我怎樣?」
一雙杏眼怒視著克倫,一雙巧手緊抓著棉被,蓄意與他保持距離,靠在床角似小羔羊般的懼怕他。
「你說呢?小美人?」他促狹地捏了一下她下巴。「衣服是我替你換的,該看的也都看了,你在我懷中也睡了四天,你想一個正常的男人會對你怎樣呢?」
「你的意思?你是說……」
湘兒推開他戲弄的手,又驚又氣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你這下流胚子!竟奪去我的清白!」
克倫詫異她竟有如此強烈的反應!通常女子雖重視貞節,但也容易認命。尤其是獻身之後,無可奈何亦會同意下嫁。但湘兒似乎不同,克倫從她悲忿怨恨的目光中察覺到濃厚的殺機。如果僅想殺他還好,只怕她亦會想不開,毀了自己!
想到這裡,克倫竟不由自主地不寒而慄……他從未害怕任何事情,唯獨對她……他不能想像她若從世上消失,他獨活還有何意義?
不!他不允許,絕不允許這事情發生!
「放心!你還是完璧之身。」
他眼神一黯,不協調地說些挪榆的話:「我見過的美女多如過江之鯽,你的身材是我見過最差的……簡直是發育不良!」
他似乎毫不留戀地翻過身,下床穿起靴子。
湘兒雖慶幸自己仍保有貞節,但並無太大的喜悅,反而為克倫略帶不屑的嘲諷,不服氣且強烈地嫉妒著!聽他這般自負的口吻,彷彿是玩遍天下女人的花花公子,怎可原諒?
「你這無恥之徒……」湘兒拿起枕頭就丟。
他彎個身弄妥靴子,像是刻意又輕鬆自然地閃了過去,他渾然不覺似的朝她露出潔白的牙齒,迷人地笑著。「能讓我這無恥之徒坐懷不亂的,天底下也只有你這等姿色的女子而已!」
他真正用意是想提醒她,她在他心目中是最特別的女子。然而,他希望她能用心意會,而不要意氣用事,被他浮面言語所蒙蔽,可是,瞧那丫頭一副恨他入骨的德性,恐怕是白費心機!
他略為感歎地彎身撿起繡花枕頭,不怎麼文雅地扔還給湘兒,偏巧不巧地正中她杏眼圓瞪的臉。「看你連個謝字也不會說,既沒禮教,動作又粗魯,顯然不是什麼大家閨秀!」
這可說到湘兒的痛處,雖然大理王府的人都待她好,郡主也視她如親姐妹,但她終究是為奴為婢,凡事得親力親為,大家閨家養尊處優的氣質,她是沒有!但刺繡女紅、灑掃庭院、洗衣煮飯,她樣樣不含糊。這有著貴族氣質的男子顯然是瞧不起她!
本來她感染郡主的樂觀,很少為自己的出身多愁善感;現在也不知為什麼,竟為那自以為是的高傲男人感到一陣心酸、委屈,不知不覺泛下了淚……
克倫訝然,這潑辣有餘的小姑娘,竟會為他三言兩語的玩笑話落淚!他完全不懂。
「你別哭!我不是故意對你凶的……」他心疼又心慌,敢情是那粒枕頭扔重了。「你要不服氣,我再讓你用枕頭扔我,我保證這次絕不會再閃,你要扔幾遍都行。」
看他一副像哈巴狗似的蓄意討好的滑稽德性,她不可抑制地抱住枕頭,埋首破涕為笑。
這男人……令人又好氣又好笑,她開始對他有了強烈的興致。
「怎麼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克倫皺起濃眉,無奈地疑惑:「你傷的可是胸部,不是腦袋!」
湘兒渾身一顫,停止笑,拉緊衣襟,感覺肩下胸上好像包了一層紗布,頓時面紅耳赤——
「傷口是你處理的?」湘兒沒好氣地瞪他。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你想呢?」克倫不懷好意地睨著她紅蘋果似的俏臉蛋及欲蓋彌彰的手勢,不覺漾起笑意。「也該是換藥的時候了!來,讓我瞧瞧你傷口好些了沒?」
「啊——」湘兒尖叫,猛然後退。「不……不用了,我自己來,你少雞婆!」
「羞什麼?我早看膩了!」克倫壓抑一肚子笑意,見她抵死不從的德性。「好吧!好吧!你不要我幫你就算了。喏!新的紗布及藥在桌上,你自己看著辦,我去弄點吃的回來。」
克倫還未走出房門,已憋不住地朗聲大笑。他真有點迫不及待地想將她娶回西夏陪伴他一輩子。她可是他所見過最詼諧可愛的女孩哩!
搜山的行動持續了兩天兩夜,整座山都快剷平了,仍無湘兒蹤跡——
軍隊行程不能再耽擱,為怕唐修旻犯下欺君之罪,段皓雪主動提議起程,不願再讓唐修旻為難。
只希望湘兒夠聰明,與她失去聯絡之後,能主動來投靠唐將軍,至少唐將軍雲南軍隊浩蕩,打聽起來應是不難才對!
軍隊繼續行進雲南已經過了十多天了,湘兒仍是一點消息也無;唐修旻派去打探線索的探子至今全無回音,難道……段皓雪不願再想,趁著軍隊紮營開伙的時候,獨自坐在江邊沉思歎息。
海寧公主一路見唐修旻對那不男不女的黑炭臉,青睞有加,心裡早已打翻了醋罈子!
這會兒看那黑炭臉沒能再霸著唐將軍形影不離,而獨坐在江邊「郁卒」,心想這可是報復的好機會,瞧軍隊的兵士都在忙著開伙,唐修旻又去慰勞那些水土不服的兵士及家眷,沒人注意那黑炭臉,正所謂神不知鬼不覺,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非教你露出狐狸尾巴不可!
海寧公主泛起異想天開的得意笑容,躡手躡腳地來到段皓雪身後,偷偷一鼓作氣,用力往她背上一推——
段皓雪畢竟是習武之人,之前雖因思念湘兒,對於身後有人靠近而毫無所覺,但身體仍不免有反射動作,她未經思索,側身一閃,順勢抓住海寧公主的手,看也沒看,就將她過肩摔,狠狠地拋入江水中——
「救命呀!我不會游泳……救命呀!」
海寧公主吞了幾口江水,狼狽不堪、驚慌失措,載浮載沉地伸手喊叫求救。
段皓雪目瞪口呆,悚然一驚。「公主?」
這下子,這一跳入水中,她雖略懂水性,但能不能救得了公主,還是個大問題?而且,臉上偽裝若毀,難保不被唐修昱軍紀處分!
可是眼見四下無人,公主命在旦夕……算了!算她上輩子欠公主的!頂多是賠上一條命,總好過見死不救!
她只猶豫了一秒,便奮不顧身縱身下水——
遠遠地,唐修旻正要回營帳之際,卻瞧見段皓雪賭命的這一幕,他的心霎那為之糾結在半空。
正巧,這時剛去提水的兵士慌慌張張地跑回來稟告:「不好了……將軍,公主落水了!」
唐修旻這才恍然大悟,回過神來……原來雪兒是救人,並非自盡。
「馬上召集幾個精通水性的弟兄跟我去救人!」唐修旻迅速吩咐完畢,隨即不顧一切地匆匆忙忙趕到岸邊,心中只掛慮段皓雪的安危。
為什麼雪兒始終為別人著想,卻一點兒也沒考慮他為她提心吊膽的感受呢?難道在她心目中,他一點兒份量也沒有?
段皓雪好不容易游到公主身旁,卻差點被公主胡亂揮舞的手給打昏了,再加上這幾天掛慮湘兒安危,緒惡劣之下,進食不多,早已沒多少力氣可支撐公主的重量,而公主死命地抓住她的衣襟,差點沒把她給勒得斷氣!
岸邊彷彿是那麼遙不可及……
在江水四濺的模糊視線中,她彷彿看見她心渴望的人影,她還沒告訴唐修旻她的答案……她不能就這麼石沉大海。如果老天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要不顧一切地對唐修旻表白心意——她愛他。早在第一眼瞧見他開始……那時,她只是個混入宮中的宮廷侍女,他目不斜視、昂首闊步地走向御書房……那不容侵犯的神聖如天將謫凡,她終於明白自己為何甘冒生死、千里迢迢來到中土……他才是她這一生所真正期盼的依靠,不是西夏王子克倫,更不是任何人,她注定只為唐修旻而生!她明白!但唐修旻呢?他能明白嗎?他待自己這般好、這般遷就……卻從不說出愛意,他到底對她有沒有和別的女子有所不同呢?她對他而言,究竟算不算特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