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坑裡待了一夜,換做別的女人早就歇斯底里了,可是你卻像個孩子在遊戲。」
「得要有更戲劇化的場面我才會歇斯底里。」
他看著她用粉筆描繪的彩色景致。「這是你心目中的天堂?」
丹絲站了起來。「不是,因為那裡沒有你。」
洛克一腳踩人圈子裡,將丹絲納人懷抱。「現在我在裡面了。」
他隨即低頭吻她,吻得她疼痛,但她任由他重重的吻,因為他需要一個肯定。
待他抬起頭時,他們兩人都已無法喘息。
「你還好吧?」洛克在她頸上問。
「現在好了。」她用雙手撫摸他僵硬的背肌,希望自己溶入他的肌理。
「我到處找你,警方那兒,愛兒,梅姬……」她輕噬他的下巴。「我知道,對不起。」
洛克捧住她的臉孔。「我怕死了,還以為—一」
「我又跑了,」她替他說完。「可是不是那樣,有人潛近亞古譜號,把我推到鋸木坑,我不知道那是故意或是意外。」
他的唇角抽動。「你不必編理由,阿丹,我瞭解。」
丹絲身子一冷。「我說的是真的。」
他無可奈何的放開她,把手插入她的頭髮內。「好吧,你怎麼說都可以。」
「你不相信我,」她短促一笑。「可是我不怪你,我昨夜在坑裡有了重大發現。」
「什麼發現?」他懷疑的看她。
「我比我想像中還要堅強,頭上腫了一個包,一整夜坐在黑暗中沒有發狂,如果再碰上一次,我還是可以熬過去,我也許可以理清混亂的頭腦,就算你不相信我,就算我必須獨自奮鬥。」
她轉身想走,可是洛克伸手環住她的腰。
「可惡,別把我排拒在外,我擔憂了一整夜,懷疑了一整夜…」
丹絲的怒意消散,她貼在他胸前哺哺言道:「哦,洛克…」
她向他降服,但實際上是贏了;剛剛在他第一眼見到她時,他的情感坦露無遺,她終於知道他是愛她的,這個鐵漢是她的,總有一天,倘若老天垂憐,他就能夠承認他愛她。
書店門上的小銀鈴清脆的響了,正在櫃後忙碌的愛兒奔向她,握住她戴著蕾絲手套的手,各吻她的兩頰。「在坑洞裡過恐怖的一夜,可是對你似乎沒什麼不良影響,謝天謝地。」
「你的便條寫得好憂慮,所以我趕緊過來讓你瞧瞧我是平安無恙的。」丹絲拉起她黃色的裙子說道。
「麥先生保證你沒事,可是不親眼看見你,我還是不放心,你的意外造成轟動。」
「這意外對我反而利多於弊。」丹絲頑皮的說,愛兒來不及回答,即被等著結帳的客人叫回去。
「你先到古典書籍那一區去逛逛,」臨去前,愛兒對她道:「有新書來了,待會兒我就過去。」
丹絲點點頭,踱到書店的後側,邊例覽架上成列成列的書冊邊想,不知她自己的畫冊何時可以上架。她正想抽出一本厚厚的書,忽聽一個聲音道:「我 來。」
「謝——」
丹絲瞥見拄著象牙杖的老紳士,吃驚的說不下去。
「亞利。」她微弱的出聲。「您……怎麼也在這兒?」
「別胡思亂想,把我想歪了,丫頭。」他把書塞到她手中,哼道:「和你一樣,來逛逛書店,一個退休的老人有很多時間得打發。」
「哦」見到老人,她沒有預期中的不悅,反而只覺得心痛。「是的,您——一向好吧?」
「除了家裡多了個牧師弄得我耳根不清靜,我還是和以前一樣硬朗。」
「這就好。」
「聽說你出了意外」亞利像在咆哮,用棕色眼睛上下打量她。「看起來沒受到什麼傷害」
「是的,我很幸運。」她嚥下喚咽感。傻子!亞利真有可能關心她嗎?
丹絲從亞利肩上看見在櫃檯上的愛兒,忍不住給她一個「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的責備眼光,愛兒則聳聳肩,回她一個「我能怎麼說」的表情。
「船廠不是笨女孩該去的地方,」亞利在地板上播手杖。「姓麥的小子該知道才對,不過洛克的智力一向比不上他的自尊心。」
「不是洛克的錯,是有人想破壞亞古諾號,我碰巧給撞上,」說著,丹絲突然靈光一現,得到結論,此事一定是羅家在搞鬼!她說下去,「商場上競爭是一回事,可是你和怒基使出這種手段未免太過分了!」
「什麼?」亞利喊道:「你在說什麼?」
她把船廠的問題告訴他。
「胡扯!我和這回事完全無關,」亞利強調的說:「怒基也應該不至於如此,你並沒有證據。」
「你能否認羅氏想把奧德賽賣給坎特的計劃嗎?坎特因此中止和洛克的合約,迫使洛克不得不放棄亞古諾號,羅氏這麼做豈不是太毒辣了!」
亞利撫著白鬍子蹩眉道:「我不知道有這回事,如果他為了報復,把公司的利益押上去做賭注,我非得回去找他好好問一問不可。」
「別忘了他派人潛入麥氏船廠搞鬼的可能性,我掉入鋸木坑並不是洛克的錯!」』
亞利嗤道:「據我和你打交道的經驗來看,這我相信。洛克該打你一頓才是。」
「他沒有。」她把書放下,轉過身去。
亞利拉住她。「這麼說,姓麥的對你很好?」
「他對我非常好,我愛他。」
「我明白了,」亞利放開她。「這倒有點意義。」
「對我來說意義非凡,」丹絲答道:「再者,不管我是不是羅家人,我都盼望麥羅兩家的紛爭能夠消失,把大好的精力、智慧浪費在這上面,實在太不值了,如果兩家不是老在對立衝突,說不定會更有成就!」
「積恨太深,難以化解。」亞利沉重的說。
「客中結果太悲慘。」
「不錯。」亞利的目光投向丹絲胸前的銀墜子,她碰了碰它,那股冰涼讓她抖索。
「我想——你希望要回它吧?」她嚥了咽,伸手去解鏈扣。
「不!」亞利一聲大喝,引來旁人的回頭注目,他壓低聲音道:「你留著,它一直在你身上,時日一久,已成為你的一部分,不再屬於我了。」
「可是它以前是老大大的……」
「我叫你留著。」
她手握住那墜子,亞利的慷慨教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卻很感激。這墜子是她腦中那片混飩記憶的關鍵,也是個重要的信物,叫她放棄,她是萬分不捨的。「謝謝你。」
亞利的下顎抖索了一下,再也按捺不住的脫口問道:「你不是我兒子的孩子,是吧?」
丹絲沮喪的說:「我對我的記憶……不太有把握,唯一有把握的是我的感覺。」
「你有什麼感覺?」
她顫顫的吸口氣,眨著眼睛,睡咽的別過身子。「對不起,亞利,我沒辦法……」
他拉住她。「告訴我,丫頭,我得有點依憑。」
丹絲抬起煩惱的眼睛看他。「我始終覺得你就像我爺爺。」
亞利抽回手,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可是丹絲仍然看見了他迸出淚光的眼睛。她知道他們兩個都為了失落的夢想而哭。
「老頭子居然和她在那兒大談特談,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冷靜,親愛的朋友。」賴西倫牧師安撫道,瘦白雙手交握擱在交叉的腿上。
「那賤人企圖想奪回叔叔的歡心!」怒基在地毯上來回走著。
羅府的起居室拉下厚厚的窗簾,遮擋六月的艷陽,室內又問又熱,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濃重的姜水和發油的味道,但兩人談得入神都沒有感覺。
「你何必緊張?羅氏公司如今已在你掌握中,不是嗎?」牧師從容的問。
「原則上是的,可是老狐狸仍然握有股權,雖然不至於對我縛手縛腳,但多少還是有點牽制。」
「那麼我認為你無須擔心。」
怒基嗤道:「老頭子自從碰上丹絲之後就變得軟綿綿的沒出息。」
「莉莉就是有這個本事。」
「更可恨的是姓麥的小子居然能夠那麼快速的完成坎特的合約!不過他還沒有脫身,我不會罷手的。」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怒吼,一個女人捧著銀盤入內,左手上綁著繃帶。她把咖啡分送給兩人。
「行了,巴太太。」怒基道:「你下去吧。」
她走後,怒基瞄著門說道:「她沒有上一個女僕那麼聽話,但相當能幹。」
「可靠的僕人價值非凡。」牧師附和道,並誇獎了幾句手中的精緻瓷杯,品嚐香郁的咖啡,滿足的歎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能怎麼做就怎麼做,姓麥的當庭羞辱我這筆帳。我一定要討回來,現在我最怕的就是我叔叔又和那女人扯上關係!」
「莉莉是個十分不穩定的人,令叔對她大約只是同情罷了,她對任何人都不具威脅,除了她自己,她的情形只會越來越糟。」
「真的?」
「她一次又一次的發作,我已經看多了。」
「這可沒有保障,」怒基握拳擊打自己的手心。「我非讓麥洛克一敗塗地不可,就像當年亞利叔叔幹掉他老子一樣,如此可以向老頭子證明我有資格完全得到羅氏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