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之後,一個多月來,她與米天冷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連她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置信。這倒不是說兩人變得形影不離,相反的,礙於米天冷已是高三的准考生,雙方的生活並未有太大的改變,兩人很有默契地盡量不干擾到彼此的生活。但,就是在那些不經意的眼神交會中,她發覺一切都變得不同了,生活變得充滿期待且充實許多,一周兩次的頂樓之約更成了她最大的期待……
由於想得太入神,屈仁根本未察覺下課鐘聲已響,直到唐荷跳到她身旁,用力拍她的肩,她才回過神來。
「嗨!小仁,發什麼呆?走,我們到福利社買東西吃。」
「啊哈!這是什麼?」孫子倩眼尖,瞄到屈仁桌上的紙條,她動作迅速地將之拿起,念著紙上的字。「凝眸處,化作一池吹皺的春水。嘖嘖!春天到了,你們一個個迫不及待地思起春來啦?」
「你在胡說什麼啊!」屈仁搶過孫子倩手中的紙條,立刻揉成一團緊緊地捏在手中。但為掩飾臉上的窘態,她趕緊拿出書包,從中找出下節要上的課本。
「哦——」唐荷故意把語調拉得長長的。「小仁,你有心事!是不是戀愛啦?」她曖昧地問道。
她的話令屈仁心中一震。「拜託你們好不好?不要亂猜了!」她起身將兩人推到門外。「走走。不是要去福利社嗎?」
唐荷與孫子倩互相交換了個懷疑的眼神。嗯,這女人絕對有問題!
☆☆☆
週末。
一下課,屈仁本想找唐荷或孫子倩陪她到縣政府廣場前看園藝展。不料,孫子倩正巧社團下午辦活動走不開,而唐荷早已先答應了其他同學的電影邀約,因此她只好自己一個人去看園藝展。其實她對園藝也不是有特別的興趣,只是純粹無聊,想去湊湊熱鬧而已。
原本她打算先到學校後面吃碗麵。打發午餐後,便直接前往。誰知才出了校門口,迎面便見到米天冷與四、五位同學有說有笑地走過來,看樣子也正準備出外用餐。
一見到屈仁,米天冷想也不想地便大步朝她走來。
「嗨!」他在她面前站定,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
「嗨!」她不自在地低頭應了一句。他們極少在校園中碰面,見他的同學們饒富興味地看著她,她不免有些彆扭。
「準備上哪兒去?回家嗎?」米天冷關心地問。
她搖搖頭。「我打算到縣政府看園藝展。」
「一個人?」他挑了挑眉。
屈仁點點頭。
米天冷沉吟了一會見道:「你等一下。」隨即走向正等著他的同學。
與他們低聲說了幾句話後,便見他的同學們點點頭,一群人先行走出了校門。
屈仁納悶地看著折返的米天冷,誰知他一在她面前站定就微笑道:「我陪你去看園藝展。」
她一驚,連忙搖手倒退了幾步。「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反正我也只是無聊,純粹湊熱鬧而已。」
米天冷不給她有再拒絕的機會,大步一跨,「走吧!」
她立即跟了上去,並扯著他衣袖的一角道:「喂!你真的不用陪我去,你快去看書啦!快聯考了耶!」
米天冷停下腳步回過頭,臉上依舊掛著先前那抹微笑。「你不用為我擔心,書上課再看就行了,再說,我也不是無敵鐵金剛,看了一早上的書也需要休息了,走吧!我肚子好餓,我們先去吃飯。」
他臉上的笑容和話語掃除了屈仁心中的顧忌,但她仍憂心忡忡地再問:「真的不會耽誤到你的課業?」
米天冷很有耐性地點點頭。
「那……好吧!我勉強答應。」她猶豫地跟上他的腳步。
☆☆☆
兩人用過午餐,到達縣政府時,已是下午一點多。停妥腳踏車,米天冷接過屈仁的包包,很自然地往肩上一背。對於他這種不經意的體貼,屈仁自是甜在心底。
一入展覽會場,屈仁首先被滿坑滿谷的人潮嚇了一跳,她沒想到會有那麼多人到場觀賞花木。
人群雜沓、磨肩擦踵,連路都沒辦法正常地走,更遑論可以好好觀賞。一個閃神,她被人群推擠得向旁踉蹌了一下,幸好身後的米天冷及時穩住了她。為免類似的情況再發生,他索性緊緊地挽住她的肩,讓她整個人都跌入他的保證網中。
聞著自他身上傳來的男性氣息,屈仁不自在地垂下頭,還好擁擠的人群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所以並未注意到她發窘緋紅的雙頰。
看著擁擠的人群,米天冷皺起了眉。「看樣子人潮似乎都擠在這一區,不如我們先到別區看看好嗎?」他低下徵詢她的意見。
她微微地點頭。
在他小心的保證下,他們離開了第一區。一到第二區,果然發現人潮少了許多。後來,他們才知道第一區展示的盆景屬於國際得獎作品,又因只展示兩天便要移師日本,很多人均把握展期慕名而來,才會造成這種空前的盛況。
第二區以後,展示的內容依植物性質而分類。什麼草本植物科、木本植物科、有毒植物科、蕨類科……名目多得令人目不暇給。最後,屈仁的視線停在「多肉植物科」一株高大的仙人掌上。
眼前這株高大的仙人掌設計成朱銘的名作——「太極」的模樣,相當特別,引起極多人駐足觀賞。
屈仁雖然對植物沒什麼概念,但她獨獨對仙人掌這種植物情有獨鍾,因為她一直很佩服仙人掌堅韌的生命力,也挺好奇它如何能在乾旱的惡劣環境下挺直腰桿,生存得如此傲然。
她蹲下身子,幾乎是以崇拜的眼光目不轉睛地盯著它。
「怎麼了?看得那麼入神?」米天冷彎下身子,也順著她的視線往前看。
「它好了不起喔!」她指著眼前的仙人掌。
「了不起?」從沒聽過有人這樣形容植物,他差點失笑出聲。「怎麼個了不起法?」他饒富興味地望著她。
「它怎能站得那麼挺,好像什麼都不怕似的?」她頓了一下,又說:「我真希望能像它一樣,不畏風吹雨打,永遠能站得那麼直、那麼穩。」她的眼神越過仙人掌,落在未知遠方。久未想起的身世問題這時像龍捲風般,捲起她心中隱藏的傷痛。
聽出屈仁話中的感傷,米天冷無限愛憐地攙起她,並緊擁著她,指著眼前的植物道:「傻瓜,用不著羨慕它,因為你已經擁有一株完全屬於你的仙人掌,它會保護你不受風吹雨打,它會包容你的喜怒哀樂,讓你永遠挺直腰桿、站穩腳步。」
他的話令她心中一悸,感動之情無以言喻。
「真的嗎?」她抬眼望著他尋求肯定。
「當然。」他的手臂加緊了力道。
屈仁微微一笑,偎緊了他。在他溫暖的臂彎中,似乎什麼事也無法令她感到害怕了。
第七章
聯考的緊張氣氛瀰漫著屈米兩家。
由於七月一日正逢週日,因此米父早已擬定了全程陪考計劃,小到白花油、驅風散,大到躺椅電風扇,所有的陪考用具一應俱全。不料這些費心的張羅遭考生米天冷的強烈反對,他婉拒了眾人的好意,理由是:冗長的陪考是一種煎熬,不僅累壞陪考人,又使考生心有掛礙,增加緊脹氣氛,何不讓他輕鬆無負擔地一人應考。
他的理由說服了大家,打消了眾人陪考的念頭,唯獨屈愛仍執意陪考。她的理由是想藉著陪考提前體會一下聯考的緊張氣氛,米天冷拗不過她,只好讓她成為唯一的陪考人。
兩天漫長的煎熬對考生而言,其結果不只是平日努力的驗收,更是一場耐力與體力的比賽,誰能堅持到最後,就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考完最後一堂生物後,米天冷疲憊地步出考場,屈愛立即慇勤地遞上一瓶礦泉水。
「謝謝!」他看了屈愛一眼,微笑地接過她手中的礦泉水。
「累不累?」屈愛關心地問。
「還好。」
他放下礦泉水,俯身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考場。
屈愛見狀也蹲下身子想幫忙,但米天冷微笑婉拒。「不用了!你也辛苦一天了,我來就好了。」
見自己默默的心意竟然得到他的注意,一絲喜悅爬上她的心頭。
「我們走吧!」他伸了個懶腰:「終於可以輕輕鬆鬆地睡個覺羅!」
卸下了聯考這個沉重的擔子,他感到無比輕鬆地與屈愛走出了考場,兩人攔了輛計程車回家。
下了計程車,徒步經過附近的社區公園時,一個念頭突然閃進了米天冷的腦海,他停下了腳步,轉頭對屈愛道:「小愛,你先回去,我還有些事要處理。」說完不等她有任何反應,他便轉身跑進小公園。
不明所以的屈愛當場愣在原地。
米天冷小跑步的跑向公園裡的籃球場,未到球場,遠遠地他便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躍起投籃。他微牽動嘴角,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原本只是想來碰碰運氣罷了,沒想到她果然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