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所有的人聽到這消息,都難掩錯愕。
可是明明已經無法再顧及他人的想法,她走到員工專用的出入口,正要轉動門把,它卻被人由外向內推了開來。
一名模樣嬌小可愛、有如花下精靈的長髮女孩,與她撞個正著,兩人都差點跌倒,明明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
「抱歉!」女孩慌張地把明明的包包從地上撿起來。「你?是新面孔。」
「阿鳶!」夏高聲叫道。
明明聞聲一驚,與過去奪走自己未婚夫的女子初見面,竟是在這樣狼狽不堪的狀態,相形之下,這名叫阿鳶的女子臉上散發的幸福光彩是如此刺眼傷人,真是情何以堪。
「失禮了。」
匆忙地丟下一句話,明明落荒而逃,無法再承受更多的刺激。
夏鳳月困惑地看著平磬冬說:「那個汪明明該不是吃錯藥了吧?瞧她以前那種咄咄逼人的模樣,我還以為當她看到阿鳶時,絕對不會放過她的。想不到逃跑的人是她。真是奇也怪哉。」
「或許人家是有事吧。」平磬冬沒有說出,但她看到汪明明在更衣時,身上留下的紅痕,那應該是……吻痕吧。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但扯上男女的問題,千萬別問太多。
「她說她不做了,是真是假?」
冬聳聳肩,轉頭對著久別重逢的夥伴說:「阿鳶,你回來上班啦?」
「不,我只是回來打聲招呼,順便帶禮物給你們。剛剛那個女人是?」
「汪明明,你不會沒聽過這名字吧?她是你另一半的『前』未婚妻哩!」夏鳳月看熱鬧地說著。
秋羽鳶臉色一白。「她怎麼會在這兒?」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秋羽鳶望了一下夥伴們的臉!看著那名陌生女子消失的方向。原來她就是汪明明,竟會在這樣的時候碰到她——倉促的一眼,她印象中只留下她滿是淚痕的模樣。照理說,與過去只聞名不曾謀面的「前」情敵狹路相逢,兩人應該有一番話可談,但想不到居然只有短短不到三秒鐘的會面。
「汪明明……」秋羽鳶歎口氣。「真是好個『偶然』啊。」
「怎麼了,阿鳶?看你一臉很遺憾的樣子。」
「我是很遺憾啊。」
秋羽鳶悠悠地一笑,夏鳳月好奇地問她遺憾什麼,她也只是搖著頭,不肯再多談,結束了這個話題。她實在無法告訴這群好姐妹們,這段受到她們祝福的戀情,或許會因為一場嚴苛的考驗,而情海生變。
從別人手中奪得的戀情果實,是苦澀而辛酸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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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或許是每個受傷動物的本能吧,引領她回到自己的巢穴,如何搭上車、在自家附近下車……而這些都不在記憶當中,等到她從腦中紊亂的片段、片段沉思中醒來,自己已經踏進了住家大樓的電梯裡。
好累好累,從昨天到今天,情感乘著雲霄飛車起伏劇烈的程度,是她一輩子從未經歷過的。而這一些已經足以把她整個人的精力都掏空了。她現在只希望能什麼都不考慮地,窩進自己的巢穴中,獨自舔傷。
可是,老天爺似乎故意與她作對,當她出了電梯來到自己的家門前,一個碩長的身影正靠在鐵門上等待著她。
剎那間,明明的心激動地跳起,會是艾昕追上來解釋了嗎?
「明明?你到哪裡去了,我好擔心上直無法和你取得聯絡。」男人一個箭步,從燈光下現身。
明明的心從期望的高峰跌落谷底,她隱忍下失望的情緒,冷硬地說:「正揚,你怎麼會在這裡?」
前未婚夫的意外出現!不知該說是時機捉得太好,還是太糟。總之,明明的感覺就像是一塊飽受踐踏的破布,早已千瘡百孔,自然也擺不出什麼好看的臉色。
似乎被她冷冰冰的臉孔給嚇了一跳,溫文老實的男人臉上浮現紅暈。「呃……你還好吧,明明。我看你的臉色不是很好的樣子?」
「謝謝你的關心,我確實不太好,遇到了一些讓人心煩的事,抱歉,如果你只是禮貌地問候我的狀況,可以請你回去嗎?我今天已經很累了。」手搭在門把上,把鑰匙插入,她疲憊地說著。
「對不起,我不知道……」曾正揚低垂下頭,支支吾吾地說。
「不知者不罪,拜拜。」
明明拉開大門等著他識趣的自動離開,可是曾正揚卻毫無移動腳步的意思,始終躊躇不決地站在那兒。一眼,她就看穿他的拖拖拉拉、難以抉擇的老毛病又犯了,一臉有事要說卻又不敢說出口。天殺的,這些可惡的男人,為什麼要一個個的出現在她眼前。
自己當初到底看上這個男人的哪一點?幸好她沒有和他步入結婚禮堂。否則總有一天自己會被他這種慢郎中的個性氣死,遲早要離婚的。
基於過去的情誼,明明無法冷漠地把大門關上,賞他一個閉門羹,又見他實在不像是要離開的模樣,無可奈何地,明明只好說:「還有什麼事嗎?」
「明明……」他感動地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看到救星。
「你是要進來坐下談,還是打算讓我靠著門睡著?」指著玄關,明明重重地歎了口氣。到最後,自己還是無法割捨所有的情感。
曾正揚像是得到特赦令似的,高興地跨入明明家中。
明明頭痛不已地一邊詛咒著自己的軟心腸,一邊對著進入客廳的曾正揚說:「你先坐一下,我去換件衣服,等一下再談。」
「好,你忙。」他理所當然地走到明明的廚房裡,開始燒水泡茶。
一切就好像回到從前。
明明簡單地盥洗把狼狽的臉清理乾淨,稍微恢復一點精神後,走出臥室所看到的景象,不由得讓她浮現這個想法——以前每次他們在外約會回來,她就會讓曾正揚進來喝杯茶,負責泡茶的人向來是他。明明當然不至於連茶都不會泡,只是曾幾何時這成了一種慣例。
泡好的熱茶擺放在桌上,曾正揚一見到她出來,立刻說:「出來得正好,茶剛泡好呢。」
想一想,自己連請艾昕進屋子裡都不曾有過,可是她卻把「自己」交給了那個男人。眼前這個男人則是不知來過多少回她家,熟悉這兒的廚房就像熟悉自家的後院,茶包放在哪裡、茶壺在哪裡,他都一清二楚,而自己卻沒有任何想與他在婚前就跨越那道關係的慾望。
人類與人類之間的情感,到底是如何構造的?人生的荒謬,讓明明突然笑了笑,笑容中帶著幾許的無奈、幾許的惆悵。
「咦?我說了什麼好笑的事嗎?」
收斂起只會讓自己更形悲慘的笑,明明坐到沙發上,拿起熱熱的茶說:「謝謝你,以後茶就由我來泡,怎麼可以讓『客人』做這種事呢。」
故意強調「客人」兩個字,她想借此讓曾正揚明白,不論他今天來的目的為何,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已經隨著解除婚約,而回到最單純的起點朋友就是朋友、客人就是客人。不是夫妻,又何必表現得像是老夫老妻。
頓悟了明明所要傳達的意思,他尷尬地低頭說:「明明你又何必把話說得……好像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我們是沒有『關係』,不是好像。」切掉這些無用的對話,她喝著茶,開門見山地說:「你來是為了什麼,正揚。我寄出去恭喜你的紅包,沒有送到你手上嗎?」
他雙肩一抖,像被人挖出傷口。「其實,我就是要找你談這件事的。」
「紅包包得太少?」她冷冷一刺。
「當然不是!」慌忙地搖頭,他清清喉嚨說:「你以前不會這樣直接的,明明,你就別刁難我,讓我下不了台了。」
以前、以前,以前她可是為了維持優良未婚妻的形象,費了多少工夫掩飾自己的本性,他根本不知道。現在跟她提「以前」不是很可笑嗎?她以前也沒有想到他會丟棄「完美無缺」的自己,選擇別的女人啊!
明明挑起一眉。「你如果是想來找『以前』的汪明明訴苦,我可以告訴你,她剛好外出不在,去做傷心之旅,或許要好幾年才會回來,也許永遠都不回來了。你想找我談,我洗耳恭聽,不想談就請離開吧!」
吞下一口口水,初次見識到丕變後的她,對曾正揚來說也是另一種刺激。「你真的變了,明明。」
「我是變了,因為我知道偽裝自己沒有什麼意義。」她放下茶杯說。「你也一樣,我們兩個都是戴著面具在交往的,這次你的毀婚,對我們倆來說或許是一件好事。」
「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那你原諒我了?」浮現一絲希望,他小心地問著。
「為了我一句『原諒』,特地登門造訪嗎?那你早說,就不會浪費我們的時間了。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們之間結束了,我從未想過要報復你,但是背叛就是背叛,沒有什麼好原諒不原諒的,我心胸沒有寬大到可以忘記一個人過去的錯,但也不會小器到掛念著你的錯而拖累到彼此的人生。我接受你的歉意,讓我們都走出過去吧。」明明平心靜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