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起手腕,「鏈子太長了,一個不小心就會從我的手腕飛脫,不合手。」說完,還睥睨的搖頭歎息。
對於她的一切反應,沉雲驄淺笑著照單全收,仔細掐算後默記在心,「我幫妳調整長度,至於多出的鑽石,妳想改為耳環還是項鏈?」
「改?怎麼,你家該不會長年住著一位珠寶設計師吧?」她暗自思忖,這家人該不會活得奢華無度吧?
他從容自信的點點頭,「妳要這麼稱呼我,我也不反對,希望這條手煉的設計妳會喜歡,至於手工,我已經盡量做到完美。」
猛一抬頭,她訝異的問:「這是你親手製作的?!我以為念美術的人只會畫畫塗鴉呢!」揶揄話落,看到他帶笑的臉,她不禁噗哧的跟著笑了。
轉轉手腕上的鑽石手煉,沒想到他精心打造的手煉竟然就這麼送給素昧平生的她,「為什麼捨得送給我?」
「十八歲的生日意義非凡,相對的,準備的禮物更不能寒酸,所以父親委託我為今天的壽星挑選一份禮物的時候,我選了鑽石,又因為家境富裕的妳應該什麼都有,所以我想,這份禮物送的是心意,而不是鑽石的價值。」
凝視著他,尹崇生覺得這男孩似乎不那麼讓人討厭,而且他還是個好脾氣的傢伙,能夠接受她的任性。
她想要將他變成同路人,一個能夠跟她在台灣這個備受束縛的環境下,一同分享一切的人。既然如此,那麼首先就是要帶壞他!
「喂,你會跳舞嗎?」她微仰著頭問,蘊含著挑釁的意味。
沉雲驄環看宴會四周,繼而低頭看著她仰起的臉孔,這丫頭有嫌疑--搗蛋的嫌疑,她存心將這優雅的會場變成她專屬的舞會。
「這似乎不是一場樂聲震天的瘋狂舞會。」
「但我是壽星,我想跳舞,而且我應該也有權利把這場生日宴會變成我想要的樣子。」她認真又堅決的說,「放心,不是艷舞,我不會破壞宴會應有的品質,畢竟我是壽星。」
「那妳打算怎麼樣?」他發現,這女孩的確超乎他所想像,十分具有行動力。
「你看過阿根廷的音樂劇『探戈女郎』嗎?為了它,我曾經在一個暑假瘋狂的搭上飛機,隻身飛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在那裡看舞、學探戈。」她的眼睛散發出璀璨的光芒。
有一刻,沉雲驄覺得自己快被她眼中的火炬所吞噬,這個十八歲的女孩究竟蘊含什麼樣的驚人力量,可以讓他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完全的沉迷深陷而無法自拔。
「我對探戈不大熟練,不過,應該還可以跳一跳。」他被她眼中的光芒蠱惑,口中不自覺的如此回答。
「你等等我,我上去換一套衣服,那是我阿根廷的舞蹈老師送我的,一定要等我喔!」臉色陰沉了一晚的她突然開心的在他頰上一啄,隨即像只蝴蝶似的翩然轉身奔上樓。
那一啄,沉雲驄年輕的心都暖了起來,因為他顯赫的家世,身旁總有不少女孩盤旋流連,然而,從沒有一個能像她這樣輕易的擄獲他的心,她的個性鮮明又可愛,不單是他,宴會裡的每一位賓客都被她的朝勃生氣,吸引了目光。
須臾,方才消失的蝴蝶換上一襲深色高雅的衣服,深色的褲襪包裹著她勻稱的小腿,足下踩著一雙復古的高跟鞋,看是嚴謹的打扮,卻在裙襬撩人的剪裁下散發著誘人的氣息。
整整衣裳,沉雲驄風度翩翩的走上前,朝她伸出邀約的手,兩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尹崇生神情矜貴,然而嘴角卻又不禁洩漏她開心的笑意,將手搭上了他的掌心,他猛地一握,兩人都可以深刻的感覺彼此內心的澎湃。
大人們停下凡俗的交談,紛紛把目光落向這宴會裡唯一的一對年輕男女身上,連正在共商合作大計的尹父與沈總裁,也都因察覺會場驟靜的異狀,而停下交談走向安靜的大廳,看向場中的那對兒女。
管絃樂團十分機伶的改變旋律,緩緩的奏起了Por una cabeza探戈的曲調,挺拔俊逸的沉雲驄手腕使勁一帶,將兩人的身軀猛然貼近,開始了這一支探戈雙人舞。
襯著深沉、徐緩,時而帶有濃重的憂傷倜悵,時而舒緩平和的曲調,一男一女隨著樂曲的節拍,前後左右移動著腳步。
兩人自始至終交臂而舞,情感自持而內斂,動作不疾不徐,有時,那舞步就像蘊含著生物界求偶的姿態,那樣的渴切又自抑,一來一往間,明顯的傳達了愛、恨、惆悵、激情等複雜的情緒。
在兩人蹁躂起舞的大廳裡,頓時呈現四、五十年代布宜諾斯艾利斯那種獨有的輝煌、奢華的韻味。
穿梭擺動的腿,宛如金蛇吐信一般的叫人眼花撩亂,探戈美的極致就在於它意味著與死亡的逼近,還包括了富含情慾的多重面貌,而不只是它的曼妙舞姿。
盡情的舞著,尹崇生的目光清澈如水;盡情的舞著,沉雲驄的眼神深沉而陶醉,兩人的嘴角都帶著一抹含蓄的笑,這支舞,舞出了兩人的契合。
不單是兩人,現場所有的貴賓都受到感染似的,紛紛挽起了伴,一同漫舞了起來,雖離尹崇生的熱舞狂歡還有一大截距離,但至少已經掙脫原先的死氣,差強人意。
曲終舞盡,在眾人如雷的掌聲下,沉雲驄牽起她的手,在潔白的手背上落下他炙熱的一吻,然而性格直率的尹崇生則大膽的二度吻上他的頰,在他恍神之際,美麗的倩影隨即像幻境般的消失在這一場生日宴會中。
不遠處的尹父、沈總裁都看見這一幕,滿意之餘心裡頭還不忘各自打著如意算盤,最終兩人心照不宣的露出會意的笑容,似是交情甚篤的握住彼此的手。
有別於兩造父親的心機,當事人只是單純的沉溺在這一場美好的舞動中,沉雲驄看著她遠去的身影,暗自下了個決定,明天,他馬上要從美術系降轉到企管系,好能永遠的守住這朵堅韌的幽蘭,他甚至不在意自己只剩下這一年就要畢業了,滿腦子只有她嬌媚又帶點任性的神態。
溫文的外表下,爭奪的慾望開始甦醒……
第三章
一開學,T大就因為素有美術系貴公子之稱的沉雲驄突然出現在商學院,而引發一陣熱烈討論,對尹崇生而言,那是一場荒謬的插曲。
經濟學上課前的休息時間,因為感冒而趴在桌上小憩的尹崇生,實在是受不了教室裡的吵雜,凝著一張臭臉正想叫一旁的同學安靜些,卻讓身旁位子上的那張笑臉給愣住了。
「嗨!」沉雲驄好整以暇,看來是等了許久。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啞聲問道,她記得他是美術系四年級的學生,怎麼會出現在這?且身旁還包圍著成群的男女。
「好久不見,妳總算醒了,先喝口熱茶,」他將保溫杯中的熱茶遞過去,「聽說妳病了,去看醫生了嗎?醫生怎麼說?有沒有吃藥?」他問了一大串問題。
「等等,是我先發問的。你怎麼會在這裡?」週遭的目光太刺眼,她沒接過那杯茶,倒是很有耐性的等他回答。
狀似無辜的看了她一眼,「當然是上課,從今天起,我跟妳是同班同學。」下一秒,他的眸光深情又溫柔,「因為我有照顧妳的責任,生日宴會那天,我答應過妳父親的,沒忘記吧!」
一時間,所有的質疑目光全落向尹崇生,瞧,那些女孩充滿敵意的眼神怕是想把她給撕碎,這突如其來的插曲讓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連忙冷聲驚喊,「我哪需要你照顧!」
他是不討厭,但並不代表他很讓人喜歡,非得時時刻刻見到他不可,她傲然蔑視的別過臉,一方面還有因為頭昏而顯得不耐煩。
不嚷還好,被她這麼斷然拒絕的嚷嚷後,頓時間身旁責難的目光熾烈得像火,讓她差點當場被灼燒身亡。
沉雲驄扳過她的臉,用一種再認真不過的態度開口說:「當然需要,我答應過妳父親的,而且我喜歡妳,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要努力的追求妳。」他直言不諱的說明來意。
追求?!
腦中有一段時間的空白,但是殘存的理智逼著她趕緊醒來。
「你在說什麼鬼話!」她紅了臉低叱,沒來得及欣喜這樣的告白,因為她馬上被彙集了全校的敵意給淹沒。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今天病死在家,也不要出現在教室,生平第一次,她感覺被追求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因為她瞬間陷入被無數目光鎖定的窘境,她敢說,往後走在校園鐵定莫名遭受白眼,與其這樣,她還是趕緊消失吧!
毫不遲疑的,她課不上了,拿起包包,馬上離開這個令人窒悶的空間,不管哪裡,就算是躲到圖書館都好,至少好過被眾人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