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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岳盈

  飛白苦笑,他記起那晚天魔奼女在客棧裡說的一番話。再深的情,再熾熱的愛,也敵不過時空的阻隔呀!他和無情能經得起這番考驗嗎?

  他惶惑不安地凝視天際,分隔這麼久的無情,對他的愛是否仍一如以往般熱烈,永不熄滅?!

  ☆   ☆   ☆

  夕陽的餘暉遍灑在碧綠的湖水上,也罩住無情泛著千愁的消瘦玉容。

  回到天魔宮已三個多月了,她使出各種方法,婆婆仍不為所動,不讓她下山去找飛白。

  多少次,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湖畔思念飛白,想他熱情的眼眸、爽朗的笑容,還有她離去前他依依難捨的懇求。

  「情兒,別走……」那一聲情深愛切的低喃,一直到現在仍迴盪在她的耳邊,道出了他們苦澀的離情。

  他的傷好了嗎?

  婆婆的那掌傷得他好重,他蒼白的俊容、嘴角的鮮血,還有軟弱的氣息……無情越想心越痛越慌。他還活著吧?

  眼淚再度滾落粉腮。

  不要死呀,飛白,你絕對不能死!

  她雙手抱住已有生命跡象的小腹,心裡恨極這種生死兩茫茫的感覺。

  她什麼都沒有了,失去飛白,生命對她不再有意義。若不是一個月前她發現已懷孕的事實,只怕早已受不住相思的煎熬而以死亡逼迫婆婆放她下山。

  可是她現在不能死,無情悲傷地搖著頭。她腹裡已有飛白的骨肉,這是他們愛情的結晶呀!她捨不得拋下腹中的骨血,獨落幽冥尋找飛白,況且飛白很可能沒有死!

  只要他沒死,他們就有希望。她盼望著兩人重又攜手相親,她渴念著他再度以眷寵的眼光愛戀著她,在她耳畔低訴纏綿的情話。

  而且他也說過永遠不會拋棄她!

  他不會那麼狠心地留下她一個人,自己死掉!他不會那樣待她的,不會的!

  她忍不住掩面低泣,為這痛徹心扉的相思苦楚悲歎。若是早知道愛情如此令人心痛,她當初是否還有勇氣愛上飛白?倒不如拿那把刀直接戳進他的心了事!

  只是,她狠不下心來!只好落得今日的傷心斷腸,以淚洗面。

  「少宮主。」美娃在湖邊找到她時,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她輕按住無情的肩安慰。「回去吧,少宮主。天暗了。」

  「不用管我,美娃。我還想再待一會兒。」

  「宮主找你,回去吧。」

  「婆婆找我做什麼?我跟她沒什麼好談的!」無情憤慨地道。

  「少宮主--」美娃輕歎道:「宮主都是為你好啊。而且我聽說剛從山下採買回來的蘭姨帶回來一個消息,宮主聽了後臉色很不好看,命令師父叫你去見她。」

  「你知道是什麼消息嗎,美娃?」

  美娃搖搖頭。

  無情在無奈之下,只好扶著美娃的手起身,走回位於湖畔的天魔宮。

  這座位於雪山支脈深山裡的木造宮殿,正是武林人士談之色變的天魔宮所在。它緊臨終年不結冰的翠暖湖畔,春、夏時綠草如茵,錦繡若畫,冬日則白雪紛下,在綠意盎然的大地上撒下一層銀粉,點綴出玉樹銀花般的美麗仙境。

  從小生長在這裡的無情,一直覺得她的家鄉很美,遇見飛白後才發現,有他的地方處處是仙境,沒他的地方仙境也變成愁苦的地獄了!

  她就是帶著這樣抑鬱不安的心,黛眉深鎖地走進天魔宮主的寢室。

  「婆婆……」她低喊了一聲,發現房裡還有白藜和白蘭。

  「哼!」白玉奴不滿地輕哼一聲,見無情頭低低的,眼角尚有淚痕,心裡更氣了。

  「你還再為那個負心漢傷心?無情,你真令婆婆失望,我跟你說好說歹的,還是不能教你忘了那個野男人!他到底有哪一點值得你為他這樣牽腸掛肚的?我不是早告訴過你,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嗎?你為何還是這樣執迷不悟?難道真得等到他親手劃開你的心口,你才肯覺悟?」

  無情憤然地抬起頭,淚盈於睫地怒瞪著天魔宮主。

  「飛白不是野男人,更不是什麼負心漢!那天是婆婆拿他的性命逼我回來的,不是他狠心離開我!更何況他還中了你一掌,如今生死不明,而你卻……卻還一逕地說著他的壞話。你太過分了!」

  「我過分?」白玉奴不怨反笑,悲憫的眼光凝睇著她鍾愛的外孫女。「無情,為什麼你就是不懂得婆婆的苦心呢?我是怕你受到傷害呀!你知不知道你蘭姨帶回來什麼消息?」

  「什麼消息?」無情的眼中出現一抹驚慌,她直覺這個消息一定是跟飛白有關。

  飛白髮生了什麼事?

  他死了嗎?

  她覺得頭暈目眩,胃腸翻騰直想吐。但是為了飛白,她苦苦地忍耐住。

  「賀飛白訂親了!」

  這殘酷的言語,將無情定在當場,血液一點一滴地自她臉上抽離,她一個暈眩,踉蹌地向後倒,昏倒進及時扶住她的白黎懷中。

  ☆   ☆   ☆

  無情被診斷出有孕的消息,讓白玉奴大為震驚,白藜將師父勸回寢室,一個人照顧神色淒苦、淚流不止的無情。

  「無情……」白藜坐在無情的床沿,愛憐地望著她慘白的嬌容。

  天知道她有多心疼這孩子。自從師姊產下無情後,她比任何人都還要寵愛她,只因為她是郁竹風的女兒,所以她將滿腔隱藏在心底的眷寵一古腦地轉嫁到無情身上。

  白蘿死後,她對無情的寵愛更深了。她將無情當做親生女兒般疼愛,替她早死的母親照顧她、瞭解她。儘管師父將這孩子改名為無情,但白藜心裡知道,其實無情比任何人都有情,她的天性就像死去的白蘿般充滿熱情。

  只是她的情又再度毀在師父手上,就像十七年前的白蘿一樣。

  她不明白師父為何要這樣做,為何一定要她們斬斷情絲,憎惡男人?

  她看得出來賀飛白對無情愛戀極深,師父應該做的是想法子讓兩人成親,而不是硬生生地將他們拆散。

  結果她卻用了最殘酷的方式,對待她向來寵愛的無情。

  白藜雖然無法贊同,卻明白自己無力改變師父的心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情受苦。

  「別難過了,孩子。」她輕撫著無情的長髮安慰,無情抽噎著,投入她懷中痛哭失聲。

  唉!白藜輕歎著,不忍心看無情又為剛才那個殘忍的消息傷心。

  「無情,其實這並不能怪賀飛白,這件婚事是他父親做主的,當時飛白根本還沒返回江南。」

  白藜的話,讓無情停住哭泣,因淚水而份外明亮的眼眸,閃動著一抹希望。

  真是癡心呀!白藜心中感動,但為了無情好,她迫不得已必須將殘酷的事實分析給無情明白。

  「儘管如此,賀飛白就跟你一樣無能為力。你不能反抗師父,賀飛白同樣也不能反抗父母。無情,我看你就忘了他吧!雖然他心裡曾有過你,可是……」

  「黎姨,他保證過永遠不會拋棄我的!」無情激動地喊著。

  「我知道……」白藜輕拍著她的肩安慰。「我相信他當時說這話是真心的,可是命運……是這麼殘忍,再說你倆又分隔兩地,他如何對抗得了父母?無情,別傻了,忘了他吧!」

  「我忘不掉的,藜姨。我愛他呀……」

  「無情……」

  「我要去找他,藜姨,我要找他問個明白。」無情突然從白黎懷裡掙扎起來,白藜急忙制止她。

  「師父不會准的,無情。你別傻了。」

  「藜姨,我求你。我不能沒有他,我會死的,一定會死的。」

  「無情,別這麼說。」白藜輕聲斥責她,將她摟緊在懷中。「無情,你聽藜姨說。賀飛白是跟你同父異母的妹妹郁新晴訂親,婚期尚未決定下來,不過聽說得在明年郁新晴返回揚州祭拜之後,所以你不必著急。在這段期間內,藜姨會想辦法送你去找賀飛白,但是你得答應藜姨,要乖乖地調養身子。別忘了,你已懷有身孕。」

  白藜的話讓無情又驚又喜,驚的是飛白訂親的對象竟是自己的同父異母妹妹,喜的則是能有機會再度見到飛白。

  然而一股夾雜著嫉妒的恐懼,在她心頭滋長。飛白會愛上郁新晴嗎?就像她薄情的父親愛上新晴的母親般,而狠心拋棄她?

  不,她不要!

  她在白藜懷裡哭得肝腸欲斷,白藜著急地安撫她:「無情,你別哭了。藜姨一定會想辦法的!」

  「可是……我怕!我怕他會像爹一樣……」

  「不會的,無情……」白藜心痛地擁住她,在心裡祈禱飛白不要似竹風般無情,否則十六年前的慘劇又將重演!

  第九章

  新年才剛過,冷冰冰的天魔宮裡還掛著紅色的燈籠應景。

  一彎新月高掛天空,銀色的雪世界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亮晃晃的光芒,毋需燈光照路依然可以視物。

  一道紅影在雪地中奔馳,很快地來到有若水晶宮般的天魔宮前,她用力地扣了扣門環。

  她等了又等,就在她不耐煩地打算一腳踢開大門時,咿呀一聲,門終於緩緩打開,露出一張正打著哈欠的睏倦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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