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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雪莉·費伊

  他用衣襟擦了擦臉。他沒必要苦口婆心地對自己解釋流淚如何如何不應該。或者在達妮·愛爾華斯面前他也不應當表現得軟弱無能,等等。

  達妮!又來了。她又跳進了他的思路中。

  為什麼動不動就會想到她?好像一整天都這樣。無論他開始想些什麼,最後總要想到達妮。她鑽到他的肉裡去了。儘管他知道她與史

  蒂芬斯的關係。他曾發誓決不再找黑髮黑眼的女人。他向自己許諾,和路易薩分手後,他要找一個藍眼睛的金髮女郎。

  他不能再想下去。他得想法控制住目前的情勢。在這片一望無際的荒野之中。他不會將他的命運附在對一個女人—時的興致之上,無論她是如何投他的意,

  他轉過身,抬腿向達妮所在的地方走去,他剛走幾步就停下來。好像不應該就這麼走而把漢克這麼孤獨地留下?他是不是該對他說上幾句。

  我可不會禱告。他嘟噥著又往漢克所在的地方走去。良心要他回去。自我意識要他離開。「真他媽的!」他大罵了一句,最終屈服於良心而回轉身來,畏首畏尾地站在那堆石塚前。

  如果以前他趴在他祖母的膝蓋上所學的一切都是真的,漢克倒真的是過上了另一種形式的好日子了。也許是.也許不是。傑斯沒再想那麼多。但他發覺,站在墳墓面前,那些生者還真容易相信那種說法。

  他脫下他的斯德特森帽子,托在胸前:「主啊,」他隨口自編了一通:「如果您在傾聽,這可是個好人哪。他關心他飛機上的每一個人。我不知道他是否也有家庭……我想他沒有。可是,啊……」他抬頭看看,濃密的樹枝間僅透出極小的一塊天空;「如果您接受我作為一個臨時演員,我會扮演他的兒子……並且請求您將他帶回家。」他停頓了一下,想說點別的什麼。但想不出有什麼不會讓他傷感,於是清了清嗓子,低聲喃喃道個「阿門!」.

  他把帽子扣到頭上,捏著前邊帽沿,往下拉拉,蓋住自己的眼睛。他還沒想好下一步該幹些什麼。

  他走到飛機跟前停下。達妮還在山下等著呢!她正彎腰坐在那兒烤火。她的痛楚和疲憊壓得她彎腰駝背。

  而今他不得不告訴她漢克的死訊。他清了清嗓子,拇指勾著褲兜,有點誇張地吸了口  氣,晃悠悠地蕩過去。

  扯淡!今早幹嗎不告訴她!幹嗎要跟她說漢克很好呢?早知現在,還不如那時就告訴她倒容易得多。他們三人都活著。他想了一整天,「你他媽的膽小鬼,佛通!他喃喃自語,然後走近火堆。

  第五章

  她意識到他正在走近,一陣顫慄穿過她的脊樑骨。

  傑斯!

  她沒看到他,也沒聽到他說話。但她知道他在走近她。奇怪,不,不奇怪,只是有點害怕。

  她聽到了他的腳步聲,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他走動時的樣子,很清晰--柔軟,鬆弛,像一隻趴著的小貓。她能看到他隆起的趴肉,強壯而有力地結在他的臂膊上;他的臀部微微抖動,幾乎讓她覺察不到。他邁著兩條長腿向她走來,幾乎……

  她又往火堆中添了一塊木頭,想著這些出乎意外的變化。她是不是迷上了這個頗有點神經質的瀟灑的演員?當然沒有。這男人甚至還不討人喜歡。除了黎明前幾小時的小插曲之外;他再沒有理睬她,也沒叫她,沒什麼能贏得她的傾慕,相反,她比任何時候都堅定,決不能在他面前趴下。

  她慌亂地轉過頭。看著那個向她走近的男人。她不能面對著他,她的面頰因慌亂和慾望而發燒,她不能讓他看到。

  慾望?她怎麼了?她對傑斯·佛通可沒什麼慾望?她不能,他可是個已婚的男人。

  也許應將這些失常歸咎於她腦袋受傷,也許她的腦袋錯亂了。不過等幾天就會正常,也許豬也能飛呢!

  達妮聽到傑斯在毛毯邊停了下來。他的雙腳不耐煩地換來換去,但她就是不回頭。過了好久,她再也忍不住。她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她對他所有的美好形象突然間消失得無蹤無影。

  他單腿獨立,另一條腿微微彎曲。他的拇指勾在褲兜上,一種完美的成年人的那種形象,甚至連他的汗毛孔都散發著性魅力。他又是——氣勢洶洶的樣子。

  「怎麼了?」她彆扭地問了一句。

  「我剛埋好漢克。」他很直率。

  「什麼?」達妮傻乎乎地重複了一句。

  是的,是真的,他沒說過,但她想是真的。好像他說他埋好了漢克。她不敢肯定,頭腦嗡地一聲,她不相信有人會死。「漢剋死了,他失事死了。我埋了他。」他說道,聲音一個字比一個字高。

  「死了?」達妮低聲道,繼而聲嘶力竭地大叫「死了?」她叫喊著跳起來。突然的動作令她受傷的腦袋痛楚不堪。本來下午已經消失了,可一下子又一顫一顫地痛起來,她雙手摀住半邊腦袋,緊緊地閉上眼,抵抗這劇烈的疼痛。

  .  「你這是什麼意思,死了?」她的頭痛稍一緩解,她就問道。「他不會死,他挺好的,你……你說過他挺好的。」

  、「達妮……」他扶著她,一陣電流又傳遍她的全身.她畏縮著躲到一邊。她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本人?漢剋死了,而她卻為這個狂妄自大、以我為重而又誇大其辭的超級明星而發

  「嗅,——天——!」壓抑了許久的悲傷終於喊出聲來。她跪在地上;難道這噩夢永無終結?先是風暴,繼而是墜機……而今又這樣。

  「你對我撒謊,」她責備道,「你撒謊,我想……我一天都在想他還……我們大家都……我好高興,可你這混蛋!」她的聲音變成怒吼,「高興!」

  「好了,」傑斯的手在空中一揮,「我是個婊子養的!我已經盡力去做了。而你又受傷,天哪!你幾個小時都昏迷不醒。我怎麼會知道在那種情況下把漢克的死訊告訴你會不會加重你的病情?再讓你休克還怎麼的?噢,見鬼!」他抓下帽子,擼著頭髮,任由它們一根根亂七八糟地豎起來。

  達妮跌坐在火堆邊。她不再抽泣。她太累了,無論是情感上還是體力上,都已耗盡。一天來的諸多變化,使她越來越深刻地認識到傑斯不僅是個公眾形象;他更是個實實在在的人。這一串串的事實,都讓她目瞪口呆。

  又是幾分鐘溜了過去。傑斯和達妮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們都想也需要打破這沉寂,但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達妮內心翻騰不已。這可不是她達妮·愛爾華斯;她重又振作精神,飛快地想到,達妮·愛爾華斯不應該跪在地上,只知道為命運帶給她的痛苦而悲悲慼戚;達妮·愛爾華斯應該昂首挺胸,泰然自若。

  漢克的死……的確可怕。她戰慄著。她從來就沒面對過她熟知的人的死亡。僅僅是幾個小時,她已經瞭解了他。漢克成了她的知己朗友。她會記住他,並且懷念他。她能為漢克做的唯此而己。

  但傑斯……傑斯還……活著,並且他也受到創傷。她緩緩而痛苦地站起身向他走去。她的身上痛得要命。她無法控制自己,顫抖地靠近了他。

  她的手抖得厲害。她的手放到他胳膊上。他僵直地一聲不吭,盯著小溪邊那塊昏暗的草地。  』

  「傑斯?」

  「什麼?」

  「對不起,你按你想的最好的去做了,還一直關心我。而我卻像個慣壞的孩子……對不起。」

  「嗨,好了,,一切都過去了。」他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面頰,像一很柔軟的羽毛般撫弄著,他手指顫抖著為她攏了攏耳後一撮散亂的頭髮。「你幹得不錯……生了火,還有……」他垂下手臂,將重心從一隻腳換到另一隻腳上去。

  「是的。」達妮結結巴巴地微笑了一下。她將雙手叉在背後,防止它們會不聽使喚,作出什麼愚蠢的動作,比如那起他的手,將她的臉放進他的手心等等。她真想張開嘴巴;在他手掌上吻一下。她總是幻想著她得不到的東西。「我才用了兩根火柴呢!」

  「噢。」傑斯轉向篝火。」我們幹嗎不歇一會兒?我不知道你怎樣?我是站都站不住了。毛毯裡這時候可真令人嚮往呀!」

  失事現場

  4月11日,晨7:OO

  第二天一大早,達妮就被一股咖啡的香味逗醒。咖啡?她睡意尚濃,覺得不可相信。還有咖啡?她一翻身,看到傑斯正一條腿跪在火堆旁,手中端著一隻保溫杯。在一大早的清冽中,她看到杯中裊裊升起一股熱氣。

  「你從哪兒弄到的咖啡?」她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問道。她不想再像昨天那樣動作太猛,讓她再受那難以忍受的劇痛。

  「從飛機上弄來的。你感覺好點兒了嗎??」傑斯放下杯子,又拿了一隻小一點她的杯子,給她倒了一些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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