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薛至禮承認,如果當初家人沒把茵茵送走,那麼他成天只會想著要怎麼欺負她、逼她哭,直到她離開為止。
如果在那種環境下成長,她的性格會扭曲、會變成什麼樣,連他都不敢想。
老天,當初的他真是幼稚,實在是因為沒有辦法可想了,長輩們才決定死馬當活馬醫,找她來沖喜,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好吧!他承認他是為自己的無能為力在生氣,找一個出氣桶,其實她也是受害者,名為領養,實際上卻是他薛至禮的沖喜新娘。
如果在古時候,他不幸病死了,她可就得守一輩子的活寡。
想來就覺得恐怖,一個不解世事的小女孩,這輩子就這麼被抹煞了。好險,好險他們活在二十一世紀,好險他活了下來。
十年前那場病的原因到現在仍是個謎,而他也的確是在沖喜之後,身體才逐漸康復,直到現在每年例行的健康檢查,他的身體機能都好得不得了。
也許許多事情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注定茵茵會到他們家來,注定他會在十年後愛上她。
「現在的茵茵,我喜歡。」薛至禮毫不扭捏的說出自己對她的感情,「茵茵是我的,十年前她拜過薛家祖先,在習俗上,她是我過門的妻子了。」在某些方面,他還是十分傳統的,就以拜過祖先這點來說,他非常的認真。
「不過在法律上不是啊!」阿勤潑他冷水,「反正茵茵還單身,我還是有機會的。」
「你好像忘了我晚餐前的警告?」
「我是追求,還沒碰耶!況且擁抱、親吻是國際禮儀,有什麼關係。」
「在我的觀點裡,這就是覬覦我的女人,照樣打斷兩隻手以示懲戒,你想試試嗎?」他威脅加恐嚇。
「惡勢力。」阿動不悅的指控,「茵茵還沒答應跟你交往,所以大家都有機會。」
「想死的儘管來。」言下之意是他不會手下留情就是了。
阿勤想了想,至禮表哥好像是空手道黑帶的高手。呃,這……
「茵茵跟你真是獨一無二的絕配,我祝福你們。」見風轉舵,一向是阿勤的專長。
「嗯,我也這麼覺得。」毫不謙虛的接受他的狗腿諂媚,薛至禮以惡勢力成功的杜絕了內賊。
相信以阿勤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全家族很快就會知道他喜歡茵茵的事。
很好,這樣會少去不少競爭者,他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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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阿勤的大嘴巴和家人們的撮合,讓他有和茵茵獨處的機會。
姑姑們帶著未出嫁的眾表姊來到舊金山,照慣例,大姑媽領著大伙到邁阿密去曬太陽。
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美國南部邁阿密海水浴場渡假,姑姑們特地把他們兩個人的機位排在一起,讓他們得以培養感情。
不過自從一上飛機,茵茵就一句話也沒說,只轉頭直看著窗外的雲海。
「我聽阿勤說,妳是哈佛的學生,沒錯吧?」薛至禮率先打破沉默。
茵茵回頭望著他,點點頭。
他笑道:「不過我有個疑問。」
「什麼疑問?」她皺起了眉頭,「你是不是認為,我並不像個會唸書的女孩子?」男人對美女的印象好像都停留在花瓶上,美麗的女人不會有任何能力,不論是在工作或課業上。
「不,我的疑惑是,為什麼妳會選擇法律系?」看出她臉上的表情帶著微怒,他急忙解釋,「我以為在生活環境影響下,妳會選擇商學院。」
爺爺出席宴會不都帶著她嗎?他以為她會像他一樣,走向經商之路,想不到她竟然想當一名律師。
「我選擇法律系,的確是因為我的環境呀!」她哂然一笑,甜美的笑容染上一抹苦澀。
「怎麼說?」薛至禮好奇的問。
「這……我問你,你覺得世上住了什麼樣的人呢?」茵茵笑著反問。
「什麼樣的人都有。」
「是啊,」她喃喃自語,「知道我養女身份的人,都羨慕我運氣好,讓這麼好的人家收養,可是,他們卻不知道我以前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這跟妳選擇法律系有關?」他聽出了她話中的重點所在。
「當然。」她轉過頭對他微笑,「美國是一個對兒童教育十分重視的國家,不過就算是在律法保護這麼健全的國家裡,還是有許多孩子生活在暴力之下,而加諸暴力在他們身上的,往往是他們的父母。我想幫助這些小孩,不論是在美國還是台灣,我想讓那些孩子遠離暴力,離開傷透他們身心的父母。」
驚訝於她的想法,他滿腹疑問,「為什麼?」
「因為……」茵茵澀然一笑,「十歲以前,我就是過著那種日子啊!」
薛至禮楞住了,「妳是說……」
「我出生不到三個月,母親就離家出走,把我留在我生父身邊,從我有記憶開始,父親少有在我面前清醒的時候,而只要他醉了,倒霉的人就是我。」她雲淡風輕的說著童年往事,「直到我讓大姑媽帶到薛家後,才開始展開新的生活。」
薛至禮記起十年前那個黑干矮瘦,一副明顯營養不良的小女孩,她用帶著恐懼的雙眼看著怒氣騰騰的他,惶恐得全身顫抖。
老天!鬼靈精怪的茵茵,竟然是家暴的受害者。
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攻讀法律繫了。
「看你驚訝的樣子,難道媽沒告訴過你?」她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臉頰,「嚇傻啦!」
他衝動的握住她的手,「為什麼妳會告訴我這些?」
這些想必是她內心深處最不為人知的秘密,為什麼她會告訴他?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告訴你。」茵茵皺起眉頭,「我從來沒跟人說過我的童年。」那是她心底的傷痛啊!她怎麼會拿出來說嘴呢?這可是她一直埋在心底的秘密,沒想到竟然就這麼輕易的告訴了他。
「也許是妳下意識的信任我。」他輕笑著,化解兩人之間的尷尬,「畢竟我們之間的緣份很特別。」
「你是說沖喜那檔事?」茵茵沒好氣的歎道:「我以為你想擺脫我。」
「我不否認我當時非常排斥妳。」他老實承認,「要一向高高在上的我,娶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女孩當妻子,我怎麼可能接受?何況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沖喜這種老掉牙的把戲也虧他們想得出來。」
「而且當時的我是個丑不拉幾的黑干小鬼。」她點點頭,莫測高深的笑著。
「沒錯,而且個性畏縮,像個小媳婦似的,看了就討厭。」他毫不保留的說出當年的想法。
茵茵越聽越火。聽他批評以前的自己,這感覺真難受。
「你這男人……」她正想教訓他以貌取人時,卻被他打斷。
「我真慶幸,現在的妳不是那個樣子。」薛至禮鬆了一口氣的說。
她被他搞糊塗了,「你什麼意思?」
「妳現在跟十年差很多呢!」他笑道,「刁鑽、頑皮、愛惡作劇,而且伶牙俐齒,跟十年前比,妳現在對自己充滿了自信。」
「那當然,人都是會變的。」她一臉理所當然的看著他。「說我刁鑽,你這是在誇還是挖苦我?」這個男人真討厭。
「變得更好,沒有變得更壞,我慶幸的地方在這裡,因為妳走出來了。」
他的話讓她一楞。
是啊!她怎麼沒有想到呢?那段痛苦的童年回憶,已漸漸的讓疼愛她的爺爺、爸爸和媽媽,以及熱情的姑姑們佔滿了,她現在的個性算是有點被寵壞的大小姐性格,卻也變得比以前開朗。
爺爺們從來不問她是否在意以前所受到的委屈,想必是怕她難過吧!而她也一直覺得自己在意著,認為那是她生命中最不堪的一段。
但十年下來,在薛家人對她付出的關愛之下,她早在不知不覺中走了出來,直到現在他提起,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沒那麼在意了。
「你說得沒錯,我走出來了。」茵茵朝他露出笑容,而那笑容溫暖,也引出他發自內心的微笑。
「所以我才說,我很慶幸。」他不禁鬆了口氣。
「你這個人真奇怪。」她埋怨道。
追求女孩子是這樣的嗎?怎麼這麼沉得住氣呢?跟在家裡三不五時手來、腳來差真多,他現在的模樣好感性。
糟糕,她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男人,她內心在動搖了。
「有什麼好奇怪的?」薛至禮一臉莫名其妙,「我跟喜歡的女孩聊心事,這一點也不奇怪。」
「聊心事?」茵茵挑了挑眉,「喜歡的女孩?」他真是不害臊。
「妳,我喜歡的人是妳。」他大膽的告白,「妳有權拒絕我,不過我也有權追求,我要的不只是妳的人而已,我還要妳的心,要妳全然的信任我。」
這麼大膽的表白茵茵還是第一次碰到。
「你就這麼有把握?」她忍不住想挫挫他的銳氣。
「當然。」他自負一笑,「茵茵,妳要的不是一個膚淺的男人,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