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他甩門甩得比什麼都大聲。
月色融融,宋君澈與彤亞站在庭院中,各自捧著一小杯助眠的白蘭地輕啜著。
芭芭拉這頭機靈的小豬仔,也在一旁低頭啃著它剛才私自溜到廚房尋獲的巧克力磚,偶爾抬起它的豬腦袋,左右搖晃,故作吟風弄月狀,三不五時就抽動一下它的蒜頭鼻,權充?美麗而憂鬱的少女歎息。
「你不冷嗎?」彤亞用食指輕輕地刮著宋君澈的裸胸。
「你這蠢女人,最好別動手動腳,否則要你好看。」宋君澈嚴厲地警告。
「這麼凶!」彤亞咋舌,銀鈴般的嗓音在徐風中迴旋成江南小調,甜蜜可人。
「既然你喜歡袒胸露腹,那我就當得到一次免費閱覽『花花公子』的機會。」她的眼神大膽地研究起宋君澈的裸胸。
那身軀充滿了力道的美感,每塊肌肉都微微繃著、性感地賁起,月光在他的古銅肌膚上灑下一層薄薄的清輝,使鍛煉過的剛毅線條?生陰暗與光亮的對比,此時的他看起來就像在暗夜裡狩獵的猛獸,危險而優雅。
特別是那道色澤略淡的細長疤痕,更加重了他鷙猛的氣息。
那疤痕長達一尺左右,從左胸蔓延到右腹,讓人一見心驚。彤亞方才在房間裡就注意到了,只是找不到恰當的時機開口問。
她好奇地看著,猜想他曾?它嘗了多少苦頭,一縷心痛與疼惜的感覺不請自來地襲上了心。「這道疤痕是怎麼來的?」
宋君澈渾身一僵,轉過身去。「不關你的事。」
彤亞不理會他的拒絕,逕自研究著。「它當然不會是開刀留下的疤痕,除非主刀者是蒙古醫生。你參加過幫派械鬥嗎?
還是因為女人的關係而被人劃傷?」
說到最後一個猜測時,宋君澈額上的青筋突然劇烈彈跳了一下。
「真的和女人有關?」她再度靠近,順著疤痕,頑皮的手指溜了下來。「告訴我怎麼回事?是為了爭風吃醋而大打出手嗎?」
宋君澈攏眉不語。她猜的半對半錯,讓他受傷的是個女的,但不是女人,而是女孩;他也不是為了爭風吃醋而挨刀,而是為了替那個蠢女孩奪回微不足道的小東西,差點命喪黃泉。
媽的,他真恨想起這段被女孩耍弄的愚蠢回憶,他該記得的,只是遠離女人、小心女人、不信任女人的智商而已。
「怎麼不罵我了?」彤亞柔如月暈地輕問,很是好奇。「難道你真的?女人拚過命?你看起來不像是這種人。」若?真,那女人本事忒大,竟激得動他!這事實教彤亞向來清靜無波的心湖上突然刮起了一陣酸風。
宋君澈一把抓住在他胸前亂滑的手指。「別再胡說八道了!」
「真的是胡說八道嗎?」她斜眼睨他,擺明不信。
「難不成你以為憑你的智商能料事如神?」宋君澈低吼。
「別笑死人了!」
彤亞試探地輕問:「我會把你的否認當真的哦。」
「你最好把我的每一句話都奉?圭臬,永誌不忘,否則我要你好看!」竟敢質疑他說過的話,她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
彤亞心中微酸的感覺一掃而空。她乾脆地仰頭飲乾酒杯裡剩下的白蘭地,卻因為風猛一吹、打了個寒顫而又咳又啃,狼狽得不得了。
「你要是冷的話,就早點回房去睡覺,別在這裡死撐。」
宋君澈不悅地道。
一說到回房睡覺,剛把巧克力磚啃光光的芭芭拉突然抬起豬頭,應景打了個超級大呵欠。它那粘呼呼又髒兮兮的圓潤下巴在人們眼中一覽無遺,明天找不到巧克力磚作蛋糕的西點廚子大概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貪吃的小偷。
經他一說,彤亞倒是真覺得困了。「我回房去睡了,那你呢?」
「我要先去沖個涼。」拜她所賜,他現在通體燒著一把旺火。「快進房去,不然抓你去洗鴛鴦浴。」
宋君澈推她進屋、送她回房,順便用腳尖輕踢「芭樂」的屁股,催促它努力不懈地前進。但這頭豬還真絕,吃飽撐著了居然邊走邊睡!到了彤亞的房門口,小豬仔一改「度咕」的模樣,飛速地衝到彤亞床邊,瞬間睡得呼嚕呼嚕。
「晚安。」雙眼一看到床,彤亞的眼皮也立即有了反應。
她反手將門關,只想倒頭大睡。「明天見。」
「江、彤、亞!」宋君澈猛然甩開房門,惡狠狠地揪回她。
這女人簡直莫名其妙,他好歹也陪她夜半談心了半天,她竟然連點表示都沒有就打發他了。
「還有何指教……!」彤亞的柔唇瞬間被堵住,宋君澈強悍的男子氣息瞬間灌入她肺腔。
彤亞嚇得瞪大了眼睛,一秒鐘後,宋君澈已然鬆開了她。
「給我睡好,要是你再雞貓子鬼叫的話,我就抓你來剝皮!」宋君澈語帶威脅。「還有,這次把你的門鎖上!否則你若莫名其妙地被我睡了,就不要哭哭啼啼來找我負責!」他擺擺手,大跨步地離去。
彤亞捂著唇,目送他的身影,心中感觸良多。
這個男人多粗魯呵,光是一個晚安吻就差點撞斷了她的牙,要是他再激情一點,那她不被他生吞活剝、吞吃入腹了才怪……彤亞又甜蜜又著惱地羞紅了臉,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受到傷害。誰讓她從一開始的不服氣,進展到戀上他粗獷中的溫柔?倘使有一天,她真的被他剝了、吞了又吃了,那也合該是她心甘情願、怨不得人。哎!
隔日下午,宋君澈下班回家,眼藏神秘笑意的嚴管家已經守在門口恭候了。
「少爺,你辛苦了。」嚴管家慇勤地?他接過公事包,執行例行公務。「最近天氣轉涼了,適合泡澡,我已經吩咐人替少爺準備洗澡水,少爺先泡過澡再下樓用餐吧。」
宋君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怎麼這麼勤快?」
「太太從國外打過電話回來,交代我好生照料少爺。」嚴管家恭恭敬敬地道。
「是嗎?」宋君澈不信地皺皺眉。
他迅速回房。不曉得為什麼,他老覺得這個家今天好像充滿了竊笑聲,該不會是彤亞又跟他們在密謀些什麼詭計吧?
宋君澈轉念一想,不過是洗個澡而已,還能變出什麼花招?
他很快地脫個精光,走入浴室。那寬敞的空間裡果然煙霧瀰漫,但……瀰漫得很像乾冰製造出來的效果,而且浴池的水面上還飄著好多緋紅的玫瑰花瓣。
「搞什麼?」他又不是愚蠢的娘兒們,干?泡玫瑰浴?
宋君澈緩緩地走進浴池,靠著池邊坐下,放鬆全身,閉目養神。
這時,浴室的玻璃門悄悄地開了又關,一頭粉嫩紅的四蹄動物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它先是歪著頭看了宋君澈好半晌,接著就二話不說地跳進了水裡。
撲通──濺起了好驚人的一陣水花。
突如其來的巨響與狂波讓宋君澈冷不防地嚇沉了。他連忙浮出水面,甩掉臉上的水滴,驚愕地瞪著眼前泛開的漣漪。
三秒鐘後,滿頭滿臉都貼上艷紅花瓣的小豬仔揮動著四隻小短腿,三三八八地在水面上出現了。
「芭芭拉!你在這裡做什麼?」裸身的宋君澈情緒太激動了,吼得地動天搖。
玩水呀,你不會看嗎?小豬仔興高采烈地噴了宋君澈一臉的水,噗嚕噗嚕。
「哇,真難得。」玻璃門開了一條縫,彤亞輕柔如風的聲音傳了過來,愈是宛轉,愈見嘲弄。「你終於把芭芭拉的名字叫對了!」她嘖嘖稱奇。
「江彤亞,你這蠢女人,快來把這頭豬給我轟出去!」宋君澈咬牙切齒。
「才不要,你不是說想洗鴛鴦浴嗎?」她這是成全他的心願哪!
「媽的,我是說要跟你洗,不是說要跟這頭小母豬洗。」
宋君澈快氣昏了。江彤亞倒好,每次都曲解他的語意,把事情搞得轟轟烈烈、離譜之至。
「跟我洗,誰理你啊?」彤亞銀鈴般的愉悅笑聲迴盪在屋裡,她輕快地吩咐。「芭芭拉,給我好生伺候著!」
她這一聲令下,芭芭拉高高興興地泅水過來,親熱地用外翻朝天的大鼻子嗅著、摩著宋君澈的俊臉。浴室外頓時響起了一大片笑聲,宋君澈敢說,不只是彤亞,嚴管家、嚴太太、廚子、司機、園丁……個個都有份兒來看他出糗!
他氣壞了,不禁暗暗立誓:江彤亞,你好樣兒的,總有一天陪我洗鴛鴦浴的人──會是你!
第六章
由於宋君澈之前曾慷慨地出借私人書房的使用權,某個假日的下午,彤亞也就毫不客氣地帶著芭芭拉前去造訪。
芭芭拉真不愧是一頭具備傳統美德的模範小豬仔,到了一個新環境後,它首先做的就是找個舒服入睡的角落,繼續它祖傳的懶惰大業。
彤亞瀏覽著書房內的情形,發現宋君澈看書的喜好非常廣泛,有很多書都是她亟欲一讀的妙作,她看得眼花撩亂。最後,她想起了自己進書房的目的,是為了研究翡翠令牌,才選定了幾冊相關的書籍,大大方方地進佔宋君澈的豪華書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