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生命屬於火焰。
黑暗來自無止境的荒蕪,是罪惡的淵藪,無數的星子殞落西方,像一道流雲劃過天際不著痕跡,安安靜靜的接受既定的命運。
風,是屬於天空的影子,它寂寞又孤獨的飄蕩,沒有人得知它的去處,來時無影去時無蹤,彷彿它的盡處在天涯海角,沒有朋友,沒有目標的漫行,直到愛人的眼淚乾枯。
那夜的風很大,火像永不休息的狂人一般,生命悄悄的殞沒,誰也未曾察覺。
是誰的哭聲在風夜裡響起?為什麼如此無助又孤寂,似乎在悲鳴世道的不公,伸出令人不盈一握的小手抗議天的作弄。
誰說世界還有正義和公理,在這紛亂的人世間,人性可以醜陋得不留一絲期盼,讓世人的眼只看見偽善的臉孔,有誰會在乎角落縮著身子的小小影兒是否溫暖。
人的殘忍如大海般深沉難以預測,即使是無辜的路人也遭受波及,來不及向摯愛的人兒道別。
「陳議員你也該活夠本了,把別人的榮華富貴讓一些出來,霸在手掌心上未免太貪了。」
「誰……誰在說話……快……給我滾出來……別裝神弄鬼的……我……我不怕……你……」微抖著,肥胖的男子目光不安的看向黑暗,為不明的原因感到懼怕。
「聽過死神的手有錯拿的生命嗎?天真的人向來比較幸福。」只能說他的命值不少錢,他下認命都不成。
「你是誰?」話聲落,肥顫的肉已呈現死相。
「橙火。」
王者的盛宴。
第一章
風,是清冷的夜所組合的宿命。
雨帶著春天的訊息來到風的面前,那是桃花的顏色。
梅雨期過後,大地回春的速度比想像中的快,一片綠油油的稻秧鋪成綠毛大衣,清清爽爽的如同流泉洗過,澄淨而無憂,找不到一絲屬於人的污穢。
天空比海還藍,靛的一望無際,白雲朵朵似好吃的棉花糖,不染塵囂的充滿乾淨的氣息。
小販叫賣熱又餡料多的肉粽,一聲高過一聲的與車水馬龍較勁,為一家老小溫飽賣力的踩著改裝的三輪車,大街小巷不分早晚,辛勞的為幾塊錢忙碌。
台北的街頭是冷漠的,人來人往不見有笑容,誰也不關心誰的錯身而過,匆匆來去不願回頭看看身邊的人是否需要幫助,殊不知人與人的緣分源自那份邂逅。
陽光下,一道美麗的倩影吸引住所有目光。
那美超脫世俗的庸碌,空靈清澄的有如踏月色而來的仙子,翩翩然的融入叫人歎息紛擾的人間,款款生姿的襯得人們多污濁,讓人自慚形穢的不敢靠近,以免玷辱了她的聖潔。
但是,真正令生人止步的是她眼中的疏離,清冷的看不見半絲人的溫度,有如置身在冰冷的海底,藍得透骨的寒意由腳底生起,有種來自靈界的夢幻感,美得不真實。
「小姐,買把花吧!」
蒼老的沙啞聲由身後傳來,美如晨曦下精靈的女子優雅的回過頭,出人意料外的揚唇一笑,停下蔥白細嫩的迷人長腿,以柔如秋水的嗓音魅惑週遭走過的男男女女。
看呆了的老婦人差點忘了收錢,傻呼呼的張大缺了門牙的一排垢齒,失神的看著湖綠色的春衣消失在街角。
聞著手上淡甜的花香,如絲的長髮披散於腰際,風輕輕拂過,畫一般的美景也拂進人們心底,整個胸膛漲滿對於美的感動和讚歎,不相信純美的畫面會出現眼前。
「花嗎?是幸福還是殘忍的考驗呢!」笑得有幾分冷,靈慧的雙眸閃著黯沉,輕嗅著手中潔白無垢的海芋。
她不是有心的愛花者,純粹一時興起附庸風雅,婦人的老態並未激起她少得可憐的同情心,人的命運由自己掌控,是悲是喜都是人生,快樂與否並不重要。
若硬要為人的一生加上顏色,那麼她的世界將是一種冰藍。
眼神中透著清冷,懷抱著一束海芋的蔚海澄低視那抹冷白,毫無笑意的微凝起眉間,看不出情緒的容顏淡染深鎖多年的夢魘。
應該是夢吧!她想。
不記得從何時開始,斷斷績續的怪夢侵擾她的正常作息,如影隨行,躲在暗處隨年齡的增長而日益膨脹,幾乎要佔據滿腦子思緒,逼得她不得不重視。
「看!那火紅的太陽好壯觀,好像圓滾滾的火球。」有著一抹甜美笑容的女孩指著夕陽說道。
「不,那是橙紅色的火焰,一朵天底下最美麗的橙火。」理著平頭的男孩大叫著不准陽光隱沒。
「比我漂亮嗎?」仰起頭,女孩不太高興的扁著菱形小嘴。
男孩不回答,只是笑得很討人厭的瞧著她。
夢中斷在一場大火下,她所知的記憶也到此為止,沒有章節、沒有故事性,完全是迷離的混亂現象,無從拼湊成她的過往。
是的,她是一個失去記憶的人,打從她清醒的那日起。
過去發生了什麼事她毫不知情,如同一張白紙不沾半點油墨,只在她十四歲的秋天裡,留下一件沾滿鮮血的紅衣。
也許那是她的命運吧!
要不是義父經過救了她,此刻她若不是一具白骨,就是流離失所的扒手或妓女,生活慘淡過著非人的日子。
而現在的她算是幸福嗎?衣食無缺還有一筆驚人的財富,說來是該知足了,有多少人能如她一般隨興過日,不必仰人鼻息。
不過雨後的柏油路積水未乾,空氣中猶帶濕潤的雨氣,捧著嫩白海芋的蔚海澄美得脫俗,嫩綠的衣裙隨風擺動,更突顯出那份純淨的自然美感,時時牽引著人們的視覺。
當她以輕如柳絮之姿走入敞開的銀行大門時,無數投注的目光久久不散,癡憨的神情呆愣可笑,時間似乎停在下午兩點三十七分,不再前進。
突地,一群男人闖入--
「這是強劫,不許反抗!乖乖的把鈔票放入袋內,別逼我開槍。」
眼底有著深冷的笑意,手中握著準備匯給秋子的現金,不懼反笑的蔚海澄氣定神閒的看著五名蒙面的男子行搶,他們略顯驚慌的只顧著搶錢,握槍的手微微顫抖,沒發覺銀行行員已按下警報器。
該說他們愚蠢嗎?這間銀行距離警局不過一個路口遠,恐怕人還未走到門口,就得先面對無數的槍口,挨上幾顆子彈是在所難免,沒有智謀的烏合之眾注定要失敗。
但是她錯估了一件事,這幾個不長眼的搶匪居然愚蠢到連小錢也不放過,警笛聲已然靠近還不知逃脫,拿起槍威脅前來存款的人。
「小姐,不要我動手吧!看在妳美如天仙的份上,我把槍拿遠些免得嚇到妳。」喝!美得像仙女一樣,白嫩的肌膚叫人好想咬一口。
口水一吸,搶匪A用持槍的手抹抹唇邊,毫無危機意識。
「槍,要對著太陽穴,沒人教過你嗎?」婦人之仁只會自取滅亡,槍口不是對準自己的。
愣了一下,搶匪A的槍滑落了半分。「妳不怕嗎?我手上的槍可是貨真價實的真槍,一顆子彈就足以要了妳的命。」
不信有人膽子這樣大,看到槍會無動於衷,八成嚇傻了,神智不清。
「起碼你要先打中我。」她神情淡然的宛如一池不禁風霜而凍結的湖水,語氣裡的淡漠隱藏著一抹嘲意。
「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嘲笑我不敢開槍嗎?」該死的臭女人,分明是瞧不起他。
「意思很簡單,河水別來犯井水,我今天的心情還算不錯。」不想沾血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無價碼可言的Case不需要污了她的手,他還不配死在她的槍下。
冰冷的微笑如剛融化的雪水,看來美如一幅畫卻帶著冷魅的殺伐,長髮輕甩畫出一道美麗的虹影,迷惑著眼前為她著迷的凡夫俗子,空靈的瞳眸中隱含魔魅的光點。
「妳活的不耐煩了。」眼一沉,他將槍口舉高對向她的眉心。
「膽量不小。」優雅的將幾撮髮絲撥向耳後,她神情自然的從海芋裡抽出一支順眼的花兒往鼻前一擺。
從她出道至今,還沒人敢用槍指著她,他的確蠢得叫人汗顏,讓人很想為他開一條通往陰間的大路。
「妳這女人真不怕死是吧!我成全妳……」
手一舉,被蔚海澄奚落的男子一臉惱怒,完全不在乎後果。
可是他所不知道的是,若非同夥及時出聲阻止,下一秒鐘死的人將會是他。
人若貪,蛇口能吞象。
但是胃若未如想像中龐大時,撐破的肚皮便是最大的諷刺。警哨聲由遠而近的包圍銀行門口,大批的警力如潮水一樣的湧進,貪婪的五名搶匪如甕中捉鱉,逃生無門。
可惜他們又錯了一件事--在警力的圍困下妄想突圍,企圖就近捉個人質好自保,還想全身而退的把搶來的錢帶走。
無知可說是最要不得的事,五個歹徒挑錯了人,挾持起手捧海芋的靈美女子,以為女人都是弱者,風一吹即倒的不需要防備,聽話是她們唯一的天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