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音兒,別跑太遠知不知道?」
「知道了,娘!」小女孩連忙點頭保證。
在得到了那個年約八、九歲身著紅色碎花棉襖的小女孩的回答後,發聲的年輕少婦才把頭調回坐在她身旁的男人。
「老爺,你想他們還會不會追上來?」她的話有著濃濃的不安。
「都是我沒用,這些日子讓你們母女倆陪著我東躲西藏。」男人當然也聽出少婦聲音中的擔心。
「這也不能怪你,你的苦楚我也明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即使是死,安身也甘之如飴,只是可憐音兒還這麼小。」
「匹夫無罪,懷壁其罪。沒想到我狄家家傳琅琊音玉竟會成為我們的催命符,偏又讓那兩個小人知道了音玉所藏之秘密,他們絕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男人仰天長歎,然後又看向他的妻子。「你一定奇怪為夫為何不將音玉奉上,以免去這場橫禍?」
少婦搖搖頭,「妾身知道夫君如此做必有其意,妾身相信夫君絕不是貪財之人。」她說得一點猶疑也沒有,明白的道出了她對自己的良人完全的信任。
男人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撼動,有道是患難見真情,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一向嚴守儒家禮教的他也忍不住的傾身擁住了這個以自己為天地的女子。
他知道,這一生他無論如何也回報不了這般的深情。
「我由家譜解出的資料中發現,這琅琊音玉的秘密只能由天子得之,或者是得之者必為天子,若落入小人之手,必定釀成大禍,所以無論如何絕不能讓那兩個小人得到。」
他是一家之主,在這個以男人為天為地的時代裡,他的行事從來不需要說明原由,可是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極需要她的瞭解,而且他相信她一定會明白的。所以他開始將事情的原委娓娓道來。
「爹、娘,救命呀!」
小女孩急促的呼救聲把沉溺於交心的夫婦給嚇到了,他們連忙望向小女孩出聲的方向,驚懼的發現小女孩整個人陷入河中,正一上一下的沉浮著。
「天哪!音兒!」少婦一邊驚慌的大喊,一邊急急的向河的方向奔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青色的身影極快速的飛躍至河中央,大手一提,就像是老鷹捉小雞一樣的將小女孩拉出了水中,再一個回身就回到了岸上。
「音兒,你沒事吧!」少婦連忙迎上,用力的摟著自己失而復得的女兒。
「多謝這位俠士救了小女一命,不知少年俠士尊姓大名?如何稱呼?」男 人定神之後,發現眼前這個擁有絕佳身手的男子大約只有十幾二十歲,但是在他有些稚氣卻俊美絕倫的臉上,卻有著一雙極為睿智的雙眸。
「在下姓裴,至於賤名不值得一提,今日相遇就當是一個緣份。」青衣男子臉上的笑,謙和得令人心折,也淡然得讓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他作揖後似乎就要離去。
「大哥哥,你好棒喲!謝謝你救了我,羽音一定不敢忘了你。」小女孩伸手拉住了青衣男子的衣袖。
青衣男子低頭看拉看自己衣袖的小女孩,唇紅齒白,水汪汪的大眼睛,尤其是她臉上天真甜美的笑容,教人不由得。心生憐意,看來這小女孩長大後絕對會是個傾城的美人,只是……
「小妹妹,這給你,或許這能幫你躲過一劫。」他將自己腰間的玉笛解了 下來,然後掛上了小女孩的脖子。
「這不是凝脂雪笛嗎?這東西太貴重了。」男人一眼就看出那玉笛的名貴,連忙出聲制止。
「不要!這是大哥哥給我的!」小女孩緊緊的握著胸前的玉笛。
「羽音!」少婦不贊同的對女兒的任性喊了一聲。
「相逢便是有緣,不過是把笛子,就當是見面禮。」青在男子不在意的搖了搖手。對他來說,這凝脂雪笛雖是難得,但倒也不是什麼天大的寶貝,能贈預有緣人也算符合他的行事原則。
「那我希望裴公子也能收下我這回禮。」男人由胸中掏出一塊墨綠色的玉石交給了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看著手中無暇的墨玉,再加上手中傳來的冰涼,他知道這玉一定價值不菲,而且絕對是大有來頭,他正想加以拒絕時,那個男人卻先開口。
「是你說相逢自是有緣,這方寒玉也算是結緣,你若不收,便是嫌我這玉不入你的眼羅」
那男人這麼一說,青衣男子遂不好再說些什麼,便大大方方的收了下來。
「裴某看得出這玉之重要,定會好好保存,他日有緣再見,若有需要,自當雙手奉上。」說完,便一拱手轉身離去。
等青衣男子離去至完全看不見後,男人才將眼光轉向身旁的妻子,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如果有他來照顧音兒,那該有多好?」
第一章
「我武──福威──」、「我武--福威--」
一陣陣鏢局趟於呼喊趟子的低沉宏亮的哈喝聲劃破了萬籟俱寂的黑夜,一行約十餘人的鏢師,浩浩蕩蕩的押著幾車的貨連夜的趕著路,光看這陣仗就知道這次的鏢是大有來頭。
「豹哥,你想那個『玉笛子』會不會來劫這趟鏢?」一個看來年紀不大,滿臉青澀的男子問看他身邊一個有著落腮鬍的男人。
由這個年輕男子一路上不停的東張西望的樣子看起來,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跑鏢,相較之下,他身旁這個被他稱做豹哥的男人似乎就顯得沉穩許多。
「如果照他的行事,他應該會來,畢竟這一趟鏢是尚衣奉御的鏢,如果他不出現,可會有很多人失望的。」男人挑起了他那有常人兩倍粗的眉,整張臉看起來倒有些嚇人。
「可是這次押鏢的是我們,如果有了什麼閃失,那我們不是會賠慘了?」
「那個尚衣奉御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整天只會仗勢欺人,我本來就不想替這種人做事,只是我們在人家手底下做事的,上面接了的縹我們也推不得。」看來這個叫豹哥的男人似乎對這次的鏢怨言頗多。
「豹哥,這種話給人聽到了是會砍頭的。」畢竟是年輕人,一聽到男人如此放膽的話,連忙出聲阻止。
但這也怪不得他,在這種權勢當道的時代,百姓的命輕得不如一隻螻蟻,即使是事實,隨口的幾句抱怨都有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一樣人,不同命,那些奸商貪官成天為非作歹,享盡榮華富貴,我們這些老百姓替他們做牛做馬,卻換不到三餐溫飽,而且多說一句話就有可能人頭落地,我倒巴不得天下多些『王笛子』這類的俠盜。」
「玉笛子」是近兩年出現在江湖的一個怪盜,他總是在一陣悠揚的笛聲中,伴著「快馬不須鞭,拗折楊柳枝,下馬吹橫笛,愁殺路旁兒」的古詩出現,然後憑著地高強的武藝和身手半途攔劫,再留下半截玉笛而去。
只是他和一般大盜不同的是,他攔劫的都是些貪官污吏、奸商妄願的財產,而且怪的是,這些被劫的財物都會在隔夜被分送到貧民的家中,是以官府雖然對這個來去無蹤的大盜傷透腦筋,但是百姓卻個個對他非常推崇,甚個暗暗送他個伙盜之名。
「不過,我想他是不會來了吧!總鏢頭這次兵分兩路,而且日夜趕鏢的方式似乎奏效,玉笛子大概沒有想到我們會捨宮道而繞遠路,趕明兒一大早,出了清華谷,轉上郢道就可以交貨了。」
為了避免遇上玉笛子,他們這次將押鏢的人分成兩路,來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表面上他們放出的風聲說幫尚衣奉御押的鏢走一般的官道,可是真正的貨卻是由他們押著,快速的由小路進入清華谷,再轉上交貨地點的郢道。
這一路行來果真是風平浪靜,連一點兒風吹草動也沒有,看來這一次的聲東擊西之策成功的引開了玉笛子的注意力,只待明天交了貨,他們的任務也就大功告成了。
不過,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這天下的事可是沒個准的。
他們兩人的交談尚未告一個段落,一陣悠遠的笛聲劃破了寂靜的夜,如泣如訴的揚著「四面楚歌」的曲子,在夜深人靜的此時此刻,更顯得淒清哀絕,也霎時讓這一行十餘人的鏢師們陣腳大亂。
「是玉笛子!小心貨物,絕不能讓他把東西帶走。」走在最前頭的總鏢頭連忙大聲嚷著。
所有的人屏息凝神的四處張望,現在四週一片漆黑,能見的範圍也就只有火把照得到的地方,誰也不能預料這個傳說中最神秘的大盜,到底會從什麼地方出現,又會用什麼樣的方法出現。
「快馬不須鞭,拗折楊柳枝,下馬吹橫笛,愁殺路旁兒。」
一個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的聲音隨著夜風送了過來,可怕的是這個聲音忽東忽西,這麼多人聽了大半天也聽不出這個聲音到底是從什麼方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