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年來,想必他過得很辛苦吧,一個異鄉遊子,沒有學歷加上語言不通,掙扎著往上爬……她不得不佩服他,他真的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把家人照顧得妥當安穩,讓他老父老母得享清悠晚年,弟妹得以成家立室,毫無後顧之憂。
赤貧人家出身的子弟,沒有金錢當後盾、沒有背景當靠山,要做到像他這般實屬不易。
他現在的豐碩成果,都是他赤手空拳掙來的,她既沒有共同奮鬥過,也沒有精神支援過,她有什麼理由在此刻變成他的女人來坐享其成呢!
以前,兩人家世懸殊,是一種少女矜貴的驕傲以及自身的優秀吧,使她打從心裡認為莫冠馳配不上她,他們之間沒有可能,因此對他的糾纏極度的不耐煩。
現在風水輪流轉,他的成就有目共睹,而她,卸下學生時代那文武雙全的光環,變成她配不上他了。
東京的夜微涼,可以欣賞到彩虹大橋的餐廳極富浪漫情調,啜著餐後咖啡,圓月動也不動,只是托腮望著窗外的美麗景色。
她已經好久沒有出國了,猶記得最後一次出國是在大學時代,那時她和學長剛交往,兩人都在同一個社團,便參加了社團辦的香港三日游。
其實香港小而窄,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因初戀情濃,她還是玩得很開心,那時的學長對她很體貼,最喜歡撥弄她的長髮……「在想什麼?」莫冠馳盯著她,她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已經維持好久了,那座橋有這麼好看嗎?
女孩子果然都是感性的動物,稍有一點浪漫的情調就可以使她們多愁善感起來。
「沒有。」她回過神來,順手拿起咖啡杯,抓回不小心出竅的靈魂。
晚上到達東京的飯店後,她原想洗過澡就好好休息一下,沒想到莫冠馳卻硬拖著她出來吃飯。她本來沒什麼胃口的,可一到了這裡,聞到滋滋的神戶牛排的香氣,胃突然飢餓起來。
這樣美的地方、這樣精緻可口的餐點……他真懂得享受,不是嗎?
說實在的,她還是無法把他跟當年那個理著平頭、騎腳踏車、永遠看起來沒吃飽的男生聯想在一起。
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怎麼飛逝如電,十年的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歲月一點也不留情。
她已經不是少女了,卻偏偏還有少女情懷,許多少女時代的事都深刻的留在她腦海裡,反倒是出了社會的這些年,在她記憶裡沒什麼印象,她像行屍走向一樣的過著日子,沒有目的的留在大都會裡載浮載沈。
「咖啡冷了不好喝。」莫冠馳抽走圓月的杯子,招來侍者,「給小姐再來一杯熱咖啡。」
這個小女人太笨了,無端自己扛了一身罪,為了防止往後她再這樣的笨,他要好好守住她,讓她無處可笨。
「不必了……」她原想推辭,但快手快腳的侍者已經走遠,她對莫冠馳淡淡的解釋,「咖啡喝多了,晚上會睡不著。」
看著她清麗的容顏,他突然邪惡的一笑。
「姑娘睡不著的話,在下義不容辭相陪。」他興味盎然的盯著她微紅的俏臉,「飯店的床夠大,睡一個人太可惜了,多訂一間房也有點浪費,不如我們兩個擠一擠吧。」
「嫌浪費的話,我們去找民宿住好了。」她迎視他邪惡的目光,建議說:「找那種隔著薄薄木板門,做什麼都聽得一清二楚的民宿,費用相信會便宜許多。」
「那也不錯。」他壞壞的綺想,「有榻榻米可以讓我們滾來滾去……」
燈熄,輕解羅衫,多美!
「你為什麼要在榻榻米上滾來滾去?」圓月假意不解的問:「莫非是讓本女俠打得痛到滾來滾去?」
「那種憾事已經不可能發生了。」莫冠馳彎起一抹笑弧,「為了讓你臣服在我身下,這些年來我下了許多苦功學武,雖然還不是令弟的對手,但應付你這名小女子應當綽綽有餘。」
骨子裡,他還是有著大男人主義,雖然欣賞她的十八般武藝,可是妻子的身手若比他利落,他要如何展現保護她的雄風?
因此,在美國的那段期間,他不但學西洋劍和西洋功夫,連中國功夫也沒放過,十分勤勞。
圓月知道他所言不假,那日在酒吧裡,他和彎刀打得不分軒輊,如果是以前的莫冠馳,早被彎刀一拳打飛出去,哪還有機會過招?
「怎麼樣,對我的好感是不是又增加了三分?」他自信滿滿地問。
男人的體魄永遠是炫惑女人的利器,揮灑汗水的力道更是發揮男性魅力的極致,內在美那一套是無法真正讓一個女人動心臣服的。
「等你打得過動物園裡的猩猩再來炫耀吧。」她淡淡地說,拿起送來的咖啡啜了一口。
莫冠馳一愣,隨即朗笑,盯著她無可不可的面容。
「如果我打得過猩猩,你就答應嫁給我嗎?」他認真的問。
「噗——」她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別開玩笑!」
這人瘋瘋的,不要真去找只大猩猩來比武,那就是噩夢了。
「我沒有開玩笑,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對你再認真不過。」他揚揚嘴角,打開隨身手提皮箱,把一份牛皮紙袋裝著的文件推到圓月面前。
「什麼東西?」她警戒地問。
他總是不按牌理出牌,該不會現在要逼她簽結婚證書之類有的沒有的吧?
「看了就知道,我去洗手間。」
他知道她要一點時間消化一下,看完之後更需要時間獨處,因此體貼的起身走開。
圓月打開牛皮紙袋,取出文件。
她在毫無預警之下看到這份報告,看著看著,她的眼睛越張越大,最後震驚的靠在椅背上,久久無法言語。
她不知道莫冠馳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直到一雙溫熱的手握住她冰涼的手,關心的詢問在她耳畔響起。
「你還好吧?」
「你怎麼、怎麼知道……」她講不下去了,內心依然震撼。
「我問謝沛珊的。」他換坐到她身邊,輕輕將她攬進懷裡,撫拍著她的背。
圓月仍處在震撼中沒有說話。
「我請人做了調查,報告裡字字屬實,還有精神病院的證實與主治醫師的簽名,你不必再為她的自殺背上兇手的罪名了,那不是你的錯,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請徵信社調查了那名在遺書中聲稱是為了圓月而自殺的女生——朱蓉。
朱女很聰明,也很漂亮,但是有母系家族遺傳的精神病,她躁鬱、有妄想症,甚至還厭食。
她在精神病院長期接受治療,自小就無法接受比自己正常的女孩子,也極端痛恨那些活在陽光下的女孩。
在她自殺前的一個月,她的父親外遇,導致患有精神病的母親徹底發瘋了,而她父親拋棄了她們母女,和女秘書雙宿雙飛。
這件事被她交往中的男友知道了,嚇得離開她,她在醫師的輔導下依然無法恢復正常,她精神渙散,把學校裡最出鋒頭的圓月當成了假想敵,當圓月是既勾引她父親,又勾引她男朋友的下賤女人,她要圓月不好過,一輩子不得解脫。
所以她帶著詭笑自殺了,留下遺書嫁禍給她最痛恨的女人——凌圓月。
「我不知道學姐她……她有病……」她喃喃自語。
「她正常的時候和一般人無異,別人不會察覺到,連她最親密,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也是後來才知道,你又怎麼會發現?」
圓月掩住面孔,熱淚從指間汩、汩流出,低啞的喊,「我……一直以為是自己逼死了她……」
那一陣子,她天天作噩夢,內疚和自責像魔鬼般緊緊糾纏著她,她不敢向摯愛的雙親吐露一字半句,只有承傑哥知道,若不是有沛珊搬來和她一起住,她一定撐不過去。
「好了,都過去了,一切都沒事了……別哭、別哭。」
莫冠馳一把摟緊她,心疼她受過的煎熬痛苦。
那該死的女人這樣殘害圓月的心靈,留給她這麼大的痛苦,即使她已經下地獄了,他還是想把她揪出來鞭打。
圓月還是在哭,這件事給她的傷害和記億太大、太深刻了,她根本沒有一刻或忘,乍然知道真相,一時之間無法平復。
「我一直不敢相信會有個人因為我的存在而死……學姐那麼恨我,恨得要以死來求解脫……好幾次我都……都想把自己的命賠給她,但我沒有勇氣……爸、媽、承傑哥、彎刀、吳媽、忠伯……還有凌門的師兄弟……他們那麼愛我……我捨不得,也沒有……真的沒有勇氣棄他們而去……」
她埋首在莫冠馳懷抱裡,抽著氣,斷斷續續的說,像個終於找到人傾吐心聲的小女孩。
他打了個寒顫,原來她曾想過要死,原來他曾經差一點就無法再與她重逢。
想到這裡,他震動的心痛的擁住了圓月。
「現在你知道了,你根本一點錯都沒有,你只是代罪羔羊,沒有你,也會有別人被她找上,你只是比較倒楣而已。」他牢牢的握住她的手,堅定的說:「以後不會了,有我在你身邊,你不會再倒楣了,我會用生命來保護你,不會有人膽敢再加害你……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