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她抬頭挺胸,冷酷地步上階梯。然而,任由她怎麼努力,仍然無法阻止一滴淚從臉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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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太太靜靜地,若有所思地坐在車子後座。她的心情七上八下。事情有些不對勁。從她到此參加婚禮的那天開始,事情就不對勁了。她雖老,但腦筋仍十分清楚。她看到一些不尋常的情形,包括蘿拉和她新未婚夫婿的目光。他們似乎在迴避著對方,而且甚至不同住一間房。這真是非常怪異。老奶奶再次努力猜想這中間究竟出了什麼事。
最後,她突然露出了微笑。她猜想,這中間真正發生的事,就連蘿拉和她的丈夫都不知道。如果沒弄錯的話,她相信這兩人已經深愛對方了。對一對已婚的男女而言,這不算是什麼新鮮事。但問題是,愛能否緊密地將他們永遠連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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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詹姆把最後一件衣服丟入行李箱,然後用力蓋上行李蓋。一隻襯衫的袖子露在外面,但是他沒有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會在意的。此刻他唯一在乎的是盡快離開這間房子,走出那個無比冷酷的小姐的生命。他差不多已帶了所有他可以帶走的東西。他是受雇來當臨時丈夫的,不是來當救世主的。哼!就算是有一卡車的救世主,也融化不了一個冰山小姐。
雖然蘿拉給了他一連串的指責,但是他知道,那些都是言不由衷的謊話。這個女人努力想裝出冷若冰霜的模樣,但是深夜裡,當睡眠解除了她的武裝和恐懼後,她的熱情就像新年時燃放的爆竹一樣猛烈。他努力想忘記她親切自然地和他聊天時的模樣,但是他失敗了。
他努力拋諸腦後,除了她與生俱來的性感氣質外,還有她在雷電交加時的脆弱模樣。從她求他別走的那刻開始,他就已經無法自拔了。他無法不理會她的請求,就像他無法長出翅膀,振翅高飛一樣。這個求他別走的女人,有一種撼動他心弦的魔力。
但是他不是她的守護者。這位口袋裝滿了錢的女人不需要守護者。她剛纔不是就急著趕他出去嗎?沒錯,而且毫不猶豫。沒關係,這麼做對他不會有什麼影響,他一邊想,一邊拎起行李箱走向臥室大門。他已經等不及要恢復原來的生活了。
那麼,為什麼他是朝她的臥室走去,而不是樓梯呢?天啊!賈詹姆,你瘋了嗎?讓他自己驚訝的是,他突然闖入了蘿拉的臥房裡。在她愕然的目光下,他放下行李,大步走向她的衣櫃,從衣架上取下兩件衣服。他把一條牛仔褲和一件襯衫,連同一雙網球鞋,一起丟到她床上。
「穿上這些東西。」賈詹姆命令道:「如果你不穿的話,我會親自幫你穿。」
看到她仍然站在原地不動,賈詹姆向她走近了一步。
「好,我穿。」她說:「但是如果你問我,我會說你一定是瘋了。」
「第一,我並沒有問你。第二,我確實是瘋了,而且還是被你逼瘋了。好了,現在你給我把衣服穿上,五分鐘後下樓見我。」最後一句命令是他走到門口時說的,然後他轉身警告她,「記住,五分鐘!」
蘿拉準時下褸。她的目光和站在大門玄關處的賈詹姆相遇。此時的他,手裡拿著他的牛仔帽,行李就放在腳邊。看到她走過來,他打開大門,大聲對僕人說:「我們下午回來。」
「是的,先生。」僕人正在撣除維納斯雕像頭上的灰塵,幾分鐘前,他那頂骯髒的牛仔帽還戴在那上面。
「你要帶我去哪裡?」
「等一下就知道了。我在你的世界裡待了兩個星期,所以我想,讓你在我的世界裡待上幾個小時也很公平吧!」他嘎然一聲打開他卡車的車門,然後說道:「上車。」同時飛快地把行李丟進這輛破車敞開的後車廂。
蘿拉一面爬上車,一面問自己為什麼要跟這個男人走。在賈詹姆把車子開出城的路上,她一直不斷地在心裡問自己這個問題。不久,眼前就出現了鄉村景象,放眼望去,只見一切都被秋天染成金色、黃色和橘紅色,美不勝收。雖然窗外的景象不斷地在眼前飛逝而過,但是她偶爾還可以辨識出牧草地上有牛兒在吃草,還有一群群的鳥兒站在長長的電線上。儘管她覺得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是保持警覺,但是眼前的這幅景象,已使她過去幾周的緊繃情緒逐漸消除了。
這種感覺真好,真的很好。但是,她仍努力忽視這種「很好」的感覺,事實上有部份是來自於有他為伴。而這種感覺是這麼強烈,因為當他開口時,她發現自己甚至還帶著微笑。
他突然冒出的話,主要是針對這輛一路上顛簸的車子而發的:「等我開始當律師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買輛新車。」
「這個主意不錯。」她說:「但是你覺得它還能再撐上一個學期嗎?」
賈詹姆看了她一眼,雇邊露出了一個笑容,「它非得撐下去不可。」
「你確定它甚至可以撐到我們抵達目的地嗎?」
賈詹姆的笑意更深了,「不確定。你知道怎麼修車嗎?」
「不知道。」
「那你最好開始祈禱。」
他們的笑容逐漸退去,繼之而起的是兩人間的沉默。雖然他們都知道,整個星期來,一直橫梗在兩人之間的一些負面緊張情緒已經驅散了,但是沒有人知道這究竟是好是壞,因為這種緊張情緒,似乎已被另一種肢體上的緊繃所取代,彷彿山雨欲來,緊張的氣氛懸蕩在空氣中。
不多久,他們就到了哈蒙德小鎮。進入小鎮後,大約又開了十到十二哩路,車子才駛上一條佈滿塵埃的小路,並且繼續蜿蜒地開了大約四哩路。突然間,眼前出現了一排綿延的竹林和一座竹橋。車子通過竹橋時,兩人因晃動而擠在一起。過了不久,賈詹姆便把車子停在一棟雖老舊,但卻保存得很好的農舍前。
他把引擎關掉卻沒有下車的意思。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帶她來此,只知道自己必須這麼做。在分手以前,他必須讓她認識真正的賈詹姆。他要讓她知道,他是來自一個辛苦工作的家族,他要讓她知道,他的家人雖然貧苦,但卻一宜擁有最難得的驕傲。
當車子還在行進中時,蘿拉就在想,賈詹姆是否要帶她去看那片牧場,那片他父親極思擴大,他哥哥一直努力想保有的牧場。她希望事實就是這樣。在他們分手前,她想知道這個男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她想看看這個男人生長的地方。
「聽我說,」他終於開口了:「雖然我們有個不好的開始,但是你覺得我們可以為這段關係的結束畫下一個美好的休止符嗎?甚至像個友誼的道別?」
「我想,也許吧。」蘿拉說:「此外,我也想見見你哥哥。」
「他不在。」賈詹姆說:「這個週末他要到市場去。」
想到只有他們倆,蘿拉的心跳加快了,雖然她極力想掩飾。「你何不帶我四處看看?」
蘿拉以前從不曾來過牧場,這次的經驗對她來說,無疑是非常令她著迷的。低頭吃草的牛兒引起了她很大的興趣,特別是新生的可愛小牛。賈詹姆特別把其中一隻帶出來讓她撫摸。出生才幾天的小牛看來似乎非常脆弱。即使有她在旁觀看,那隻小牛仍然靠在賈詹姆的腿邊磨蹭。他輕輕地撫摸它,那模樣令蘿拉心裡升起一股暖流。
稍後,賈詹姆還帶她去看他最心愛的一匹馬,一匹名喚「赤免」的花毛種馬。蘿拉幾乎一眼就愛上這匹馬。當她在賈詹姆的教導下,梳刷著馬兒光亮的毛時,馬兒發出嘶聲,表示它對新朋友的贊同。然後,賈詹姆後退一步,著迷地看著她對馬兒輕言軟語,看她額對額地和馬兒親熱。這個女人和這匹馬之間,有著全然性感的交流。噢,或許性感的只是這個女人巴!
「你騎過馬嗎?」他問。
蘿拉停下刷馬的動作,轉頭看著賈詹姆。這是個涼爽的秋天,微風輕輕拂動著賈詹姆的頭髮。這次,他的頭髮不再有牛仔帽的保護,因為他的牛仔帽早先已被風吹落在門檻上了。蘿拉像過去幾週一樣,渴望上前去撫順他的頭髮。
「沒有。」地撥開遮住視線的髮絲。
「你想騎嗎?」
蘿拉的心跳劇烈:「想,可是我不會騎馬。」
不多久,賈詹姆就為馬兒裝好了馬鞍,並輕鬆地踩著馬蹬跨上馬背。在籮拉還沒弄清楚發生什麼事前,賈詹姆已經俯身向前,一把將她拉上馬背,坐在他的前面。一待她坐定後,他就開始驅馬緩緩前進了。
不消多久,賈詹姆就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蘿拉的臀部是如此緊密地靠著他的大腿和他的男性象徵,今他想起了一些最好是忘掉的事情。而且她芳香的香水佔據了他的嗅覺,更糟的是,她的胸部隨著馬兒的走動,不斷磨擦著他的手臂。是的,賈詹姆心想,帶蘿拉騎馬是個糟透了的主意,從一開始就錯了。即使在這樣一個涼爽的秋天,賈詹姆的額頭上忍不住冒出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