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有如此乖巧、善解人意的女兒,今生他溫臣夫復何求。老天實在太厚愛他了,居然賜給他一個這麼懂事的女兒,即使往後受到報應,一輩子無子無嗣,他也無怨無悔。
透過迷濛的雨絲目視老爹翻越過惡魔堡外圍的短牆後,溫歡拉了下微滑落肩的外套,見雨勢愈來愈大,她立刻往前門方向跑去。
已不記得這是她第幾次陪老爹作案了,每次偷寶物的重責大任都是由老爹親自執行,而她什麼都不用做的只要待在豪宅的大門口等他就行了。
順利的話,老爹就會到大門口接她,若不小心失手被發現,那麼她就派上用場了。
雖然她已經十二歲了,可老爹每回作案總帶她出來,而不帶年僅十歲的小堂妹溫淨是有原因的,因為身材瘦小又羸弱的她,乍看之下,簡直真會讓人誤以為她只有八、九歲大,甚至更小,而這正好是一項優點。
若是老爹不小心被人發現,堡內的下人們便會自大門追出來逮捕他,而她這時就必須開始發揮演技,扮演好幾日沒水喝、沒飯吃的可憐小乞丐,乞求他們能施捨一點點飯菜給她,若行不通,她就來個死纏活黏,雖憑她嬌弱瘦小的身材擋不住個個魁梧壯碩的下人,但能擋一個算一個,老爹被捉的機會就會減少一分。
說來,她是在賭,賭人們是否有一顆仁慈的善心,然而,她的賭運真的是出奇的好,不像人稱「瘟神」老爹那樣的倒霉,運氣也沒他那麼的衰,更沒沾染到他半點的霉氣,她十賭十勝,每次都成功的阻撓那些想逮捕老爹的人。
溫歡背對著道路,面靠向石牆,她窩在能擋雨卻抵擋不住寒風侵襲的大門。最內側的地方。好冷!她緊拉著披在身上的外套,蜷縮成一團的蹲下來,靜靜的等待老爹偷到畫後出來找她。
涼涼的冷風,和著雨中的寒意吹拂過來,她除了感到冷之外,還覺得腦裝有點暈眩,眼皮也跟著愈來愈沉重,幾乎快撐不住的閉起來。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蹲在這等了多久,總感受時間很難熬,好像有一世紀那麼長久了。
她緩緩的拉開長袖,露出冰冷的小手,望了眼手腕上的表,溫歡嚇了一大跳。天啊!時間不知不覺的已過了三十分鐘,怎麼老爹還沒出來?是古畫未到手,不死心的他仍待在裡面尋找呢?還是他已發生意外、慘遭不測了?
她忐忑不安的胡思亂想著,忽然一陣嘈雜的喊叫聲自遠方傳來。快被凍僵的她,根本分辨不出這劃破午夜寧靜的沸騰聲音從哪傳出的,只知道好像不是從她面前這道大門後面傳來的,似乎是從左方傳來的。
果不其然,如她所猜測,兩名於持木棒,牽著凶狠狼犬的下人,快步的奔跑過來欲擒捉逃走的盜賊。
「汪!汪!汪汪!」嗅到異味,受過特訓的德國狼犬而且敏銳的不停吠嚎,往她這方向衝來。
「找到了!找到了,咦?不對!是個小鬼!你在這做什麼?」以為捉到小偷的下人,興奮的高舉手電筒照亮她的小臉,卻訝異捉錯人了。
雖然溫歡乍聽不懂他們在咿咿唔唔什麼,不過她從小就是個電視兒童,又特別喜愛看日劇,所以知道他們所說的語言為日語。
「我……好冷……」冷得全身發抖,顫抖個不停的溫歡,面對強光的照射,她眼睛受不了的微瞇偏著頭,防備的盯著他們一舉一動。
雖然她沒老爹那麼厲害能精通多國語言,可跟著他行偷這七年來,她或多或少也學會一些皮毛,雖聽得懂日語但就是不會講。事實上,她是怕開口說話的腔調,會讓他們立刻聽出她並非日本人,也非島上的居民,所以才不敢講。
但情勢所逼,面對他們的質詢,怕他們起疑心,迫不得已,她盡力的使自己的腔調聽起來自然順暢。
「你幾天沒吃飯了?小妹妹。」聽到同伴的吆喝聲,另一名下人馬上趕來,一看見臉色蒼白的她直打哆嗦,誤將冷得快昏厥的她,當成是餓得快昏倒了。
「喂!追人啊!那賊往前門方向跑去了,你不去追人,還在這裡關心這小鬼做什麼?」牽著狼犬的下人,見他同情心又開始氾濫,忍不住發牢騷的朝他一喊後,便不理會的拉著狼犬往前門方向衝去捉偷賊。
「轟!」腦中突然像被人投下一枚威力十足的炸彈,炸得犯下無法彌補大錯的溫歡,臉色為之一陣慘白的呆怔住。
天啊!她沒聽錯吧?這裡……竟然不是前門?那麼這裡是哪裡?該不會……是後門吧?哦!不會吧?她錯愕得快昏倒了,完了!她居然烏龍的將前、後門搞錯了,這下子……准害死老爹了!
「小妹妹,你沒事吧?」見她失神愣住,以為她受不了寒冷快昏倒的下人,好心的欲偷帶她進堡內吃些東西時,突然,面前如大門般有著威嚴氣勢的豪華後門,被人打了開來。
「我……」溫歡想搖頭,卻感到力不從心,完全不知道後頭站了一個人。
「少……」以為眼花看錯人,但再眨一下眼,看清楚少爺那張陰邪俊美的魔魅臉孔,下人嚇了一大跳,連忙站起身躬立在一旁。
「這女孩是誰?」為少爺撐著雨傘的何總管,冷冷的瞥了眼蜷縮成一團的溫歡,再慍怒的望向不去追逮偷賊,竟在這照料來路不明小乞兒的大膽下人。
身體明顯的顫動了下,溫歡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緩緩的轉過頭去,她看到兩個十五、六歲,穿著日式和服的可愛小女孩,和怒目瞪著下人的老伯,以及……赫!
她身體受不住驚嚇的一個往後仰,怔住的呆坐在地,直望著昂立在面前,有張陰邪俊美得可媲美撒旦的堡主,然令她吃驚的不是他勾魂攝魄的俊臉,而是在乍看之下,被黑暗包裹住一身的他,嘴角那詭譎的邪笑和泛著森冷光芒的陰鷺雙眸,讓她剎那間聯想到恐怖的惡魔,和有股死前來臨的錯覺。所以,她才會那有種夜路走多了,突然碰到鬼魅般的驀嚇。而且,站在黑暗中的他,怎麼讓她愈看愈像傍晚在海邊遇到的那個可怕男人?
她努力的眨眼,拚命的往前想看清楚他的面孔,但他身旁的兩名女孩,卻在這時朝她開啟兩盞光線強烈的照明燈,害得她眼睛一時無法適應的半瞇,並低垂著頭避開將光線全集中在她身上的燈光。
惶恐不安頓時襲上她心頭,第六感告訴她,若不趕緊想辦法離開,她會後悔因想看清楚他的容貌,而猶豫滯留下來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回總管話,是個多日未進食的可憐小孩。」雖未求證,但看溫歡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身材,下人判定她是個飢餓已久的可憐小孩。
「你流浪多久了?」一手撐著傘,一手棒著照明燈,面帶微笑的吉祥,眼中有著同情,不過瞬間又被懷疑所替換。
真是奇怪了!三餐不飽、露宿荒郊的小孩,怎能還打扮得這麼乾淨?該不會是剛逃家的小孩吧?
可也不對,惡魔堡最近的這一帶,是專門安排給有身價數百億的富豪臣賈能夠洽公並休閒旅遊時的別墅社區,但別墅杜區距離惡魔堡還有一段遙遠的路途,更何況惡魔堡是位於這條崎嶇山路的盡路,沒有道理她逃家不往山下跑,而是往山上跑,這無疑是讓自己陷入絕境嘛!
更何況,她身上穿著的衣物,布料粗糙又俗氣,一看就知這不是名牌貨。由此可斷定,她絕不是富貴人家的小孩,也不可能是乞討的窮人家小孩。因為在「惡魔島」上,是絕不可能會有如此貧窮的人家,除非是西區的土著,但她的外形容貌,以及所說的語言,分明就是住在東區的日本人。
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小孩,怎會三更半夜的跑上山來呢?又怎會如此厲害的沒有照明設備,摸黑的就能來到惡魔堡後門?
一連串的疑雲,不僅吉祥、如意困惑,就連何總管和下人也納悶了起來,只惟獨不發一言的鬼剎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溫歡覺得被他盯得快窒息了!尤其在感受一陣森冷的鬼魅氣息直朝她撲過來時,她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的拉了拉衣領,最後禁不住他所帶給她的壓力,鴕鳥心態的索性拉起外套包裹住小臉。
天啊!陪老爹作案這麼多次,什麼樣的蛇穴轍窩她沒見過,就從未見過這麼恐怖的惡魔窟。溫歡也不曉得為什麼,她總覺得他站在黑暗之中,週遭好像散發著冰冷的氣息;最後形成陰森邪惡的感受,讓人毛骨悚然。真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自投羅網,這下她插翅也難飛了。
「你在害怕。」一眼看穿她力持平靜的偽裝,鬼剎微揚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戲譫的邪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