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她以一敵五,徒手搏刀,把他們五人打得落花流水、抱頭鼠竄。
她凌圓月,凌門五代惟一的女弟子,師承凌門正宗門主——就是她老爸啦!自幼習武,絕非浪得虛名爾。
「你沒事吧,同學?」
她把癱在泥土地上的莫冠馳扶起來,替驚魂未定的他拍拍身上的灰塵。
他搖頭,仍說不出半句話。
自此,他對心目中的白雪公主刮目相看了。
原來白雪公主不是只會美美的在那裡等著王子救,她還會救王子……雖然,他有自知之明,他不配當王子,如果硬要當,那大概是只青蛙王子吧。
還有,原來白雪公主也是……會說髒話的。
第一章
依山傍水的石盤鎮位於中部某好山好水的福地山上,鎮上雄偉的蓮花廟前有一株碧綠蒼蒼的千年大神木,這裡是鎮上老人黃昏下棋乘涼的絕妙地方。別以為如此,石盤鎮就老土而古舊。
雖然鎮上的老人家不少,但年輕人也沒有流失,因為石盤鎮是縣裡最美麗的示範鄉鎮。
它整潔的街道和古色古香的建築常在週末假日吸引許多觀光客,也因此年輕人願意留下來,無論從事民宿也好、民俗藝品店或餐飲皆宜,只要做得認真實在,都有不錯的收入。
除了觀光蓬勃發展中之外,石盤鎮裡多半是農家,傲人的佳作便是用清甜水質種出來香溢好吃的「石盤米」;還有本地果農自行研發栽種的「石盤梨」也有口皆碑,粒粒碩大多汁,甜份充足,每年外銷的成績亮眼,利潤頗豐,足以讓果農們衣食不缺一整年。
小鎮上只有一所國小,名為靜悠國小。也只有一所國中,名為靜悠國中。
通常靜悠國小畢業的學生會全部進入靜悠國中,而靜悠國中畢業的學生則全部進入鎮上惟一的高中——靜悠高中就讀。
也因此嘍,共同讀了十幾年的書,就算不同班,大家也都熟透了。
整整十二年面對的都是同一些人,除了偶爾有丁兩個轉學生轉進、轉出之外,學校裡就再也沒有什麼大新聞了。
高一上學期,第一次段考結束的這個下午,圓月優閒的和同班死黨謝沛珊、汪若琳步出校門,無考一身輕,三人的神情都顯得很輕鬆。
「終於考完了,我的數學大概又是連五分都沒有吧。」謝沛珊悲觀的預測,她常埋怨父母把她生得如此沒有數位概念,害她在數學這一科上很吃虧。
「你也太離譜了。」汪若琳不可思議的低叫一聲。「難道你不能試著背了兩題必考題嗎?禿子劉已經暗示得很明白了,第十頁那題一定會考,你只要把它背下來就行了,有十五分耶!」
禿子劉是她們的數學老師,因為頭頂地中海而得此外號。
「如果背得起來我就不叫謝沛珊了。」她翻了個白眼,對汪若琳的廢話很不以為然。
「好了,別談這些掃興的話題了,我們不是要去吃冰嗎?走快點,要不然會沒位子坐。」圓月提醒著她兩位鬥嘴的好朋友。
「還是圓月最好了。」謝沛珊艷羨地說:「天生擁有一顆聰明的腦袋,不用說,你一定又是這學期的第一名。」
從國小開始,圓月就沒有拿過第一以外的名次,即使她的孿生弟弟老是不甘心的緊追在她後頭,也只能拿個第二,冠亞軍全讓他們凌家這對出色的姐弟檔給包辦了,旁人沒有沾染的份。
不過,天才的嗜好也和她們這些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大家都喜歡吃「阿仙冰店」的挫冰,不管是草莓口味或鳳梨口味,淋上濃濃的煉乳和老闆特製的焦糖糖水,都一樣來勁。
不到二十坪的小店今天照例座無虛席,黑壓壓的人頭,清一色都是學生,還有二十幾個人在排隊等著點冰。
平時粗枝大葉的謝沛珊突然臉一紅,大嗓門不見了。
圓月調侃地一笑,露出她的雪白貝齒,「敢情是慢郎中也在裡頭吃冰,所以我們的謝大小姐就立刻拔掉了一口利牙。」
慢郎中是信班的班長,長得唇紅齒白,寫得一手好書法,但說話慢吞吞,走路也慢吞吞,溫文儒雅的他一直是謝沛珊暗戀的物件。
「小聲點!」謝沛珊扯扯圓月的書包,緊張的壓低聲音。
突然有人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揚聲道:「哎喲!我們靜中之花來了,兄弟們,還不讓坐!」
「是!」
幾個假扮小嘍囉的男生迅速清出一張四人桌子,眼睛全部對著圓月行注目禮,擠在一團笑。
「不要這樣欺負人家。」一個低低的嗓音出來壓陣。
先前揚聲清桌的人笑意深深的開口道:「我們莫大隊長捨不得莫大嫂了,大伙閉嘴!」
「是,閉嘴!」所有男生又做小嘍狀,這次還爆出一串此起彼落的笑聲。
莫冠馳走到小店門口,看著矮他兩個頭的圓月,正色的問:「你要不要吃冰?進去坐。」
圓月蹙起眉心看著他。
日積月累的,這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她實在非常、非常不喜歡這種「某人老婆」的感覺。
她和莫冠馳最深的一次瓜葛,不過是她在國一那年見義勇為的打跑混混救了他,可是自此之後,這人就像鬼一樣的纏住了她,讓她好生無奈。
更無奈的是,進入靜悠高中之後,他們居然還編在同一班,真是天殺的巧!
以往的優異成績讓她毫無疑問的當了班長,而他,也憑著一身突然抽高的好體格當了籃球隊隊長,自此之後,莫冠馳罩著她的可惡流言就不陘而走,讓她有苦說不出。
她是凌圓月,凌門最、最、最出色的女弟子耶,憑他那一手無聊的灌籃、上籃、蓋火鍋就想罩她?太可笑了。
可是他呢,不但不收斂,還好像很樂在其中,每當他球隊的夥伴調侃她,或者更過分的在校園裡喊她「莫嫂」時,他那既不否認也不承認的樣子,總讓她恨得牙癢癢。
她真後悔自己當年的好心,如果不要出手救他,讓他被那些混混打個半死,或許今天她就可以過得優閒一點,不會惹得一身腥。
而現在,場面已經夠尷尬了,他偏偏還不識趣的跳出來問她要不要吃冰,他這樣,不是讓她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嗎?
「不要。」新愁舊恨湧上,她悍然拒絕。
左書「韜光養晦」,右書「靜神養氣」,中間是一幅「浩然正義」的匾額,凌門武道館在石盤鎮擁有比警察局更讓人臣服的威信,館主凌道南更是鎮裡首指的人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凌道南是凌門第五任館主,在中部地區人脈極廣,不提祖先留下來的數十畝土地,光是他凌門的子弟就遍全省各地及海外共數萬名,其中更不乏企業精英領袖和政商名流。
因此,逢年過節,凌門總熱熱鬧鬧的擠滿了回來探望他的弟子,師徒們秉燭暢談,談時事、談政局、談兩岸、談經貿,天南地北,什麼都可以聊,凌道南對這些弟子們,可比對他一雙兒女寬厚多了。幸而還有凌夫人這位凡事可商量、明理又開通的女主人,否則偌大的武道館平日肯定死氣沉沉。
「師母,您要的大棗、桂圓、黨參,我替您買回來了。」孔承傑一進「春風廳」就將一袋中藥材交給凌夫人。
春風廳是凌門大廳旁的小偏廳,凌家人都喜歡在這間向陽的屋子裡喝下午茶、吃點心,每個回到家的人都習慣性的先往春風廳裡跑。
凌夫人笑盈盈的接過中藥材道:「這些藥材可以補氣養血、潤膚悅色,承傑,晚上你要多喝兩碗,雖然聯考快到了,但也不要經常熬夜,知道嗎?」
孔承傑比她一雙兒女都貼心,他是孤兒,身世成謎,自幼住在宜蘭的孤兒院裡,有濃濃的眉毛和一雙深邃的眼睛,一直不多話。
他八歲那年,凌道南到孤兒院探望身為院長的老朋友,見他骨架奇特,是天生的武質,便收養了他。
雖然孔承傑是他們正式收養的義子,可是他們一直沒有逼他開口喊他們爸、媽,靜默的他不太容易向別人表達內心的情感,但她看得出來,十年來,他早已將凌門武道館當成自己的家。
比凌家一雙兒女長兩歲的他,目前就讀靜悠高中三年級,明年就要上大學了;他非常用功,武術造詣在凌道南的調教下也非常高段,略帶憂鬱傲然的氣質,外型俊挺迷人,是鎮上許多女孩仰慕的物件。
「謝謝師母,如果沒事的話,我進去看書了。」
孔承傑一腳剛跨出廳門,一隻纖細的手臂及時擋住他。
「師兄留步!」圓月笑嘻嘻地踱進屋裡,「師兄整天寒窗苦讀不好吧,何不撥冗和師妹我切磋一番呢?」
「圓月,你又調皮了。」凌夫人笑著搖頭。
她知道女兒的心思,圓月喜歡和承傑抬槓,是為了要破解他那永恆「寄人籬下」的心防。
孔承傑淡淡地道:「七點要吃飯不適合,八點武道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