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麼會把自己的思想逼到這種盡頭。
一夜情?她從來不是這種隨隨便便的女孩子呀!若不是自己真心喜歡的對象,那毫無意義的上床不過是兩個生物之間的一種發洩而已。而若是自己真心喜歡的對象……那一夜情……豈不是太悲哀了嗎?
但是她的體內卻有著一種不同的聲音,一次也好,就算只有一次的擁抱。能讓她曉得身在黎迅羽懷中是什麼樣的滋味的話……能讓她品嚐一次他的吻,能讓她撫摸著他的發……
這些妄想在體內燒灼著,更教人沮喪。
振作點,寧子京,你不是這麼消極的人!心裡頭對自己訓誡了十分多鐘,才能重新裝起面無表情的面具,從樓梯間回到辦公室內,若無其事地笑著說忘了帶印鑒,若無其事地再從裡面走出來。
今夜,找個人去喝喝酒吧!子京在心中這麼想著。
* * *
「你這是怎麼啦!」
紋麗,死黨兼換帖。她拉住了子京頻頻灌酒的手。「喂,聽到我在說話沒有?照你這種速度喝下去,不酒精中毒才怪。」
「喝死也沒關係,喝死就不會胡思亂想,喝死的話就可以把他給忘了。」含糊不清的話語,從半夢半醒的子京口中說出。
「真是的!」紋麗手一鬆,放任她臥倒在吧檯木桌上,「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要怎麼做才能讓子京不再這樣猛灌酒,一聲不吭地把自己喝到醉死為止呢?
臨下班前接到子京的電話,以一種枯槁般的語氣問她可不可以出來陪她喝酒。那時她心中就已經有點不安,那語氣不似平常的子京。她所認識的子京是個強韌得像野草般,不是一個那麼容易就認輸的女孩子。可是這回從聲音裡就可以聽出她的沮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一坐到吧檯上,也不顧紋麗追問,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猛灌瑪格麗特,就算紋麗叫她別再喝,她也是不聽。
實在想不出是什麼事會讓子京受到這麼大的打擊。
冷靜又頭腦清楚,平日總是一副幹練女強人模樣的子京,現在已經完全崩潰了。可惡,平常再多關心她一點就好了。前陣子紋麗為了自己的事,弄得焦頭爛額的時候,還多虧了有子京與琛蘋的幫助,所以才能安然地解決。
現在子京遇上了什麼麻煩,自己卻連問都問不出來,身為死黨的她實在太失職了。不行,再這樣讓她灌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她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來才行。不過,首要之務還是帶她回家,不能再讓她這樣醉下去了。
「對不起,請問你們這邊有電話嗎?」她拉住一位Bartender問。
「有,靠近洗手間的旁邊,有幾支公用電話。」
捉起小錢包,她只得告訴Bartender說:「請你不要再給我這位朋友任何酒了,她已經喝醉了。我去打一下電話,麻煩你幫我看住她,謝謝。」給點小費,紋麗不安地往電話的方向移去。
「喂?皓晟。啊,是我,我現在在Bimigo,你可以來接我嗎?嗯……對……不是我,子京喝醉了。真的嗎?太好了,那我帶她到門外去等你哦。好,就這樣。」
搬到救兵了,紋麗掛上電話,鬆口氣,回頭往吧檯的地方望去。
不知何時子京竟和某個不知名的男人纏上,不妙!現在喝得醉醺醺的子京,不曉得會做出什麼事來!
「嗯,我有女人味嗎?」子京含糊不清地問道,連眼前男子的臉都不打量,現在的她已經什麼都不想管了。醉一場,哭一場,亂七八糟的做些什麼都無所謂。
「當然有,小姐,你很漂亮喔!」男人一心當然只想釣馬子,在酒吧裡這種傷心的女人最容易釣了。他的手不安分地摸著她的手說:「怎麼了?被男朋友拋棄了嗎?我可以安慰安慰你,怎麼樣?」
「安慰?」子京悲傷地笑笑,「好啊,怎麼安慰都可以,只要讓我忘了那傢伙就好。」
「那我們換個地方吧?」
「慢著!」紋麗趕到兩人身邊,一把就把那男人推開,「你想對我朋友做什麼?看她喝醉了,你就想佔她便宜是不是!」
「嘖,原來有朋友在呀!」男人不情願地走開。
氣沖沖的紋麗搖著子京罵道:「你到底是怎麼了?連那種傢伙來搭訕你也跟人家……算了,我們回去!」
「不要,我還要喝!我要喝到醉死為止。」
「你不能再喝了!就算你說不要,我們還是要走!」紋麗結完賬,硬是把子京從位子上抱起,「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就拿一大桶水來讓你清醒一點,笨蛋。」
被罵的子京低垂下頭,突然間就掉下淚來。「紋麗……
紋麗……人家真的好苦喔!他不要我,他討厭我,他眼中根本就沒有我的存在!我這五年來……一直一直都……喜歡他的……嗚嗚嗚……現在我該怎麼辦才好……紋麗!」
「好好好,別哭了,我們先回家再說。乖!」歎口氣,紋麗抱著她,安慰地說:「到家後,什麼都說給我聽,乖。「
* * *
「來,把這杯水喝掉吧!」
子京接過那杯水,整張臉都因為剛剛在浴室裡的一陣猛吐而顯得發青。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平常她根本不會縱容自己醉到這個程度。
啊!為什麼要把自己喝得這麼半生不死的,到最後還不是又要把它全部吐出來。吐得嘔心瀝血,像是連內臟都翻騰了出來,可是還是無法治癒心裡頭那永不停息般的疼痛與傷痕。頭痛欲裂加上自憐自哀的心情,人生到這種地步真是了無生趣。
灌下那杯水,子京仰躺在床上,氣息虛弱地說:「對不起,害你陪我無聊了一個晚上。」
「傻瓜,朋友之間說那是什麼話。」紋麗幫她蓋好被,拍拍她額頭說:「感覺好點了沒?」
「嗯……」只有更悲慘的感覺,渾身都無力了。五年了,自己做了五年傻瓜嗎?
愛,是不求回報的。
能說這種話的,不是人吧!或多或少都會帶著一點期待,滿心歡喜地看著每天朝氣蓬勃的他,因為自己才能無憂無慮地去做他喜歡做的事,希望在他心目中自己比夥伴、比助手更要多點什麼意義。
結果……自己卻什麼也不是。
自己不過是他花錢請來的助手。
把那些鮮花,早上問候的咖啡,耐心的笑臉全都當成是薪水換來的理所當然報酬。好殘酷的人。好殘酷的現實。自己是個大傻瓜!
絕對不會再發生了,以後就把他當成是「老闆」就好只拿薪水做分內的工作,對事務所也沒有什麼愛情的癡心妄想了。這樣就夠了,是的,這樣就夠了。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上點什麼忙的。」紋麗擔心地望著她。
「不,已經……沒關係了。」
「沒關係?子京。不是我愛說,你有時候就是太不懂得把自己的情緒表達出來,不熟的人往往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喜、怒、哀、樂也不太明顯,常常都是一副什麼事都無所謂的樣子,這樣子是不行的,你就像一隻壓力鍋,悶久了壓力鍋也是會爆開來的。你今天喝醉的樣子,才讓我發現到,平時你一定累積很多心事沒有告訴我們。喂,我們還是好姐妹吧!把事情說出來,好不好?」
說出來又如何?除非是月下老人能操縱紅線。
「寧子京,你要是不說的話,我就……我就打電話到埃及去,把琛蘋也找回來,我和她一起對你逼供,你覺得怎麼樣?」
捂著發青的臉孔,子京發笑了,「神經,這種小事叫她回來。」
「誰教你不說,擺明就是我一個人不夠力呀!」
「好好,我說我說,反正也沒差別了。」子京放下手。人真是莫名其妙,只要一笑笑,心事也會減輕許多,天大的事都可以一笑置之的感覺。「我失戀了。」
因為她說的「失戀」像是掉了一千元那般的輕描淡寫,有一瞬間紋麗以為自己聽錯了。「再……再說一次。」
「我、失、戀、了!要我說幾次呀!」
「咦!」紋麗大聲嚷著,「你幾時戀愛,我怎麼都不知道!」
第二章
「黎迅羽。」快速在自己記憶庫中搜索出資料,紋麗一邊點點頭說:「啊啊,我記得,他是長得人模人樣的,可是我不喜歡他那種類型的傢伙。怎麼說呢?好像沒有根的一個人,飄到哪裡都有強韌的適應力。子京,不是我在說,你居然會喜歡那種類型的男人,我真是有點訝異耶。」
「起初並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感覺,後來不知不覺地被他吸引了!可以這麼說。」子京坐在床上,手捧著一杯紋麗泡好的濃茶。
打算好好促膝長談的兩個女人,在紋麗打發了自己老公回家去之後,就換上舒適的睡衣,泡好一大壺茶,做長期抗戰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