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很順利。」他點點頭。
「那——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因為……這些信……,我……」洛華支支吾吾。
雅睛走近了些,眼光落在信尾的署名上,她輕輕念出:「晨星——」然後又看看洛華。
「我以為——」洛華乾笑了一下,雙手攤開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有些無奈。
「以為是我寫給你的。對不對?」她再度注視著螢幕上的信,猜測道。然後她吐納了一口氣,「結果是曉霧。」
「真的不是你寫的?」他想再確認,又反問她。
雅睛搖搖頭,歎了口氣——「我原來以為,透過網路使得人的情感更容易傳達,沒想到,我們卻因為它造了差點彌補不了的誤會。」她低下頭。
「對不起,是我大粗心、大魯莽了。」洛華除了道歉,不知還能說什麼。
雅睛又深吸了一口氣,帶著一種釋然,「不過,現在還來得及。」
這句話,倒讓沈鬱的洛華為之一振。
「去找她,跟她說明白。」她勸他。
「雅睛——你——」他很驚訝。
雅晴不待他說完。「別說了.我都知道。」她低頭,手指撥弄著他桌上的便條紙,「這兩天,我想了很多,也想通了。這整件事,我也有錯,我一直以為,我可用我的優勢得到你的關愛,可是實際上我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清楚,而我卻誤以那是真愛。」
「不,是我一開始在網路上誤導你,才造成你的誤解!錯,其實在我。」他辯解。
雅睛抬頭望著他。「所以我們不該再錯下去了。」她的言辭雖感性,卻充滿理性。
洛華默然,沒有再說下去。
「趕快去找曉霧吧!」她又說一次。
「雅睛,謝謝你。」洛華感動之情溢於言表。他的聲音卻因為激動而沙啞:「我們還是好朋友嗎?」
雅晴滿是晶光的雙眸,回應著肯定的答案,並上前伸出她細緻的右手堅實溫熱地握住洛華顫抖不已的手。
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雅晴很慶幸自己展現出成熟的包容與成全的雅量。雖然心中仍有些許感歎與惋惜,但她明白.感情是不可以強求的,不該是她的就算得到了也沒用。
她緩緩地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心中平靜如止水,是風雨過後的寧靜嗎?她但願是解脫後的豁達。路,終究還是得自己走下去的,她想起邵琪對她說的話——讓該發生的發生,並學習接受。
輕輕打開辦公室的門,倘未完全走進,她就瞥見了辦公桌上的一束紅玫瑰——她知道是誰送來的。
她走近桌子,執起了那把花嗅聞著,上面還插了一張小卡,上面寫著親愛的雅晴:這些花為我傳遞思念的心情,不過花開有時,情深卻無期。
明威這短短約三言兩語,像一陣甘霖滋潤了雅晴的心房,望著嬌妍似火的盛開花朵。她忽地一陣莫名感動、淚珠兒一湧而上,全在眼眶裡打轉……無法再壓抑自己的情緒,她將花束一擁入懷,晶瑩淚光中終於流露出一絲笑意。
「鈴……」建維家中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喂——」達維接起電話,雙眼登時一亮,「洛華,你人在哪兒?」
電話那頭傳來嘈雜的人車聲。「我在你家巷口,你可不可以出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老兄,都到我家了。不進來啊?」他聽得出來他很急。
「哎呀!上哪找停車位啊?!快點。我等你。」洛華焦慮的口吻中夾雜著不耐,說完便掛了電話。
洛華在車裡等,雙手按捺不住地敲著方向盤,眼光不時瞄向那幽深巷內。
一個人影喘吁吁地跑了出來,朝他的車招手。洛華從後照鏡中瞄見了,迅速地開門下了車,直朝他奔去。
「建維,曉霧呢?」他都還沒站穩咧:「我在畫展上找不到她的人,到她畫室,那裡已經空無一物……她究竟到哪裡去了?」
「曉霧她……洛華……」建維想不出該怎麼解釋。
「拜託,快說,我只想知道她去了哪裡!」他急壞了。緊揪著建維的臂膀不放。
看他這模樣,建維知道他不說不行了。「曉霧她走了。」
走?
這句話沒頭沒尾,是什麼意思?
洛華盯著建維,想從建維落寞的神情中讀出更多的訊息。
「走去哪兒?」
「她搭今天下午的班機到美國去了。」
洛華聞言,心頭猛撞了一下。
這怎麼可能?曉霧竟然連自己畫展開幕都沒參加就離開了,這代表了什麼?!
這兒的一切若不是令她傷心欲絕、毫不眷戀,有什麼理由讓她在自己夢想實現的這天就放棄一切?洛華的心臟因刺激過度差點沒停止,但無論如何,他還是得挺住,因為他不能就此失去曉霧。
「她有沒有說她去美國的哪裡,或是……留下聯絡電話?」洛華緊緊追問。
建維搖搖頭,給了他否定的答案。
「建維,拜託你,你一定要告訴我。」他急得汗直滲出髮際。
看著老友這般焦急,建維真是難過萬分。「洛華。冷靜點。我真的不知道,曉霧什麼也沒對我說,她只說……「說什麼?」
「等地一切穩定之後,會跟我聯絡。」
這個不明確的回答,讓洛華不知道該喜該憂。他知道要到美國找曉霧,已如大海撈針,希望渺茫。或許,等待她的消息是最後一條路,和唯一的希望。
可是……要等多久呢?到時候曉霧還會在乎一個曾經傷她如此之深的蠢男人嗎?洛華當下神智已陷入一片混亂,雙手掩面只差沒流出眼淚來。
建維雙手緊緊地掐著他的肩,「為什麼非要到這個時候,你才要採取行動呢?
哎!我真的不明白。」
洛華渾渾噩噩地轉過身,踟躕地走向自己的車子,建維因為擔心他而尾隨在後。
「一切都完了,完了!」洛華虛弱地低喃。
「洛華——」建維一個箭步上前。超到他前而,「雖然我不知道曉霧什麼時候會和我聯絡,但這不表示完全沒希望啊!不要這麼快就放棄了。」他勸他。
「真的還有希望嗎?」
洛華用疲憊的雙眼凝視著建維,那句話卻像是對自己說的。
昏暗的暮色之下,建維看不清楚洛華的眼中。是否還有堅持下去的信念。
一連五天,對洛華來說,像五個世紀那麼久。他也像歷盡風霜般突然蒼老了許多。明眼人誰看不出來他急速削瘦下來的臉龐。和許久未刮的鬍渣,這不是在忍受著煎熬是什麼?
雅睛這些天也都刻意迴避著他,是想要避免見面時的尷尬吧!建維也緘默了許多,不再在他耳根子邊叨叨唸唸。
這是他這輩子最無助與孤獨的日子了。每天下班後,他總一個人悄悄地到梅爾畫廊。面對著畫作沉思——或者說「發呆」更為貼切。
今天,他依然準時推門而入,直奔「晨星」連作之前。他在展覽室中央的休憩椅上坐下,癡癡地盯著畫作。偶爾,他的雙手托住下巴,有時又將頭埋於兩臂之間。像是在哀悼自己逝去的戀情,滿腹狐疑的畫廊老闆今天終於忍不住走過來,在洛華的身旁坐下,「這些畫,讓你聯想到什麼了嗎?還是它們讓你覺得感動。」他當然毫不知情。
洛華偏過頭,撐開眼皮,看著身旁這位中年男子。
他倒是被洛華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給「震」了一下,一句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你是?——?」洛華問。
「我是這裡的負責人,有什麼我可以為你效勞的嗎?」他還是禮貌地問。
「你知道駱曉霧去哪兒了嗎?」
「喔……她出國去了,這次展覽,她已經委託我全權負責。」
「哎!」洛華歎了口氣。
老闆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話來跟洛華攀談,於是起身想要離開。
「請問——」洛華開口喚住他,說話的速度很遲緩。
「沒關係,有什麼問題你儘管問。」他回頭。
看得出來。他是個熱心的人。
「這六幅連作——開價多少?」
老闆著實嚇了一跳,這種大型出作買回家去要掛哪兒?一般人是不會買的,更何況……「先生,這次展覽中。只有這六幅連作和前面那張肖像是未標真的,創作者沒有意思要賣……」他說得很委婉。
「不賣?」他原本就充滿失落的神情,看不出是否更加失望。
「嗯。」
洛華吁了一口寒氣。目光又移回畫作上。「那麼我跟你打個商量。」
老闆滿臉不解,「你說。」
「讓我在這陪著這些畫,我保證不會有任何事發生。」他提議。
「你的意思是…:?」老闆給弄得一片迷糊,但他隱約可以猜到他的想法。
「晚上,我想留在這兒。」
「每天結束之後?」
「對!每天晚上,直到展覽完畢!」
「你……這……這恐怕行不通。」老闆被洛華的要求嚇到了,神色慌張了起來。
洛華仍然堅持,「拜託你,我很想陪伴這些畫。我可以留下所有的證件給你,用我所有的財產做抵押,當然.包括我的人……這是我目前唯一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