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去找彤亞秋後算帳,帳算完了再來享受美味大餐。
宋君澈放掉一大半的戒心,往彤亞的房間衝去,一點點也沒有留意到嚴管家臉上的笑容──十分詭異、等著看好戲的笑容。
彤亞坐在房間的梳妝?前,面前攤著一大疊資料,神思縹緲。
拜唐顥與青琪的盛大婚禮所賜,唐家人都紛紛回台加入祝福的行列。她今天蹺班了一整天,其實就是去和大姑姑見面。
彤亞還記得她八歲那年,奶奶作大壽,她被秘密地帶到唐家祖居去祝壽。那是她第一次在家族聚會上露面,見到她的父系親屬。她還記得,她的出現讓奶奶非常高興,當場便將她手邊最心愛的骨董首飾──翡翠令牌取下來送給她。
可是,那道翡翠令牌卻在她住在祖居的最後一天被人強行搶走了。彤亞當時年紀小又受傷,長輩們說會幫她追查下落,可是卻追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十三年來,彤亞只要一想起這件事,便鬱鬱寡歡、心情輕鬆不起來。那究竟是件如何價值連城的寶物,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那代表父系親屬對她的認同與歡迎,然而卻無端端地被人搶走了,她怎麼想都覺得又傷心又不甘心。
現在她長大了,她有能耐去追查當年的事件。她希望能看一看唐家秘密派人去尋訪失物的調查資料,看能不能從中尋獲一些蛛絲馬?,可那全由大姑辜負責,資料也在她手邊,而她這兩年已移居日本。
幸得唐顥與青琪的婚禮,她才有機會要求與大姑姑當面一敘。
望著資料,彤亞仔細地回想起她們今天的會面情景……□
「彤亞,這邊!」在她踏入咖啡廳的時候,衣裝華艷的唐如煙立即朝她招手。
她是個女強人,自營貿易公司,作風簡潔明快、辦事乾脆俐落,在外觀上看來是與彤亞完全不同的典型。
彤亞朝她走了過去,很快地入座,在簡短的寒暄之後,兩人隨即進入正題。
「我回台之前,聽你爸在電話裡說你想要翡翠令牌的尋找調查報告,是嗎?」
她將一個大型牛皮紙袋交給了彤亞。「喏,都在這兒。」
「謝謝姑姑。」彤亞接了過來,那沉甸甸的一大包差點讓她拿不住。
唐如煙好奇地看著溫柔似水的侄女兒,心裡實在詫異。翡翠令牌被搶已是十三年前的事了,除了偶爾想起來有些心痛之外,唐家幾乎沒有人對這個事件仍念念不忘──除了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子以外。
想必是愧疚感作祟吧,翡翠令牌才到她手中不出三天就被人搶走了。「你爸爸說你常問起這件事。其實你大可不必耿耿於懷,奶奶她並沒有怪罪於你。」
「我知道。」彤亞憂鬱地斂眉。雖然奶奶知情後,只說了句「財去人安樂」,但內心執拗的她仍不甘心。那是她得到父系親屬認同的紀念,也是奶奶一眼就喜歡上她的證明,怎麼可以被人搶走?「大姑姑,可以請你告訴我調查的情況嗎?」
唐如煙想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始?述。「我們根據許多證據推測,當年搶走翡翠令牌的人應該是慣竊犯。他是先在隔壁鍾家闖了空門之後,正要逃逸時因緣際會地順道搶走你佩掛的翡翠令牌。」這是依發生的時間順序推斷而得的結果。
「因為隔壁鍾家被偷走的財物價值不低,鬧上了新聞,而我們則顧慮到你父親的官途,不敢像他們一樣聲張。所以我主張調查分二路進行,其中一路是直接追查那個搶犯與竊賊的下落。」
「沒找到他,對吧?」彤亞早已知道這個結果。
「沒錯。據說他是個慣竊犯,技術很好,在鍾家並沒有留下任何指紋,所以那邊沒有線索;至於我們這邊,除了你以外,誰也沒見過那個人。」
「但是我被他一腳踢到牆上、後腦受了傷,隔天就陷入昏迷,所以……」彤亞細細的貝齒咬著紅唇,想起那時所受的痛苦折騰。
「你別自責。」唐如煙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情緒。「那時你還只是個孩子,回中部後又接連昏迷了五天,什麼事都記不得,這絕不能怪你。」
問題就在於──她並非什麼事都不記得!
彤亞微蹙著眉,清秀麗容滿佈著極力尋思的專注。雖然昏迷與疼痛掠走了她大部分的記憶,但是她依稀還記得一些事:暈黃的燈光,偎在她身邊吃食的野貓兒、氣息可怕卻面孔模糊的中年男人,以及他身上一個很重要、很特別的特徵……究竟是什麼特徵?那個特徵明明很容易認的,只要讓她再見一次,她一定可以馬上認出來……但,它到底是什麼呢?她怎的就是想不起來?
那晚的場景就像舊電影的片段,光線模模糊糊,人影物影都在晃動,根本抓不住真切的感覺,十三年的歲月更像是消磁機,將記憶洗去了原來的色澤與形貌。
唐如煙未察她的恍惚,繼續說下去。「另外一路則是去找尋翡翠令牌的下落。」
彤亞打起精神傾聽,心急地問:「結果呢?」
「沒多久之後,鍾家失竊的財物都陸陸續續在黑市裡找到了,不過那也已經轉了好幾手,最初到底是從誰那裡流出來的,我們不得而知。」
「那……我的翡翠令牌呢?也在黑市裡嗎?」彤亞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道。
「不。」唐如煙臉色凝重地搖搖頭。「唯獨那塊翡翠令牌一直都沒見蹤影。」
「一點消息也沒有?」彤亞難過地問道。
「那倒也不是。我派出去查的人曾經幾回探到有人放出風聲說要出售。可是那人似乎很機警、很狡猾,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樣啊……」彤亞失神地輕喃。
「這幾年來,再也沒有聽說過這類的傳聞。」她意在不言中──這件事沒指望了。
彤亞不發一言,沉靜地坐著,憂傷輕蒙著她芙面,讓人見了好不忍。
唐如煙見彤亞聽得怔忡,不禁揶揄地笑問著:「彤亞,你該不會是不死心,想要自己再去查吧?」
看著身姿如弱柳似的彤亞,想必膽子應該也大不到哪裡去,她只是傷懷、好奇,但絕不是想主動出擊,唐如煙如是推斷。
彤亞回過神,柔柔地微笑,斂眉掩住眸中堅毅不移的神秘光輝。
「你別說笑了,大姑姑。」她唇角淒楚一撇。「怎麼可能?
我沒這個膽子呀。」□
她真的沒有膽子去追查一切嗎?
她當然有。彤亞望著梳妝台鏡中的自己,她只是模樣堪憐了些,但她的心其實堅毅無比,就算是大姑姑告訴她的消息讓她失望至極,她還是不會輕易放棄她的希望!
屬於她的東西,別人就不應該奪走;被人奪走了,她必要親手拿回來,這是她篤信的簡單信念。
「江、彤、亞!」宋君澈重重的皮鞋踏地聲在長廊響起,暴吼聲也預告了他的到來。
彤亞忙不?地收起那些調查資料,忙亂中,一張照片卻悄悄掉落在地面上。
宋君澈用力地打開門。這時,本來乖乖伏在彤亞腳邊休息的小豬仔突然高高興興地衝向門口,用它的肥碩身子親熱地磨蹭著宋君澈的小腿,表示友好。
宋君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怎麼還在這裡?」這頭小豬不是已經在大廚的巧手之下,化?一道道美味佳餚了嗎?
他的反應,才讓彤亞覺得莫名其妙哩。「它當然在這裡,不然它該在哪裡?」
對呀,我該在哪裡?小豬仔仰望著宋君澈的黑黑眼眸彷彿也在如是問著。
「它要不是該在天堂享福,就是該在地獄受苦。」宋君澈惡狠狠地瞪著突然噴了口氣的小豬仔,看它的樣子好像得意得很。「總之它不該在這裡對我扭屁股。」
「你好狠的心,居然詛咒自己的老來伴。」彤亞哀怨地控訴他,替小豬抱屈。
「老來伴?」宋君澈噎了一下,真的要表演噴火奇觀了。
「你不說,我倒忘記要跟你算帳了。說!你為什麼找了一頭豬來,還把它放進我房間裡?」害他摟得很順,還以為是彤亞的軟玉溫香在懷中呢。
小豬仔又適時地仰首朝他噴了口氣,宋君澈咬牙切齒地認為它是在嘲笑他早上可恥的求愛舉動。該死的,這頭豬八成以為他發起情來「母豬賽貂嬋」!
媽的,光是憑著落「豬」口貪這一點,它就該被剔骨去毛,煮成東坡肉一百次!
「是你自己說要的嘛。」彤亞在梳妝?前玩弄著自己的纖指,無辜地瞎扯淡。
其實,對於昨晚宋君澈脫口而出的話,她心裡還真有些怨懟。
早就知道他不明原因地討厭女人,也努力地想?他扭轉對女人的觀感,可他就是不受教;不受教也就罷了,他居然還說娶女人算作繭自縛,他寧可養小動物當老時的伴兒!
她是很氣,氣他口不擇言、鄙視女人,但更氣自己莫名其妙地難過起來;她幹??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低得豬狗不如而難過得要死?她又不是很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