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利,叫他停下來!」她尖叫。
「想想,丹絲,」亞利勸告道:「這是最理想的安排,你有了安穩的生活,我才會安心合目,我想你和怒基是相當搭配的一對。」
「我同意,丹絲表妹。」怒基跪在地上搭腔。
「閉嘴,你!」她對他大吼。「你甘願為了金錢出賣靈魂。我可不甘願!我寧可游泳到巴黎,也不結婚!」
這都是為你好,女孩!」亞利生氣的說,面色漲紅。
「你做的事沒有一樣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自已。孫兒,哈,養了一屋子像怒基這種打躬作揖的乖兒子,我才沒興趣。」』
「我這是在保護你,你是我的繼承人,你在這兒有責任!」亞利的臉孔已漲成紫色。
「我不許你一個人到歐洲去亂闖,你給我好好待在波士頓!」
「你是個自私自利的老人,我真後悔聽了麥裡南的話來到這兒!」丹絲尖叫。「如果你當年也是像這樣的企圖控制我父親,難怪他會一走了之!」
「你少提吉姆!」
「他是始作俑者,不是嗎?愛上麥麗莎,你當時是怎麼做的?威脅廢了他在羅家的地位?」
「吉姆必須學會教訓,你也一樣。亞利怒不可遏的說。
「我正在學我父親學會的教訓,」丹絲氣得雙淚交進。「就是痛恨你!」
亞利憤怒的把桌上的咖啡盤掃落地面,頓時杯碟四散,碎成片片。「你這不受教的撒謊鬼,吉姆不恨我!」
丹絲壓低嗓子,勝利的說:「那他為什麼一去不回?」
亞利的表情劇變,雙眼瞠得大大的,手揪住胸前的衣服,慘叫一聲倒地不起。
「亞利!」丹絲跪倒在他身邊,驚恐的叫道:「爺爺!」
「滾開!」怒基把她推開,蹲下去檢視老人。
丹絲只覺得雙耳轟轟作響,眼前一片昏黑,她離得遠遠的,戰慄的看著怒基拉開老人的領結,俯頭下去聆聽他的心音,然後他抬起頭用惡毒的眼光瞪著她,使她的血液為之凍結。
「你這賤人,你害死了他。」
第四章
「我為什麼不能進去看他?」
「我說過了,丹絲,大夫現在在裡面。」在亞利房間外的走廊,怒基的神色陰沉。「衛牧師也在裡面,隨時準備——」
丹絲嗚咽出聲,用手背堵住嘴巴。在亞利倒地後這混亂的幾個小時,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無助。惶惶不安。她後悔自己的口不擇言,她也知道後悔
已經太遲了,亞利雖然還剩一口氣在,她知道她又一次殺了人。
「你不明白……」她哽咽道:「我必須告訴他……我不是故意的……」
「別再想到你自己了。」怒基冷冷的命令。「他根本不想見你。」
她表兄嚴苛的話宛如利刃刺穿她的心,她在靠牆一張椅子上跌坐下來,啃住她參差不齊的指甲。
如果她能向爺爺說……說什麼?她對不起他?雖然情況如此,但他在她心目中是重要的?畢竟是血濃於水,而她是愛他的。
丹絲把臉埋入手心。該死的人是她,由於她的魯莽暴躁,可能又要有一條人命斷送在她手上,她不必等到下地獄再受折磨折磨現在就開始了
哦,上帝,請保他活命,我什麼都肯做……
臥室門開了,寇大夫神色凝重的走出來。不但是上帝,連丹絲她母親信奉的神抵都不理她,她爺爺一命嗚呼了!
怒基迎上前。「大夫,他……」
「正歇著,他要見丹絲。」
丹絲全身起了一陣顫抖,她鼓起勇氣,強迫軟弱的雙腿行動,又心急又膽怯的走向爺爺房間,怒基擋住她的路。
「如果你敢再對叔叔說一句不敬的話——」
「絕不會。」她打哆佩。
「最好,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房內一盞燈發出暈黃溫暖的光芒,衛牧師手持聖經坐在床頭,哺哺誦經,她爺爺躺在大床上,面色灰敗,雙眼緊閉,身子看來瘦弱渺小得可憐。
「爺爺。」丹駐喚了一聲,淚流兩行。
亞利微微蠕動了一下,然後張眼看丹蘭,向她抬起手,這動作丹絲連想也不敢想,她咬泣的根住他,在床邊跪下來。
「行了,老衛。」亞利對牧師道。
牧師合上聖經,退到一旁。亞利用手輕撫丹絲咖啡色的頭髮。「丹絲……」
「對不勉爺爺。我太壞了。我不是故意傷害你,請你原諒我。」
「好了,孩子,我自己火氣也太大了。」
他的寬容如同在她不安的良心上澆了一杯熱熱的白蘭地。「你一定要好起來,否則我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亞利深深一歎,閉上了眼睛。「如果這是上帝的旨意,我們也莫可奈何,人生變化莫測,所以我才
「你才怎樣?」丹絲把老人冰冷的手按在她潮濕的頰上。「爺爺?」-
「我才希望在我走之前,看到你安頓下來…」
「你一定要好起來!」她哭叫,見爺爺沒有反應,她的心恐懼的狂跳起來,驚慌的喊道:「爺爺?亞利!」、
他悠悠的醒轉過來。「我為你好掛心…沒有人照顧你,如果我知道,如果你答應我……」
「你要我答應什麼,爺爺?」她傾向他。「我一切照你的意思做。」
「不,不,我不能再要求,」他痛苦的探著胸口。「可是你是吉姆的女兒,我有責任,這種心理負擔太大了…」
「你要求什麼?你說,你要我做什麼?」
「留在波士頓。成家立業,這樣我就能安心合目了。」
丹絲頓感天旋地轉。放棄到巴黎的夢想,留在波士頓?裝作她不是殺人兇手,永遠不會被發現的成家立業?把身心托付給一個憎恨她、與她勢如水火的男人?上帝要她為了亞利所付出的代價太高昂了。
「我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她痛苦的說。
「那麼你就走吧,可惡,」亞利別開頭。「我寧可一個人孤單的死去,也不要看到一個如此頑劣的子孫。」
衛牧師過來碰碰她的肩。「你還是離開的好。」
丹絲甩開他的手。「不要!爺爺,求求你。」
「我愛你,可是你和吉姆同樣是我最大的失敗,這太令我痛心了,」亞利痛楚的喘息。「我不行了,把我交給造物主吧。」
丹絲想鐵下心腸,想自私自利,可是她辦不到。她的夢想就如拉哈那的海沙從她腳下籟籟退去,但她握住爺爺的手。
「撐下去,爺爺,」她強迫自己說道:「我照你的意思做。」
他抬起頭,雙眼在燈下閃閃發亮。「在聖經上發誓。」
「丹絲手按牧師的聖經發卞誓言,然後抽回手,輕輕把老人扶回枕上。「現在好好休息,我哪裡也不去了。」
「好的,好的。」他閉上眼,心滿意足的哈噴。「我應該睡得著了。」
丹絲麻木的步出亞利的房間,不知如何向怒基報告「喜訊」,所幸怒基並無心和她多談,她也就暫且省了,身心俱疲的回自己房間,作了一整夜噩夢。
隔日,她迫不及待的起床梳洗,想趕去探視爺爺。她被迫發下的誓言沉甸甸的壓在心頭,但即使像她這樣一個罪人,也不能任意毀去在聖經上立下的誓約,如今唯一的生存之道便是一步一步來,而首先她得下決心不再口沒遮攔,不管情況如何激人。
下樓時,丹絲剛巧碰上廚子準備把一份早餐送到主人的病榻邊。「怒基先生吩咐,寇大夫和老先生完事後,就把早餐送上去。」
「寇大夫已經來了。」』丹絲驚訝的問,她不想擾大夫的工作,可是爺爺的病情她得知道。她從廚子手中接過餐盤。「由我送去就可以了。」
丹絲用臀部頂開門時,吃驚的怔住。亞利和寇大夫在小几前下棋,怒基立侍一旁。亞利剛刮過面,身披睡袍,口咬雪茄,氣色甚佳。他在棋盤上落下黑皇后。
「攻王棋。大夫。你幾時才都學在我比你高竿哪,老寇?」
「那是因為你用詐,亞利。」大夫佩咕,從口袋掏出懷表瞄了瞄。「我在這兒和你耗太多時間了,老油條,我還有真正的病患要看呢。」
「爺爺?」丹絲茫然泛眼,不敢置信。「你能起床嗎?大夫,他的心臟……這樣好嗎?」
「他的心臟?」寇大夫挑挑眉,接著責備的看亞利一眼。「你不會讓這可憐的女孩以為你心臟病發吧?你老是大發雷霆……總有一天會送掉老命,至於現在,我的處方是心平氣和,好好考慮退休的事。」
「唯一會要了我的老命的是你那份菜單,」亞利抱怨,旋咧嘴笑了。「不過這會兒我孫女來了,有助於我忘記那令人倒胃口的菜單,怒基,幫她端過來。」
寇大夫告辭而去。亞利一夜之間復元,讓丹絲又是高興又是震驚,因為他竟然使計謀。
「我——還以為你生命垂危了呢。」她油油的說。
「那是誤會,」他拿起牛小排咬了一口,打了個哆咦,把它扔開。「真受不了,我的鰭魚丸和黑麵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