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澈仰躺在地上,胸膛上的傷口汨汨地流著鮮血。媽的,痛死人了!
他喘著氣,因激烈打鬥而流下的汗水讓傷口疼得更厲害。
他勉強伸手在地上摸索,終於摸著了被丟在地上的彈珠,一陣火爆怒意排山倒海地衝了上來。
「媽的,拚命半天只為了替她撿顆『彈珠』?早知道這樣,買一打送她不是更快?」他氣得破口大罵,不敢相信自己竟為了這廉價的東西而挨了一刀──不,應該說他不相信自己幾分鐘前竟被一張楚楚可憐的小臉給愚弄了,他竟然為了她口中微不足道的「寶貝」彈珠而受傷,虧女孩還再三強調那「寶貝」很重要,非要拗他出手相助不可……哼,彈珠重要個屁啦,依他看,她八成是個智商有缺陷、價值觀顛倒的小笨蛋!
如果不狠狠叫?她一頓,他難消心頭之怨!宋君澈強撐起身子,朝方才彤兒倚著的牆角看去。那裡哪還有什眾人影?他大專心幹架了,甚至連她什麼時候不見的都不知道。
「可惡,有種就別再讓我遇見,否則有你受的!」宋君澈氣得大罵,捂著又長又深的傷口,心裡充滿了憤怒。
他沒有想過,一時的好心竟給自己惹來疼痛難當的下場。
也許那個小女孩不是刻意騙他,但她的愚蠢思緒與誇大其辭的確是害他挨了一刀。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從此以後,他是不會再相信女人的判斷力與腦子了;腦袋瓜兒之所以嵌在女人的脖子上,純粹是裝飾用途而已,再無其他。
尤其是那種柔得似水、看來楚楚可憐的女生,更是無知的頭號代表。他要是想活得安安樂樂、長長久久,最好謹記教訓,一輩子對這種女人戒之、慎之,還有最重要的──遠離之!
第一章
十三年後位於市中心的五星級旅館──聖塔利飯店,今夜可說是熱鬧滾滾、人聲鼎沸。名貴的進口轎車在飯店前的車這一輛接一輛經過。每次停頓,都有令人驚歎的上流人士、名媛淑女盛裝出現,令人目不暇給。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他們都是應邀前來參加一個別開生面的結婚酒會。
受到各方祝福的新人,是身為「唐門企業」繼承人的唐顥──翩翩風度的俊美男子,以及享譽亞洲「宋氏拍賣集團」
的小姐──甜蜜如糖卻倔氣十足的宋青琪。
他們的婚禮是台灣首見的盛大,而這個結婚酒會更是極盡奢華地包下聖塔利飯店整個樓層的宴會廳,大肆慶祝,顯示了唐顥籠愛嬌妻的深情。
貴客不斷擁入,悠揚的提琴樂曲毫不間歇地演奏,在這裡連空氣都被凝成香香甜甜的味道。然而,此起彼落的談笑聲雖?
今晚的歡樂氣氛作了最好的見證,但也?詭異暗浮的氣流作出最佳的掩飾。
眾人微笑著,眼神卻莫不瞟呀瞟地往入口飛去,期待話題女主角出現。
「她到底什麼時候才會來,不會今天就不出席了吧?」
「哎呀,說人人到,你們看!」
穿著燕尾服的侍者恭敬地開?門扉,一道銀白如流波的修長身影乍現,帶來水澤般的閃閃風華。她就那麼巧笑情兮地亭立著,無疑是世間最美麗的存在。
嘈雜的宴會廳一下子聲浪俱寂,一雙雙犀利的、看戲的、同情的眼神像潮水般往那銀白纖影湧去,更有無數激賞與戀慕的黑眸投注在她身上。
「啊!就算失戀,她仍落落大方地前來祝福。」這是?這位嬌客傾心的男人們的說辭。「江彤亞就是江彤亞,豁然大度、溫柔典雅,娶妻當如是!」
「拜託,誰知道她是不是來鬧場?同居男友要結婚、新娘不是我,哪個女人受得了?」這是嫉妒她異性緣奇佳的女人的說辭。「諒她再溫柔也不堪忍受!」
詭譎的靜默無聲之後,接踵而來的是紛紛耳語聲。社交圈流傳:此時登場的江彤亞原本是只名不見經傳的小麻雀,偶然被「前」黃金單身漢唐顥看上,接回唐宅同居;正當她要坐上唐少夫人的寶座、搖身一變為鳳凰時,卻被中途殺出來的程咬金宋青琪一腳踢下寶座去。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一位老先生歎著。「這會是場爭風吃醋的好戲嗎?」
「噓,你安靜點,看就知道了。」旁邊的名媛噓他。
縱是波詭雲譎,話題中的女主角江彤亞還是端凝著清靈淺笑,彷彿沒有察覺到宴會廳內的嗡嗡私語,逕自以搖曳生姿的蓮步邁向今日成婚的佳偶。
綴著亮片的銀白禮服在她的款款移動下閃爍著耀人的輝芒,使她成為聚光燈追蹤的焦點。長至小腿肚的貼身禮服包裹出她絕佳的身材,將她□纖台度的身段完整呈現在眾人眼前;烏緞般的長髮披垂在她微露的玉背上,僅以碎鑽髮帶作裝飾,反而更襯出高雅氣質;她的鵝蛋臉白哲無瑕,五官端麗恍如上乘的瓷玉娃娃。
然而,江彤亞最特別的是一身溫柔似水的絕佳氣質,讓人光是待在她身邊就有種好舒服的感覺,如春風拂面、如清泉沁心;溫柔,就像是她的註冊商標。
她輕盈走著,步履就像漫遊在林蔭大道般的優雅。也許姿態寫意的她根本沒發覺,但所有的人的確都屏息以待兩方情敵短兵相接的瞬間。
「她們會打起來嗎?」一個女人迫不及待地問出聲。
「哦,拜託你──閉嘴!」更多人轉頭斥責她。
江彤亞就在這種奇特的氣氛中完美現身。她緩緩走近新人,此時,新娘宋青琪一手被唐顥緊勾著,一手則在身側握成了小拳頭,臉色凝沈。
剎那間,氣氛被她的緊繃模樣提升到最高點。大夥兒等了一夜,似乎只等著她張開拳頭,伸手揚起乾脆利落的巴掌,?情敵之戰揭開火氣騰騰的序幕──「彤亞,你終於來了!」一身艷紅旗袍的青琪掙開老公,臉上瞬間浮現欣喜笑容,出人意表地撲上她,就像是一隻愉快擺尾的小狗狗。
情敵相見,不是應該要大干一架嗎?怎麼會……眾人的眼鏡碎了一地都是。
「恭喜。」彤亞漾起水波般的輕靈笑容,真摯祝賀。「新婚快樂!」
「別說客套話啦!」青琪朝她眨眨眼,一派小女生遇上手帕交的興奮模樣。「你曉不曉得我等了一晚就是想找你聊天?
跟你說哦,今天真是悶死人了……」
兩道歡喜相擁的纖麗身影旋風似地轉開,撇下英挺的新郎倌又好氣又好笑站在原地納涼,咀嚼著老婆的可惡抱怨:今天特地籌備的盛大婚禮「悶死人了」。
然而,場中最失望的人絕不是他,而是在一旁屏住氣息等著看熱鬧的各方貴客。
「我還以為有什麼潑婦?街的場面可看說,結果卻只有這樣……」
「拜託,江彤亞那麼溫柔,怎麼可能潑婦?街?」
「不過說實在的,唐顥果然御女有術。新舊女友見面居然一團和氣!」
「什麼一團和氣?我聽說唐顥把江彤亞拱手送給他的大舅子宋君澈,現在換成他們兩個同居在一起了。嘖,水性楊花喲,看來江彤亞也不是什麼好貨!」
「別再說了!我無法接受江彤亞負面的形象,無法想像她凶悍、粗魯、不溫柔、愛頂嘴,甚至是交際花的浪蕩模樣,你們別再編派她的不是了!」
人人搶著發言,?水樣美人辯護的一方、意圖中傷她的一方,激辯得熱烈極了,但是他們都不知道,這些話完全落入隱身於樑柱後頭的偉岸男子耳中。
英挺霸氣的他愈聽愈震怒。但就算蹙眉不悅,他依然是個好看的男人,有雙墨濃的眉,此時卻緊緊糾結著;有對深邃的炯眸,眼下卻怒瞪著前方;性格朗俊的?面,現在繃著既怒且威的神情;再加上高大的身量,更顯出他逼人的威脅性。
但,即使他看來凶得足以嚇壞小孩,卻仍有致命的吸引力;人們向來不敢直視他,卻又矛盾地趁他不注意時偷眼?他,揣測他手中握有多?驚人的力量,卻又不可思議地空想那粗獷力道?自己而溫柔的幸福幻景。
他就像極烈的酒,即使明知飲了嗆喉,還是有許多愛作夢的女人想要成為解放他溫柔的幸運兒。鐵樣男子?自己化?繞指柔呵……該是件多?浪漫的事!
然而,此時這男人卻迸出一句極不浪漫的詛咒,對全盤杜撰卻說得幾可亂真的流言發出不贊同的低吼:「他媽的,煩死人了!」
他優雅而有力地將手上的長煙捻熄,骨節分明的大手充滿了霸性的力道。
「那個蠢女人溫柔個屁!她表裡不一,看似柔順,其實愛頂嘴又口沒遮攔,只是你們笨得看不到而已。完美?她再努力八輩子也辦不到!」江彤亞無巧不巧是他最熟悉、最瞭解的女人,真實的她到底如何,他瞭若指掌。
他舉杯猛啜威士忌,自樑柱後跨步而出。他魁梧的身量做視全場,而陽剛堅毅的容貌與王者氣息立即招來仕女們堪稱敏銳的愛慕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