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瑞喝酒回來,也由亞國侍侯。
若夢享盡榮華富貴,但是,她內心是很空虛,很彷徨的。
回憶吧!回憶能令人興奮快樂。
她全想過了,她和文瑞沒有過過一天幸福的日子,文瑞和琪莉一同玩、一同追逐、親親密密的情景,都是一幕又一幕重現。
他倆是多麼恩愛!
眼淚流乾了,心也死了!
倒是她和金振同居的初期,過了一段神仙一般的日子。
好美!好美!
若夢騙了琪莉,也在騙文瑞。
三年前,她的確由鄉間回來,住在亞姨家。亞姨本來過得不錯,可是姨父炒金,一夜之間就破產了,家庭環境很差。
若夢在新鄰居的幫助下,進入了工廠當藍領。
金振是工廠是貨車司機,健碩、粗壯、樣貌不俗的年輕小伙子。
很多工廠女工都和他有過一段情,但他自從認識了若夢,被她的美色所吸引,他一個勁地追求她,金振和若夢就同居了。
因為這件事,若夢也和亞姨鬧翻了。
金振的姑母,有層房子,三百多尺,金振和若夢就住在那兒,過著「神仙」般的生活。
金振的姑母去世,金振承受了姑母的房子和一些現金,十條金條,他開始常去跳舞。後來還追舞廳一位小姐「電眼公主」,把錢全都花在那女人身上,電眼公主本來有個警界朋友,某天兩人冤家路窄,在舞廳碰頭,兩人大打出手。
金振從小到大,打架如吃家常便飯,人又強壯,結果把對方打至重傷,被拉進牢裡去,舞廳也拆了。
金振入獄不久,若夢發覺懷孕,到獄中和金振商量,金振表示自身難保,結果若夢拖到三個多月墮胎。
若夢墮胎因失血過多,大病了一場,身體復元已不似人形,身邊的錢全花光。又不好意思回以前的工廠做工,因為人人知道她和金振的醜事。那時候真慘,除了住,吃和穿都成問題,終於到「綵衣」做臨時工,遇到了琪莉。
金振姑母的房子空放著,上次若夢和文瑞分手,就是回金家去,發覺懷孕,才搬到公寓住,騙取琪莉的同情。
無聊的時候,若夢會想到金振,無論如何,金振曾愛過她,令她快樂。
若夢最初墮胎時,的確很痛恨金振,但是,如今把金振和文瑞一比,就覺得金振可愛。
起碼金振不會像文瑞那樣冷酷無情。
文瑞因公去了美國,家裡死靜靜的。
日子實在難過,又無聊,她換件衣服出去逛逛,最初由司機送,後來把司機遣走,坐計程車,不知怎的,竟然會到金家。
既然來了,便想上去看看,反正金家的鑰匙,是她最大的秘密,她是不離身的。
她用鑰匙開了門,推門進去一看,不對勁。
上次她回來,屋子發霉,蛛網塵封,雖然,現在屋子也很亂,但起碼沒有蜘蛛網。
大概她上次來時打掃過。
她拿進紙巾抹張椅子坐,呀,以前這小小的屋充滿歡笑、充滿溫暖,她還記得金振第一天帶她回來,是深夜兩點,他們摸黑進屋,躡足而進,怕吵醒了姑母,然後,金振把她拉進房去。
她緩緩起來,走到金振的房門口前——曾經是他們的臥室,她推開門,進去一看,床上躺了一個人,她嚇得叫了起來。
「夢!」
若夢的手臂被人捉住,她掙扎一下,「你怎會在這兒!逃獄?」
「不,我行為良好,提前放了,星期一已經回來,」他打量她,「你好漂亮!」
「漂亮?」她哼了一個鼻音,「沒死掉算好彩數!」
「夢!坐下來談談好嗎?我很想念你!」
「沒有什麼好談的!」若夢一直沒給他好臉色看。
「朋友告訴我,你嫁了人,而且嫁得很好,在享福。我知道,你是不會再要我了。」
「享福?是的,我是在享福,嫁得有錢嘛!」她反而坐在床上,歎氣說,「但是,我嫁得一點也不好……」
「你的丈夫?」金振望著她,不明白,在他的心目中,有錢就好。
「我沒有丈夫,他從來沒有盡過丈夫的責任,他折磨我,他看不起我,我……我受夠了!」
「不要難過!」金振大概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他挽著若夢的肩膊,「他對你不好,我對你好,我一向都對你很好,是不是?」
「好?」若夢摑了他一個巴掌,「我差點沒給你害死!」
「陳年舊事了,你就忘記它吧!」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得到我,還不滿足,背著我去追求那舞女,還為她打架入獄。」若夢越說越激動,金振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呢。她愛金振,絕不比文瑞薄。但這沒良心的小伙子,令她吃盡苦頭,她恨死他,「我懷了你的孩子,正需要你的時候,你溜了,把錢花光,我連墮胎的錢都沒有,你那死鬼好兄弟,乘機要脅我,要我陪他……他才肯給我錢墮胎,之後我一直患病。那時我天天躺床恨你、罵你、咒你……家中的東西都當光了,我就只剩下一身排骨。要不是遇到琪莉,她好心,帶我回家,我早就死了,忘記?哼!除非我沈若夢死了!」
「我知道我該死,那時年輕不懂事,有了老婆還在外面胡搞,服怨啦!這些日子我也受夠了,我天天在想,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還是若夢,我對不起她,若重見天日,我一定要好好報答她!」
「不是那電眼公主嗎?」
「別提她了,掃把星,當時都是亞富他們不好,他們拉我上去的。年輕沒見過世面,便給她迷了,現在想起來真是悔不當初!」
「出來找過她,沒錢給她趕出來。」若夢酸酸的,嘲弄他。
「我早就不想這個人了,我就只想你,我們到底做過兩年夫妻,那女人是什麼東西?我一出來就找你,他們說你嫁了人,嫁了個好丈夫……我是心痛的,但也替你高興!」
孔家的傭人覺得很奇怪,若夢一向憂鬱寡歡,連話也不願多說幾句,老皺住眉頭,文瑞不回家,她不會笑一下。
忽然,若夢整個改變了。
無論文瑞在家與否,她總是滿面春風,面色好了,不再憔悴,連腳步也輕快了。
最近文瑞常出國,不必由他去的,他也堅持要去,目的是去找琪莉。
文瑞每次一出門,若夢必定外出,打扮得漂漂亮亮,也不坐家裡的車,自己召計程車出去。
有時候,很晚才回家。有時候,索性不回家。
文瑞向來不過問,也不知道。其他人,當然也不敢過問。
何況,做傭人的都怕看主人面色,如今女主人笑嘻嘻,大家也好做。
倒是亞國很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奇怪!每次少爺出國,少奶一定外出,不知道她去哪兒?」有一次亞國和司機聊天時,忍不住問司機。
「若她坐我的車出去,我一定知道,可是,她根本不坐孔家的車。」
「少奶娘家有很多人嗎?」
「少奶的身世就奇了,聽說以前是「綵衣」的女工,後來是卓家的管家。卓家的小姐和我們少爺訂了婚的,連婚禮都安排好了。忽然卓小姐失蹤,少奶帶著肚子嫁進孔家,少爺第二天就和她分房了,兩人貌合神離。我們的少奶,沒有娘家的,是死剩種!」
「少奶懷孕嗎?我看不出來。」
「早就小產啦!所以少爺不睬她,不碰她,少爺請你回來侍候他,就是不想接近少奶。」
「少奶沒娘家,天天去哪幾?」
「天曉得!」
亞國抓抓頭髮,想不通。
「……你差不多十天沒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他在家,我不敢來。他早上出門,我馬上來了。我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又煩又悶又想你,日子真難過。」
「煩什麼?」
「出來一個月了,還找不到事情做!」
「沒錢用了,是不是?」若夢打開手袋,拿了幾張五百元出來,「先拿去用吧!別太花費。還有,你若再上舞廳,再找女人,我殺死你!」
「女人,上一次她還害我不夠。」金振憤憤的,「我為她打架坐牢,她竟然和那男人結婚!」
「你終於忍不住找她了。」若夢面孔一板。
「我沒有找她,我找亞富算賬,他太不夠朋友了,居然乘我有難,打你的主意。我把他打了一頓,他說你太好看,他早就想你,碰巧你去找他,他忍不住了……」金振揮了揮手,沒說下去。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怎會知道電眼公主已經結了婚?」
「亞富說的,年前亞富碰見她,她快生孩子了,亞富跟她聊了幾句。亞富也說我不值,如果不是因為她,我們已經有自己的家和孩子。」
「算了!」若夢搖搖頭,「我們到樓下大排檔吃雲吞麵。」
「你今晚回去嗎?」
「不回去!」若夢隨便穿件毛衣牛仔褲,「反正我生死他都不管。」
「他對你不好,為什麼不離開他?你在他那兒受氣,我一個人在這兒發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