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亞忿忿不平,身子雖嬌小,脾氣卻驚人。「你連那五分鐘之內,都沒給他一點傾聽的誠意。」
「我就是不想聽,那又怎麼樣?」
「可是,那是翡翠令牌啊!」彤亞輕喊。那是「她的」翡翠令牌,而他竟草率地打發了那個搶劫的匪徒!
宋君澈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彤亞失控邊緣的情緒讓他確定翡翠令牌與彤亞之間,一定有著什麼關聯,他必須親手將它挖掘出來。
「翡翠令牌又如何?」宋君澈平穩且井井有條地分析著。
「他只拿了一張照片來,其他什麼都沒有,我該與他談些什麼?
他鬼話連篇!他手背上的傷痕不是火燒的痕?,是化學物品灼傷;在我要你還他照片的時候,也乘機看過他的指尖,他沒有指紋。這個世界上只有倒楣鬼與小偷沒有指紋,而撒謊猥瑣的他顯然就是後者,而你居然要我認真聽這個男人的屁話連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問:「要我認真,可以,先告訴我?
什麼?」
彤亞經他話題一轉,逼問到她身上,登時微怔。「那東西是我、我……」
「你什麼?」宋君澈急躁地打斷她,要她快快直說。
我的呀!彤亞在心裡狂呼。但是這篇故事真要解釋起來,得耗費多大的功夫?
到時候那個男人又不知將隱身到什麼地方去了。
「你是不是打算不弄清楚就不肯幫我?」她問道。
宋君澈用傲慢的眼神回她的話。
彤亞氣急。她原本以為,分享一定親密程度的兩個人,不管做什麼事都會存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可是宋君澈剛才卻一點都沒有感受到她的迫切,又或者他感受到了,卻置之不理,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趕走那個男人,這讓她想起來更嘔。
「算了,不幫就不幫。宋君澈,你這個大混蛋,你最討人厭了!」彤亞再也顧不得溫柔寶貝的優雅形象,在劈頭痛?他之後,她衝向門口,就要追出去。
「江彤亞,你這蠢女人,你要去哪裡?」宋君澈虎吼的聲音隨即追她而來。
「我現在看你不順眼,想自我放逐都不行嗎?」彤亞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回話時,她人已跳進了電梯。
聽她這麼一說,宋君澈未有遲疑,也隨即跟了出去。他敢說,彤亞一定是去追那個男人,他要跟去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而,他追逐的腳步雖然輕快,心情卻沉重無比。彤亞最後嚷嚷的那些話,不只讓自負的他憤怒不已,也讓他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彤亞真的討厭他、看他不順眼嗎?
經過分秒必爭的追逐,彤亞終於在一樓大廳追到了即將踏出宋氏的楊金智。
「大叔,你等一等。」彤亞緊抓住他的袖口,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告訴我你的聯絡地址跟電話!」
「你問這些做什麼?」楊金智頓時疑心大起。
方纔在宋董的辦公室,他就覺得這個女人很不對勁,對翡翠令牌表現出過度的熱切,好像她無論如何都要得到它似的。
他的戒心很強,因為這個價值不菲的寶貝是他用強搶的方式奪來,自然嚴防別人沿用同一招術將它奪走,致使他格外謹慎。「宋董剛剛不是表示沒興趣了嗎?」
「啊。」彤亞急中生智。「他後悔了,所以叫我趕快來找你問資料。」
「哦?」楊金智懷疑地挑起一道眉。
「因為他剛才見你只帶了一張照片,實在沒有說服力。」彤亞順過氣,漸漸地鎮定如常,但眼神仍異常瑩亮。「不過,他愈想愈覺得翡翠令牌實在太罕見了。如果他有機會收藏它,當然不能白白放過,所以才要我追過來。」
「這樣啊……」楊金智暗暗狐疑在心。這番話亦假亦真,再加上她現在神色若定,他真不知道該不該全盤相信她的話。
「既然如此的話,我現在再上樓跟他談。」
「不用了。」彤亞連忙阻止。他若上樓,一切就穿幫了。
她情笑著回答:「宋先生現在要開會,不大方便。乾脆這樣,你給我住址、姓名,我們再約時間見面。」
望著彤亞如出水芙蓉般的美貌,楊金智思索再三,舉棋不定。
老實說,宋董是他之前篩選過最合他意的買家,如果還有一線交易的機會,他當然不想放過。可是他身邊的這個女人,行動卻處處透著古怪,一會兒鎮定、一會兒急躁;一說到翡翠令牌時,眼神就變得熾熱異常,好像不論如何都要得到。
算了,別管這麼多,乾脆放手一搏!如果這女人真的見財起意,打算蠻搶豪奪,憑他多年來偷竊搶劫未曾失風的真本事,還怕鬥不過她嗎?
「我人老是東奔西跑,你打電話大概也找不到我。」他滑溜地易了被動之位,改採主動。「這樣吧,你留你的聯絡資料給我,我再打電話找你。」
彤亞見他十分堅持,也只好照他的話去做。
她早知道要重新得回她的翡翠令牌不是件容易的事,看這人狡詐難纏的樣子,再想想唐家曾出動不少人去訪查他的下落卻沒有結果,她心知他們大概得周旋一陣時日。彤亞雖心急,可也不想在一開始就打草驚蛇,讓他又消失在眼前。
她寫下手機號碼交給他,一遍遍地叮嚀。「你一定要打電話來哦,一定!」
第七章
寒流來襲,細如牛毛的雨絲沒日沒夜地飄著,天空陰沉沉的,連帶地教人心情也好不起來。
宋氏拍賣集團的冬季拍賣會就在一個星期後登場,身為最高領導者的宋君澈帶著特別助理彤亞,到預定的會場去巡視佈置與保全的情形。
兩人這一路下來,除了宋君澈有公事要彤亞備記之外,幾乎沒再交談過一句話。原本相貌便清靈嫻雅的彤亞在沉默的襯托下,更像一尊沒有生氣的瓷玉娃娃。
巡視到一個段落,宋君澈再也受不了她前所未有的冷淡,將她拉到大樓的天台上。這個蠢女人要擺臉色給他看,可以;
但必須先奏明理由,讓他恩准才行!
在他的拉扯之下,彤亞一點反抗、一點好奇都沒有,乖順地跟著他上天台吹風淋雨。她兩眼直盯著掌中的手機看,一瞬也不瞬。
「手機會變出金元寶嗎?」宋君澈怒氣沖沖地問道。彤亞這可惡的女人,竟看都不看他一眼!「還是螢幕顯示板上有個猛男在跳脫衣舞?」
「嗄?什麼?」彤亞茫然地抬起頭,顯示她根本沒把他凶霸的問話聽進去。
宋君澈低咒了一聲,這個女人摧毀男人自負的本事倒是愈來愈高桿了。「你他媽的一天到晚盯著手機做什麼?」
「沒、沒做什麼呀。」她好似受到驚嚇地輕噎住,給他一個軟趴趴的回應。
「沒做什麼你會這麼心虛?」宋君澈低聲咆哮著,眸中充滿被忽視的狂怒。
他不想承認,但他的確十分著惱,這幾天彤亞嚴重不對勁,不管如何凶她、激她、耍她,她就是不再跟他一來一往地廝殺纏鬥。
她的眼前好像愛成了一片空白,沒有光也沒有影;她只看得到手機、只聽得到鈴聲響,其他一概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鎮日恍恍惚惚的。
這種不對勁的情形,開始於兜售翡翠令牌的猥瑣男人出現的那個下午。
那時,彤亞追了出去之後,他也跟在不遠處觀望,看到彤亞急切地揪住那男人的衣袖,死都不讓他走的堅持模樣。最後他還看到彤亞寫了張字條給他,宋君澈猜那八成是她的聯絡資料,所以,自那之後她才會非常留意手機的動靜。
拜她所賜,他生平第一次發現:原來只要有心,身量碩偉的他也可以被當成隱形人漠視到底。
然而,他不願承認的事還包括了挫敗感。江彤亞這個蠢女人,居然吃裡扒外地為了那個猥瑣的臭男人,對他大聲宣告討厭宣言,還教他大混蛋!
她吼得中氣十足,而他卻是聽得蕭索無比。這句話就像滾滾風沙似地刮痛他的心,雖然傷口都不深,但那斑斑血痕也真教人痛的了!
宋君澈一邊無法不去在意,一邊則唾?自己:干?在乎這女人對他的感覺?他又不巴望她來愛他!
但是,心底一個堅定的聲音卻告訴他:他在乎得要命;要是他確信彤亞對他的感覺就像她吼的那樣,他一定會掐住她的粉頸,非逼她愛死他不可!
「喂,你幹?悶悶不樂?」宋君澈輕推了她一把,要她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回應他。他粗聲粗氣地道:「你最好識相點,我現在在跟你說話,你好好給我回答!」
「哦。」彤亞在他的嘯吼之下,終於將視線焦點凝在他臉上,對週遭的環境也慢慢有了感覺。
呀,他們怎麼會站在天台上?寒風刺骨、寒雨凍膚,他們上這兒來做什麼?
彤亞如大夢初醒般地望著陰灰的天際。
宋君澈有些不自然,輕咳了聲。「你……到現在還在怪我把那個人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