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門前,打開門?
小女孩全身濕透了,冷得發抖,胸前緊緊抱著一個跟她一樣濕淋淋的小熊。
「該死!妳怎麼會在這裡?」
「下雨……雷……好可怕……」
女孩連聲音都在顫抖,言曜宇低咒一聲,把女孩一把扯進房裡,並扯了一條大毛巾把女孩小小的身體裹住。而女孩什麼都沒說,一直發抖。
這樣下去不行,她會感冒的!
「我帶妳去找李嫂。」他沉著臉,感覺到一股怒氣在胸口湧現。她搞什麼鬼!這麼晚了,又下大雨,不好好在房間睡覺,跑來做什麼?!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但他就是生氣。
「不要!我要在這裡。」她突然掙扎,噘著嘴瞪他。
「不行!」
「我不管!我就是要在這裡!」
突然又一聲轟然巨響,女孩倔強的表情消失了,剩下恐懼。她尖叫,衝進他懷裡。
「你不准把我趕走!」緊緊抓住他的小手還在顫抖,說出來的話語卻任性霸道極了。「我不管!我命令你陪我!」
「李嫂可以陪妳。」
女孩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她仰起頭,悻悻的說:「不行!她上次一下子就睡著了。」
即使在這種狀況下,他仍差一點被女孩的表情和說出來的話給逗笑了。他連忙壓下揚起的嘴角。
「這麼怕打雷?膽小鬼。」
「媽媽就是在打雷的晚上死掉的。」
言曜宇一怔,說不出話來。
「你陪我!你書應該念完了,現在要陪我!」
儘管她的話語充滿了任性,可是蒼白的小臉卻說明她的強勢命令不過是虛張聲勢。這樣的反差讓他升起了一股憐惜。他想到她再怎麼樣,畢竟也還只是個五、六歲的孩子,於是他心軟了--
「好吧!我陪妳。不過妳得先把濕衣服換掉。」他給她一件自己的T恤,讓她自己到廁所換。
換完衣服,她爬上他的床,理所當然的佔據了最中央的位置,並且拍拍她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可以睡了。
對她任性的舉動,他苦笑。不過既然他已經答應她了,他也就只好上床陪這個小小姐。
一感受到他的體溫,她就主動靠過來,抱緊了他。
縮在懷裡的柔軟身體就像一隻小貓兒一樣,言曜宇不禁放鬆了臉上緊繃的線條。
「你不可以睡著喔!」她抬起頭來提醒他說。
「我等妳睡著才睡,可以了吧?」
她安心的點頭,閉上眼睛。片刻想到什麼,又不放心的睜開眼睛。
「你不可以討厭我喔!」
他傻眼,現在才知道她一直很在意下午李嫂說的話。
父母去世之後,他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煩,現在居然有一個人如此在意他、需要他,那對他而言,足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他品嚐著這種會讓人輕飄飄的感覺,怔怔的點了點頭,她才安心的又睡著。
窗外的風雨吹得窗戶嘎嘎作響,間歇性的雷聲仍然駭人,可是縮在少年懷中的女孩很快就沉睡了。少年遵守著諾言,睜著眼睛守候著小女孩,一直到確定她睡熟了後,又過好幾十分鐘,他才放心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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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同床共寢的事隔天被傭人發現之後,言曜宇受到非常嚴重的懲罰。
那懲罰讓他有兩天無法上學,甚至下床。就算兩天後去上學,無法遮掩的臉上也還帶著可怕的瘀青,更別提那些衣服可以遮掩住的傷口有多慘。
在那之後,小女孩還是常常纏著他,可是言曜宇卻盡量避免跟她接觸。
他不討厭她,她是個令人無法討厭的人,他只是深刻地體認到,她跟他是屬於不同世界的人。
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輕鬆。為了能夠脫離這種生活,他必須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而他能做的就是盡快完成學業。
以優異的成績,書曜宇在二十歲那年,就拿到經濟、企管雙學位。
他沒有抗拒在百成集團的工作,因為他急需要工作,急需要收入,急需要可以獨立的資本。百成集團是美西屬一屬二的大企業,在這裡工作不但可以累積資本,更可以吸取不少經驗。為了將來的計畫,他必須忍。
從在讀書的時候開始,他就在百成集團當工讀生。如今畢業,他也從工讀生成為正式的職員。諷刺的是,第一個工作是他父親曾經待過的財務部。
財務部主管瘦得像根竹竿,乾癟的臉上最令人不舒服的,是那雙總是吊著的三角眼。他不僅以他的嚴苛聞名,更以他的刻薄成為全公司最討人厭的主管。
「啊……我知道,你就是那個傢伙的兒子嘛……哼!我會注意你的。」
他總愛一再提醒言曜宇他的出身,總愛挑他的毛病。偏偏,言曜宇就像一個準確而且沒有任何缺點、任何情緒的機器人,只要他經手過的工作,不只是毫無破綻,更可以說超越上司所能夠想像的完美。
儘管大家都漸漸認同他的工作能力,他在這公司始終還是個很「黑」的人,一般人都盡量不跟他扯上關係。他一直是個獨行俠,一個人坐在最角落的辦公桌工作、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加班、一個人下班……
在這種日子過了有半年之久後的一個中午,言曜宇在中庭吃著午餐。
說是午餐,也不過是個三明治。他吞嚥著食物,大腿上放著最新的財經雜誌,他的注意力在那雜誌上。
這周聯準會宣佈降息的機率很高,那麼他手上的股票就有翻兩翻的機會……
「ㄜ……對不起,我可以坐在這裡嗎?」一個畏畏縮縮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
言曜宇抬頭。是那個同屬於財務部的另一個「黑人」,年紀四十幾歲,在這家公司待了二十幾年,卻始終是個小職員。沒有特殊的能力,甚至個性也溫溫吞吞,總之是個乏善可陳的人物。
他們沒有特別的交情,言曜宇不知道為何他要找上他,但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請便。」他說。
男人坐下來之後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又說不出口,言曜宇覺得很煩,沒有理會他,低頭繼續看雜誌。
「嗯……我跟你父親是很好的同事跟朋友……」
「父親」兩個字引起了言曜宇的注意。
男人看見他抬頭了,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氣似地繼續說:「我想告訴你……的是……不管別人怎麼說……我相信你的父親,他是個正直的人。」
從七年前那件事發生過後,沒有一個人,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言曜宇心中的震撼相當大,他瞠大眼睛望著眼前的中年男人。
「那個……是別人陷害他的……」男人結結巴巴的說。
「是誰門到底是怎麼回事?告訴我!」言曜宇揪住男人的手,提高了音量。沒辦法,他沒辦法克制此刻的衝動。
男人慌亂的掙扎,並緊張的四處張望,一副生怕被人看見的樣子。
「我不……不能說……拜託……快放手……你想知道的話……去查資料……以你現在的能力……有辦法自己找到答案……」說完,男人匆匆離開。
男人投下的這個深水炸彈,帶給言曜宇的人生極大的變動。
他開始有計畫的,秘密的調查當年的事情,用了一年的時間,終於得出答案!
父親確實是被栽贓的。「那個人」把父母逼入絕境;「那個人」讓他在一夕之間失去雙親;「那個人」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找了個替死鬼;「那個人」頂著偽善的面孔,領養了他……
在深夜的、無人的資料室裡,躲在角落,手電筒的微弱燈光照著一疊當年不慎沒有被銷毀的老舊文件,握著文件的手捏緊了……
那一刻,言曜宇的臉孔扭曲了,他的心也一樣扭曲了……
他的人生計畫有了很大的轉變。原本他計畫盡早獨立,脫離盛家:現在他的目標變了--
他要待在盛家,他要奪取「那個人」所有最珍視的東西,就像他奪走他的一樣……
女孩的身影掠過他此刻只有黑暗的心中,造成他隱隱的不安。
他很快撫平那短暫的不舒服。
女孩跟他的目標並沒有衝突,她也是他要得到的「東西」之一,凡是「那個人」的,他都會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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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佳長大了。
長大的她出落得更是美麗動人。不只是身體有了改變,成長同時也是心理上的。十八歲的那一年,她終於可以為她的感情定位。
小時候她好喜歡曜宇哥哥,現在她知道那種感覺叫作愛情……
她身邊不乏追求者,可是那些青澀稚嫩的男生哪能跟她的曜宇哥哥比?曜宇哥哥聰明、成熟、又強壯,不只這樣,他還斯文、帥氣。
她喜歡曜宇哥哥,喜歡跟他在一起,只是他好像一直都很忙。
她知道她不能怪他沒時間陪她。曜宇哥哥的事業心重、責任感又強,往往都要加班到十一、二點才回家,假日也常要去公司加班。所以雖然她很寂寞,可是她不能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