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滿嘴穢言的淫賊!
瞪了一眼,不理會他的瘋言瘋語,言寧在他古銅色胸膛上,將多餘線頭完美的打了個結,然後俯下身,直接以貝齒將線咬斷,卻不小心碰到他溫熱的皮膚。
南昊見她像觸到毒物般迅速的直起身子,差點就大笑出聲。
她真是個敏感的姑娘。
「你有最珍惜的東西嗎?」他想製造同她說話的機會。
「沒有!」撇過頭去,言寧氣憤於自己竟產生一瞬的遐想。
「要是有,你一定會明白,有些東西是值得用生命去保護的。」南昊的思緒飄飛到他被王父、王母撿回家的那年。「曾經有個女人,給了我生命中的第一顆糖,從那時候起,我才開始有了想珍惜、想留住的東西。」
「珍惜那顆糖嗎?」她邊不經心的虛應。
「不,是給我糖吃的女人。」沒瞧見她怔愣住的眼神,南昊猶自接著說:「所以我偷偷的跟了她幾天,甚至在她遭遇危險的當下,想也沒想就撲上去替她挨刀子。那個女人,也就是後來收養我的王母。」
任他的話涓流過她的心,言寧靜靜的感受他話裡的深情。
「我想保護的是我的家人,至於我眼裡的敵人,就是想傷害他們的人;在別人眼中,我或許只是個凶殘的劊子手,但面對我的家人,我可以驕傲的抬頭挺胸,因為找是為了他們而選擇戰爭,從來不曾後悔。」說完,他尷尬的笑了笑,想起自己好像從未向人說過此事。
凝視著這個誠實一如他外表朗直的男人,言寧突然有些迷惑了,不理解他為何肯為他的「家人」奮戰,他們跟他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那到底是什麼樣的理由,促使他去保護一群不相干的人?是因為他愛上了收養他的女人嗎?
「為什麼?」她真的很想知道。
自小,她對家的印象就是一座破廟,沒有一絲溫度可言,半夜還會透進冷風,時常是有一餐、沒一餐的,而沒東西吃時,就會有人踹她出氣,那就是她的家人,換成是他口中的家人……她會這樣對他嗎?
「因為他們給了我想要的一個溫暖的家。」
南昊臉上蘊滿笑容,如陽光般直射進她心房,沒給她閃躲的機會。
「也許……」言寧悄悄鬆了口氣,墨色珠眸流洩著心動的光芒,這也是……她想要的呵。
「也許什麼?」看她停下手,他很想知道是什麼事令她分心了。
「沒什麼。」微啟的唇訥訥的合上。
也許,應該好好的觀察這個沙場上人人畏懼的男人,因為,她看見了他不同於沙場上殘酷的另一面……之前對他負面的觀感與評價已悄悄被推翻,他離「殺人魔」這個詞兒,似乎也遠了一點……
第四章
一接到雲鴿的通知,言寧立刻趕回她與關棠幽暫時約定見面的茅屋。
茅屋旁,奔雷的韁繩還套在木樁上,四周蛙鳴蟲叫,只剩屋裡點著燭火。
她走近奔雷,拿起一把秣草餵它,奔雷高興的用前蹄磨擦著地面嚼食。
「乖,棠幽沒欺負你吧?」此刻的她,沒將那塊蟾蜍面皮黏在臉上。
奇怪,棠幽從不會乖乖坐在屋裡等她,可除了她,還有誰會在屋裡?
兩片門板嘎吱的被她打開,她並不意外裡頭坐著人。
兩個中年人年紀應該相去不遠,男人外表冰冷肅然,而女人冷艷美麗,加上她雍容華貴的氣質,不難猜想出身於不平凡的家世。
他們正捧杯喝著茶,而身旁還站著一個臉上帶疤的男人。至於她那個向來以欺人為樂的夥伴,此時嘴巴被封住、五花大綁的坐在床邊一角,正淚流滿面的望著自己。
「是你們找我來的?」言寧雙手悄悄的繞到背後,才握住插在腰後的兩把短劍,帶疤男人快她一步,將手中長力準確的指向她喉間。
剎時,緊張氣氛蔓延開來,只差半指寬的距離,那利刀就能取走她的性命。
被三座冰山同時包圍的感覺就是一個字——冷。冷汗滑過關棠幽貼著香腮的鬢髮,骨碌的眼珠直盯著令人發毛的刀尖,替言寧感到緊張。
一頭黑髮被整齊束在身後的男人,冷峻看了言寧一眼,將臉回正後,冷聲道:「鬼燹,收刀。」
一接到主子的命令,臉帶刀疤的男人立刻收回長刀插回腰間,精銳的眼沒放過他眼前的人。
言寧注意到開口的男人眼睛是深藍色的,口音不像是中原人,此時面對她端正坐著的女人也開口——
「我們請姑娘來最有事商量,請姑娘不要誤會。」語氣同樣冰冷。
「把人捉起來談判,應該稱之為威脅吧。」她也收回握住兩把短劍的手,一臉冷意的看著他們,篤定他們不會殺她跟關棠幽,否則不會費事的找她來。
縮在角落的關棠幽只能狂噴眼淚來表示不滿,還不斷用眼神向言寧暗示,求她不要在這個時候耍嘴皮子。
「鬼軍今天輸了。」男人瞇起眼,雖然沒流露氣憤之情,但手裡握住的杯子卻有被捏碎的可能。一聽他提及的事,言寧便聯想到,他們有可能就是委託她們的金主。向來,所有交易都是由關棠幽與金主接洽,她從不露面,所以並不知道對方的長相;而此次的金主,所委託的任務就是拖延這場戰事半個月,並且不能傷害鬼軍的一兵一卒……這一推敲,答案立現。
且從談吐、長相來看,這兩人必是鬼域高高在上的鬼王和鬼母無疑。
「你是想把鬼軍技不如人這筆賬,算在我跟關棠幽頭上?」
「我們已查出鬼軍是中了迷蹤,以致潰不成軍,才連累昊兒被捉。」女人即是人稱鬼母的艷姬,頓了頓,她繼續開口:「這毒乃出自邪山一派的獨門秘方,我們不得不懷疑,是毒婆子下的毒。」
言寧深知這兩人不好惹,沉思了一會兒,決定為伙件好好辯解一番
「棠幽是很視錢如命沒錯,也有可能為了錢出賣自己的人格,但還不至於會不愛惜自己的性命跟鬼域作對,光憑這點,她就不可能會是下毒的人。」
「唔、唔……」窩在一旁的關棠幽猛點頭,下毒的人真的不是她啊!可要是能跳起來,她早撲到言寧身上槌她個半死,這死人竟把她說成這樣,簡直是恨不得她立即就地正法。
「我可以放過她,條件是,你必須將昊兒救出宋營。」鬼王歌寒在提到自己的兒子時,冷硬語氣不自覺的放軟了些。
「我們的交易是拖延這場戰爭半個月,並不需要負責誰勝誰敗,可你們現在卻將鬼軍的失敗全歸咎在棠幽身上,還捉住她來威脅我?我的回答是——辦不到。」言寧泰然自若,眼角餘光已瞄見關棠幽掙扎得更劇烈了。
「姑娘,坦白說,會要兩位拖延這場戰事,無非是想借此機會,引出埋伏在鬼域裡的金國奸細,要是外子跟我判斷無誤,戰事延看越久,金國的動作就越大,而事實證明,那名奸細確實已經開始行動了。」艷姬誠懇坦言之前這樁交易的動機,希望她能體諒。
「這麼說來,要不是那個內應太聰明,就是我跟棠幽被擺了一道,才會讓你們以為毒是棠幽下的,反而先起內訌了。」這不禁令她想起,前此天躲在樹林裡偷聽她和關棠幽說話的男人。
難不成,她們很早就被盯上了?真聰明,這招反間計用得真是巧妙!
「據說姑娘正易容潛伏在宋營裡,你可知昊兒他現在如何了?」艷姬不免露出擔心兒子的神色,歌寒握住她的手安慰她。
「暫時死不了,但不能保證元振青哪時興致一來,不會砍下他的腦袋。」直到現在,她還沒空去探口風,但照崔真的說法,元振音可是相當重視這個俘虜。
「救出他!這袋金子就是你的!」歌寒將一袋金子丟到言寧手上。
掂了掂金子的重量,她空出一隻手,意圖再明顯不過,「是滿吸引人的。」
歌寒沒吭氣,示意要鬼契再將一包金子交給言寧。
這下,她才揚著眉說:「成交。」
這些金子足夠她清閒個一兩年,同時,此刻心裡也有點明白,那淫賊誓死保護家人的決心,是因何而生了。
而提著心、吊著膽的關棠幽,終於全身無力的癱在角落。呼……總算留住一條小命了。
就在他們三個人要離去時,言寧忽然開口叫住艷姬:「夫人,有件事想私下請教你。」
艷姬回過身,打量著言寧,沒忽略她臉上微妙的神色,朝丈夫頷了頷首,歌寒也沒多問什麼,很識趣的要離開。
「麻煩把她也一起帶走。」言寧指了指坐在角落裡的夥伴。
只見歌寒一點頭,鬼馥的大掌便一促,輕易就將個子嬌小的關棠幽給拎了出去。
無視關棠幽哀怨的眼神,言寧隨之關上茅屋門板。
「姑娘想問何事?」艷姬見她面有難色,主動開口。
深吸了一口氣,言寧將右腳的鞋襪褪去,小巧的腳放在長板凳上,拉高褲管至小腿肚,露出足踝上的紅玉髓。「這個,夫人應該知道打開的方法。」她很少這麼求過人,都是那該死的偷窺者害的,到頭來,還不計舊恨的救了他……真是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