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電話拒絕她了。」
「為什麼?」她脫口而出,不及思考。
「因為我有女朋友。」
他瞪著她,風暴現在才開始凝聚在他的眼中,她心虛垂下頭。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急著將男友送給別人?」
她強裝沒事的模樣推翻了他先前猜測的兩種可能性。如果她真的夠大方,她不會像是讓人欺負的小媳婦似的,躲回自己的角落黯自神傷;如果她只是在玩試探的遊戲,為什麼在難過的同時,她看來卻又像鬆了一口氣?和他談戀愛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嗎?
「我沒有送呀!是別人跟我要。」她胡言亂語,知道自己說了錯話卻覆水難收。
「別人要你就給嗎?早知道你這麼大方,我也跟你多要一點東西。」
「要什麼?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緊張起來就胡說八道的死性還是不改。
他低低沉沉的笑了,笑得她發毛,總覺得他就要獅子大開口。
「我要這個。」他指著她的心。
她被嚇壞,口不能言。
「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許了。」她的表情怎麼像是在說,大人饒命呀!
她猛地搖頭。
「為什麼不行?你對別人大方卻對我小器。」
「你亂說,哪有人這樣亂要的,你不知道每個人只有一顆心嗎?給了你我怎麼活?活生生的把心掏出來是又恐怖又血腥又噁心又很痛,你知不知道?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你還敢說我小器,你這個殺人魔!」
她一開口,辟哩啪啦沒完沒了,讓唐沂泱大開耳界。
「你的舌頭睡醒了喔?」他取笑道。
「誰教你亂開玩笑。」她寧願當他是開玩笑。
「誰說我開玩笑?」他偏不讓她如意。
「我。」她的胡說八道首次應答如流。
「我是個誠實的商人,一定會有個公平的交易。」他哄著。
「誠實的商人賺不到錢。」他分明就是個奸商。
「每個人只有一顆心,也只能有一顆心,我要了你的,把我的給你,你能活,我也能活,不是很公平嗎?」
「我們都保有自己原來的不是更好,省得大家掏心挖肺。開心手術風險很高。」
「談戀愛的結果不就是要這場交易嗎?」
「你對所有的女友都提這種要求嗎?」她不是在試探,而是在抱怨他沒有一視同仁。
「沒有。」他老實回答,讓她也讓自己明白她的獨特。
一開始他也沒有把握這場戀愛能持續多久,她對他的吸引力又能維持多久,純粹只是想與她談一場戀愛而已。但是時日愈久,她對他的吸引力不僅沒有被時間消磨殆盡,反而擴散版圖,從她的眉眼到她的身體,從她的眼神到她的聲音,從她走路的姿勢到她吃飯的樣子,從她的笑意到她的體溫,完完全全將他籠罩。然而重點不在於他發現自己被困住,而是他一點都不想逃,連這種束縛都成為一種吸引力。
只是,他誠實的面對自己心中的想法,她卻仍像一隻風箏搖搖晃晃。
「如果換的過程沒捧好,就碎了。」她的淚摔在地上,碎裂成幾千滴晶瑩。
「心碎的風險是我們兩人一起承擔的。」他伸手抹去她的眼淚。
「你也會害怕嗎?」她淚眼婆娑。
「當然。」這是她第一次為他掉眼淚,她卻不懂在她掉淚的剎那,已經交付真心。
「那為什麼還要換?」
「如果不換,我們就無法繼續下去,而我想和你繼續下去。」
這是一句甜言蜜語,如果她相信,就注定她的萬劫不復;如果她不相信,最好趕緊遠離他,不然還是會萬劫不復。可是,她卻不願不想不能不要提出分手,是否這樣就是已經萬劫不復了,她不過是在垂死掙扎而已?
門,早就推開了,她真的可以走進去嗎?
第九章
唐沂泱口中承諾的房子其實就是他自己的公寓,他成功地將楊祈男拐來同居,而她實在是被逼上梁山,不得不違反平日的家教。
「我奶奶要是知道了,我鐵定會被她逐出家門。」
「逐出家門到我這住不正好。」
唐沂泱並不把社會傳統的價值觀放在心上,她也覺得沒有恪守的必要,只是擔心家人。
一個月後,他們去參加妹仔的結婚喜宴。當然在她的堅持之下,分開前往,他卻故意和她作對,有事沒事就往她身上蹭,簡明美不時扔來一堆問號,她都快招架不住,所以喜酒沒喝完,她向新娘告辭之後便早早退席。
「我們不是說好的嗎?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我拿你擋外頭的八爪女啊!」
喜宴上有許多未婚女性將唐沂泱視為一條肥魚,拼了命的釣,她也看見了,對這種情形早已見怪不怪。這段時日心中不時翻騰著與他分手的猶豫,因為她無力去抵擋強敵壓境,常是懦弱的想棄城潛逃,偏偏他不讓她逃,而她也沒有逃的氣力與決心。
農曆年來臨,她偕同他出國度假,也許是遠離世俗的輕鬆,也許是異國的浪漫情調,她玩得開心,人跟著放肆起來,沒有平日的顧忌,她完完全全投入兩人世界的歡愉,甚至願意赤裸裸的將自己在他面前展開,傾訴許多她未曾和別人說過的秘密。
「你不怕了嗎?」他也驚訝於她如此的坦白。
「怕什麼?我可是一隻天不怕地不怕的母老虎。」那晚,她的確是有點醉了。
他笑,不對她的誇大做任何評語,只是將她的酒意全部吞進肚裡。
更多的時候她都是開開心心在陽光下跑,她的興奮連帶感染了他,首遭他覺得有人陪伴的旅行可以這麼快樂。
她花了很多腦筋挑選禮物,叔叔、奶奶、嬸嬸、楊得願的,還為他家人各挑了一樣。當她累得躺在床上,他卻悠悠哉哉的出去閒晃,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個提袋。
「幹嘛?」她接過他遞來的提袋,有點疑惑。
「送你的禮物。」
是一隻表,獨一無二的樣式,透露著簡單大方的美麗,看來價值不菲。
「誰挑的?」
「我。」
「什麼時候你也肯自己動腦挑禮物了?」
「沒辦法,總不能教你自己送自己吧。」他無奈的口吻包藏著溫柔的心意。
「怎麼辦?我沒禮物送你。」
「把你自己送給我好了。」
快樂的假期很快結束,搭飛機回國時,她才感到身體的疲憊。回到台灣的隔天正是開工日,她還在調時差當中,整個晚上幾乎沒睡。
「不然,你今天不要去公司。」常出國的唐沂泱倒是一點影響也沒有。
「開工而已,一下就回來了。」她可不想享受特權。
坐在車上她又沉沉的睡著,沒有力氣阻止他直接將她送到大樓的停車場。
「起床了。」他不知何時已走下車,拉開她這邊的車門,半拖半抱的將她弄下車。
「你幹嘛開這麼快?」她懶懶散散的掛在他身上,完全忘了此地不宜親熱。
「我都看見烏龜超車了,你還嫌我快。」
她瞇著眼笑。「這個笑話很好笑。」
「很高興你滿意。」他覆在她耳邊說:「你再不醒我要抱你上公司了喔?」
「已經到公司了?」
他的話敲醒她渾沌的意識,她睜眼看才知道這不是以往下車的路口,而是大樓的停車場。
「你先上去,我等下一班電梯。」她連忙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一起走吧,沒關係的。」他不依,強行牽著她往電梯方向移動。她沒轍,東張西望的像極見光死的賊。
到了公司後,她先到洗手間洗洗臉清醒一下,冰水一觸到皮膚,瞌睡蟲全都跑光光。
「精神不濟喔!」簡明美從廁所出來,見到她正在做臉部運動。
「昨晚沒睡好。」她仍是左搓右揉。
簡明美在她身邊繞了一圈,眼裡儘是估量的意味。
「你在看什麼?」
「楊楊,我們是朋友吧。」
「嗯。」她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即繼續。
「朋友是不是應該互相坦誠?」
她就算再不清醒也能嗅到簡明美話裡的不尋常。
「阿美,拜託你有話直說。」
「你先告訴我你和老闆搞什麼東東?」
「哪有?」她心虛的別過眼,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臉。
「妹仔結婚那天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我跟你說過了啊!」隔天就被她追著問明白,楊祈男推說唐沂泱拿她當擋箭牌。
「我只是奇怪老闆為什麼不拿其他人當擋箭牌?」
「那天老闆只認識你、我、妹仔三個女人,你老公跟你黏那麼緊,妹仔又是新娘,只剩我這個孤家寡人可以利用嘍!」她說得頭頭是道。
「是嗎?」她轉了話題。「你今天早上也是讓你弟載的喔!」
「嗯。」她沒多想就點頭。
「你弟也跟老闆開同款的車嗎?」
原來簡明美看到了!楊祈男瞪大眼睛看她,有點生氣。
「你都看到了幹嘛故意套我?」
「我以為你會老實告訴我。」她沒被她的氣勢唬住。
「讓老闆送一下不代表什麼。」她死鴨子嘴硬。
「那老闆跟你摟摟抱抱也不代表什麼嘍?」