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忘了。」她把以前所有的事都忘光了,哪還己得自己的姓氏。
「忘了?」他隱約已猜得出來,她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子,不記得自己叫什麼,也對鬼剎這兩個字完全沒印象。
「老爹說我頭部遭到重創,再加上受到嚴重刺激,所以得了失憶症,以至於七年前的事全不記得了。」溫歡把玩著扣在她手腕的細小鋼圈,沒有隱瞞的將老爹告訴她的事全讓他知道。
失去記憶?難怪她不認得他了!任他無論怎麼找也找不到,原來她被人收養改姓溫。七年前?不就她五歲時?她真的是殷語蝶?錯不了的!她左手臂上的齒印已證實了她的身份。鬼剎再也難抑激動的情緒,他緊緊摟抱住她,不願再鬆手放開她,彷彿害怕她會憑空消失般。
難怪幾乎掀翻檯灣,他還是找不到她,原來她失去記憶,被溫臣所收養並改了姓,才會讓他如大海撈針般,找不到她的蹤跡。
天啊!這個惡魔又吃錯什麼藥了?他幹麼摟著她不放?溫歡被抱得可難過極了,她想,如果他再不放手的話,她真的快窒息了。
「喂……」找到一絲空隙呼吸,她連忙大口大口的吸著氣,並掙扎的將他推離些。
「我可以幫你恢復記憶。」鬼剎不再緊摟著她不放,不過手臂卻佔有性的攬住她的腰。
「真的?」能夠找回七年前所失去的記憶,她該是欣喜若狂的,然而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反倒有些害怕、畏怯,下意識的拒絕去回想以往的事。
鬼剎思忖,怎麼會這樣?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何會讓她恐懼成這樣?而且她似乎遺忘掉一件很重要的事,卻又刻意不去想它,彷彿知道事實的真相是殘酷的,所以她不敢去回憶。
「這個齒印是我烙下的。」手指來回摩娑著似疤般明顯的齒痕,鬼剎不打算喚醒她的記憶,反而轉移她的注意力將話題繞到她手臂上醜陋的傷痕上。
「你咬我?為什麼?」她跟他有深仇大恨嗎?要不然他咬這麼大力做什麼?非得在她白晰光滑的肌膚上,烙印下一輪難看的棕紫色齒印不可。
「等你長大後,再告訴你。」他言下之意,她這一住,將不只十年,而是一輩子。
「我已經夠大了。」沒有一個小孩會承認自己年紀小的,她也不例外。
「在我眼裡,你還是個小孩子。」既已將她納入羽翼保護,他就絕不可能讓她再度受到傷害。
小孩子?只不過小他十歲而已,又小到哪去了?溫歡心裡不平的想,算了,他不說就罷了,她也不希罕,反正齒印烙都烙下了,她能拿他怎麼辦?砍他,還是殺他? 不要先被他給宰了就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了!
「這是什麼東西?好難看,我要拿掉。」她將戴著鋼圈的左手抬高至他面前晃了晃,作勢欲拔掉。
「不行!」鬼剎厲聲喝令,捉住她手肘不准她脫下來。
「為什麼?」溫歡抗議,手肘被他捉得很疼,她禁不住痛得皺著小臉。
察覺到自己的手勁太大力,鬼剎鬆手放開她,往一張清朝鐵梨木矮背椅一坐,將如小孩般無理取鬧的她抱到腿上,和顏悅色的輕聲誘哄著安撫她。
「這是權利和地位的象徵。」提起她戴著鋼圈的左手,他轉動著上頭雕刻無數鬼面骷髏頭的圖騰,最後停止在兩眼發青光的鬼王上。
「聽不懂啦!」從沒見過這麼難看又恐怖的東西,她才不要戴,醜死了!
按住她蠕動想跳下他腿去的身子,讓僕人搬來明代黃花梨木方桌擺放在面前,待準備好中國味濃厚的早膳,他端起一碗粥就餵著她吃。
「戴上這個,你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后。所有堡內的僕人都會聽令於你。」看她實在瘦得跟皮包骨沒什麼兩樣,身材更是羸弱嬌小得令人看不出她已經十二歲,於是他又喚來僕人熬來一盅補藥。
「真的?」溫歡停止掙扎的舉動,有點狐疑的望著手腕中的鋼圈。
倘若真如他所言,也未必不是件好東西,反正戴著也不會少一塊肉;而且搞不好還會派上用場,幫助她實行逃脫的計劃。好吧!戴著又不吃虧,雖然這些鬼面骷髏頭看起來有點可怕,她就勉強委屈掛著幾天,等逃出「惡魔島」後,她再想辦法拿下來。
「老爹的傷勢嚴不嚴重?」溫歡再吃了口粥,回瞪著鋼圈上鬼王那邪惡又恐怖的青眼,她打了個冷顫,曲起食指就以指甲摳挖著它的雙眸,打算把它的眼睛挖下來。
哇啊!好痛呀!不小心用力過度一樞,她的指甲差點掀了起來,疼得她輕咬著下唇呻吟半聲。
「有人照顧著。」舀了匙粥再送進她嘴裡,鬼剎沒告訴她,溫臣昨夜一看到鬼塚薰,就像遇到鬼似的連命都不要,甚至忘了她的存在,冒著命喪大海之險,連夜逃出「惡魔島」。
而他堂姊鬼塚薰看見溫臣就猶如捉到逃夫般,溫臣前腳逃,她後腳追,昨夜也跟著離開「惡魔島」。
「我要去看老爹。」沒有確定老爹是否安然無恙,她不放心。
咦?那鬼魅般的青眼怎會如此耀眼的一閃一閃的發出亮光?她的注意力被轉移了,拿近他細一瞧,驚愕得睜大眼愣住了。
天啊!是……是綠鑽!跟著老爹行偷盜窯七年了,什麼樣名貴的珠寶鑽石、古董名畫?她都見識過也把玩過,就惟獨沒親眼目睹過這種罕見的綠色鑽石,那真的很漂亮、也很耀眼,當然價格更是昂貴得只能以天價來計算。如果把這鑲玉鑽的鋼圈送給老爹,老爹一定愛不釋手,很高興的。
「用完膳再說。」鬼剎敷衍的再餵她一口粥,根本不打算帶她去見溫臣,因為溫臣已不在島上了。
「那我自己吃。」搶過他手中的碗,溫歡沒有離開他的懷抱,依然坐在他腿上不肯下來。
「吃慢點,小心別噎著了。」雙腿仍舊讓她當軟墊坐著,見她狼吞虎嚥,怕她消化不良,鬼剎又搶過她小手中的碗。
捨不得離開他溫暖的懷抱,她上癮般的窩在他胸膛前,乖乖張嘴的讓他餵食她吃粥。她邊吃,眼睛邊滴溜溜的轉,意外發現寢室內所有的佈置全是價值連城的古董。
石牆上掛著有宋人春江閒眺圖、明朝祝枝山的草書和陶欽酒詩冊,以及清朝鄭板橋題李方膺梅花卷部分,桌上擺設的則有春秋晚期的玉龍,戰國時代的玉璜,以及宋朝龍泉雙魚盤,就連她現在正在食用的膳具,也都是明、清時期名貴的器皿,而昨晚睡的那張床,也不例外的是十七世紀的黃花梨木床。
這真的是一個組合很奇怪的建築。從外觀而言,是仿歐式的古堡,然而裡頭的男傭、女僕全是日式的打扮,只除了他例外,而更奇怪的是,他寢室的傢俱、擺設則充滿了濃厚的中國味道。
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混合歐、日、中三國風格的感覺,總認為就像是將正方形、三角形和圓形放在一起那般的不搭調。
如同他的人,雖未看過他陰狠起來冷血的一面,也未見識過他手段凶殘置對方於死地的冷酷行事風格,但單就從他溫柔對待她的舉止;和細心呵護她、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這一點看來,她就被他判若兩人的轉變和態度給搞糊塗了,完全不會將現在的他,和人們口中殘酷的惡魔重疊聯想在一起。
「你一點都不恐怖。」她想起除了昨晚惡劣的恫嚇、捉弄她一下外,他的行為也不會多麼的殘酷,且表情也不會可怕到哪裡去。
這麼溫柔體貼的一面,根本不像外頭謠傳得那樣駭人,反倒像個和藹可親的慈父,又更像個玩世不恭、狂傲不羈的浪子。無論她橫看、豎看,他就是不像外界所形容的那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惡魔。
「當然。」他的溫和柔情只針對她一個人。見她卸下防備,不再有所戒心,也不再對他感到害粕,他眼底湧現出更多的憐愛,只可惜她背對著他,並沒看見。
「這是什麼?」棒著他端在她小手中的一盅藥汁,聞到難以入鼻的味道,溫歡立刻皺起小臉。
「補藥。能幫助改變你體質,將你養胖,對你身體有補益的藥汁。」拿起調羹舀起一湯匙,先試喝了口,覺得溫度不燙不冷剛剛好,他催促著她,「快喝。」
「可是……」她不是沒喝過補藥,只是這盅湯汁草藥未太濃了,而且熬出來的湯汁也黑得嚇人,光是看到如墨汁般又深黑、又濃稠的藥湯,她就沒胃口了。
「良藥苦口。」扳過她的身子,讓她與他成九十度坐著,鬼剎輕聲誘哄著。
「我又沒生病……」還有一絲希望,溫歡做最後的掙扎,依然不肯喝。
「再不喝,我就餵你!」見她拖延著時間,遲遲就是不動手,鬼剎表情嚴肅的厲聲恫嚇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